晚上到家,舅舅打來電話,說聽護工說我們曾找過舅媽,姬語鋒向他說明了意圖,以他的名義想要邀請舅媽和舅舅一起吃飯。
姬語鋒接電話的時候我在廚房爲他泡茶,最近他特別迷烏龍桂花茶的味道,我也很喜歡,我一直喝不慣濃茶,這個口味正適合我,沸水騰起的熱氣盈着桂花的襲人清香,能讓人在煩惱中忘我。
我端着茶盤過來說:“姬語鋒,其實我對於舅媽的問題,一點兒頭緒都沒有,如果幫不好反而成了倒忙,怎麼辦?”
姬語鋒可能確實逛累了,他躺在沙發上,給我讓開位置讓我坐在他旁邊,從背後抱着我說:“清寧,你覺得我和鄭希元的家庭,是不是都有缺陷。”
他的問題有些突兀,我不禁有些驚訝的望着他說:“怎麼這麼問?”
他坐起來望着我,表情含着一種難掩的失落:“相比你的家庭,我和他其實差不多,只是缺陷的形式不同。”
我沉默,我不想打擊他,可他說的確實沒錯,這也是我這段時間內心的坎兒,我鼓足勇氣點點頭說:“是,確實有缺陷。”
他又問我:“你父母和鄭希元的母親正面起過沖突麼?”
“沒有。”我搖頭。
“爲什麼?”
“我父母不是很喜歡計較的人。”
“鄭希元的母親給過你臉色麼,有過讓你不舒服的地方麼?”
“有。”
“那你向你母親抱怨過心裡的怨氣麼?”
我搖頭。
“所以你明白你在家庭中起的作用有多重要了麼?”
我不太理解的看着他,他抱着我輕輕笑了。
“不太明白。”我說。
他解釋給我聽:“同樣都是親家,鄭希元的母親並沒有和你父母當面紅臉,卻和元爽的媽當衆互掐。我非常願意相信,在家庭生活中元爽在不停的擴大缺陷,而你一直都在彌補缺陷。這就是區別,所以我一點兒都不擔心你會做不好舅媽的工作,你本身的出現,對於舅媽來說就已經是一線希望。”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說的這些我真的從來沒想過,只知道以前即便和鄭希元的媽有什麼衝突,我都不願意讓我父母擔心,沒想過我的不言語居然能夠阻斷兩家的矛盾。
姬語鋒端着茶杯試了試,確定不燙手了才放在我手心裡讓我捂着手,繼續說:“元爽去看過我舅媽,她和我媽一樣,很看不上舅媽是外地人,雖然沒有直接表現出來,但言語和眼神騙不了人。舅媽見她第一面就不喜歡她,之後都很少和她說話。”
我皺着眉頭,對於這樣的事,只能嘆氣,舅媽當初的遭遇被形容成傳說中的四面楚歌和十面埋伏都不爲過。
他捋着我的頭髮說:“但你不同,舅媽見到你的時候有些警惕,之後就放鬆下來了,你可能沒察覺到,但我看出來了,她很喜歡你。也許同樣是外地媳婦兒,我相信你能讓她在你身上看到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我望着他,他對着我笑,笑的那麼溫柔。
“清寧,打開舅媽心結的其中一個辦法,就是我們倆過的非常好,日子紅火,相親相愛,雖然這樣說可能不合適,讓小輩給老一輩的人做榜樣,但我相信他們會潛移默化的向着我們靠攏,總有一天能冰釋前嫌。”
“我真的有這麼重要?”我很小聲的問他,他非常肯定的點點頭,握着我的手說:“你真的這麼重要。”
我低頭沉默,然後問他:“姬語鋒,我其實並不知道你之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你和我在一起後,是有改變的吧?”
他點頭:“有。而且是非常大的改變。我承認,我對元爽確實不爽氣,一方面因爲我不喜歡她媽的貪婪,另一方面我覺得給女人花錢沒意義。”
“那爲什麼現在改了?”
姬語鋒坐起來,喝了一口茶,低着頭靜思許久後纔開口:“我離婚後,老大他們和我有一次長談。他們很不留情的指出了我性格上的缺點,自我,自私,家庭感淡漠。那時候我才發現,我婚姻的失敗並不完全是元爽的錯,我沒有給她創造過浪漫,製造過驚喜。就像我們倆,新婚生活提前步入了淡如水的品茶階段,我沒想過這樣的生活到底是不是她喜歡的,只覺得反正我喜歡就好,我就這樣沒打任何招呼的將她道德綁架了。”
“我不是沒有想過挽回,剛知道元爽出軌那會兒,我不動聲色,儘量多回家,多陪她,但是她的心已經不在我這兒了,我有一段時間完全依賴菸酒,強大的無力感將我擊的很消沉,而你和我同病相憐。”
“快樂一起分享就變成了兩份,黴運互相對比就少了一半。我當時就是這樣想的。”
我淚目的望着他,說不出話。
他將我擁在懷裡,拍着我的肩膀說:“清寧,你是個好女人,值得任何一個希望擁有完美家庭生活的男人珍惜,如果我還改不掉過去的錯誤,依然那樣自我的活下去,我不知道會在多久以後就失去你。有時候看着我父母的狀態我就在想,是什麼讓當初甜蜜戀愛在一起的人婚後十多年就真的相敬如賓,距離甚遠。”
“後來我想通了,錢不是萬能的,陪伴纔是可靠的。如果錢能爲我創造幸福,我願散盡千金只博美人一笑。而這種想法我已經試過了,在大理第一次爲你買衣服的時候,我從在淘寶挑選的時候就已經心情甚好,想象了很多種你穿起來的樣子。當我真的看到你的笑容,你穿着衣服在我面前轉圈,美滋滋樂呵呵的樣子,我心徹底震動了。”
“那時候,你還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甚至都不能確定自己對你什麼感覺,但我知道,給女人花錢可以成就一個男人的自尊心,是一件很讓人自豪的事。”
“可你也不能一下子就買那麼貴的婚紗啊……”
“我知道你心裡擔心着什麼,二婚。覺得自己不值錢了,沒必要被這般對待了,清寧,你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
他好像一直都是個不善言語的男人,一口氣和我說了這麼多,也打開了我內心隱藏着的心結。我不再猶豫,也不害怕,如果我真如他所言在家庭生活中那麼重要,那我一定會繼續努力,讓這個情感缺陷的家庭,逐漸圓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