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同行
馮進在肅州買了個四進院的宅子,平時他也不喜歡去指揮使司衙門辦公,西部地區錦衣衛的大小頭目們基本上就在他那個宅子裡辦公了。
這日許斌回來,突然來了一句:“肅王世子他們好像在收拾行李,準備要回京了。”
馮進愣了一愣,平靜無波地又低下頭去看公文,道:“他們也該離開了。”
許斌看着自家公子直咂嘴,嘟噥道:“您說您這是何苦,當初您就不該說要來。這下好了吧,他們要回去了,您看都沒得看了。”
馮進手裡的毛筆嗖地一聲,直直往許斌臉上飛,徐斌一側身,堪堪躲過那根毛筆,賊兮兮地笑道:“不過聽說他們打算先去甘南轉一圈,再往回走,到馬蹄寺看看千佛洞,還要在咱們的轄區境內轉悠大概一個月。您可以監視的名義跟着一塊去。”
“不需要!”
又是一根毛筆飛過來。
嘴上這麼說,宋清月和李昭動身那天馮進還是跟着來了。
“世子殿下,有禮了。”馮進站在馬車前十分守禮,“聽聞你們要去甘南,正好,下官也要去一趟,一同走吧。”
李昭挑挑眉,笑道:“我倒不知你們錦衣衛何時改了性子,變得這麼喜歡自找麻煩了。”
宋清月從車裡探出腦袋來,拉拉李昭的衣袖,道:“你客氣點行不行?人家馮大人是怕伱這個皇孫遇到什麼危險,人家來保護你的,這都看不出來,笨不笨?”
馮進被宋清月這份出於善意故意歪曲事實卻又歪打正着的話逗笑了,他朝宋清月拱拱手笑道:“世子妃說得不錯,世子殿下與世子妃都是身份貴重之人,萬一在我的轄區內出了問題,我這個錦衣衛陝西指揮使是要擔責任的。”
李昭呵呵乾笑兩聲,他是樂得跟馮進裝傻,但是吧,這個馮進時不時飄向宋清月的目光總叫他覺得格外不舒服。
大概是出於雄性動物的直覺,他本能地想要把宋清月擋在身後,不叫這個馮進看到。原本他打算騎馬的,現在又改了主意,鑽進車箱裡跟宋清月一起坐馬車了。這下黎秋水和墨扇只好離開,坐到後頭的馬車上去。
宋清月嫌棄地看着他:“你去騎馬呀,進來幹嘛?”
李昭掐着她的腰,道:“怎麼你還不歡迎爲夫了?”
宋清月順勢靠在他懷裡,笑道:“我這不是想跟黎姑娘聊聊天麼。”
“跟爲夫聊天不好?”
“昨晚不是聊了大半夜麼,你有完沒完了?”她打了個哈欠,橫着躺在他膝蓋上,“正好,我睡一覺。”
“這不是跟娘子聊天覺得有趣麼……好,好,你睡,你睡。”李昭推她起來,在自己腿上又放了一個軟墊子才讓她又躺下,叫她睡得更舒服些。
一路上車隊走走停停的,偶爾宋清月睡飽了,就不願意在馬車裡待着。
路過莊浪的時候正好天氣也暖和起來了,她忽然想騎馬。
她看着奔霄大爺在陽光下那金光燦燦的鬃毛就很是心動,果然女人就是愛閃閃發亮的東西啊!
她今日穿了一身寶藍珠色浮光緞的綜裙,外頭罩了件淡藍色的半袖春衫,上頭繡着許多小小的鵝黃色迎春花,頭上簡單挽了一個攥兒,簪了幾朵白玉山茶花和點翠藍蝴蝶,雅緻又有趣意。
李昭彷彿配合着她似的,穿了一身月白的錦袍,腳踩黑色皮靴,身形修長健碩,腰間掛着翡翠龍牌,玉冠束髮,俊美如玉,即使他眉眼間神色溫柔,卻自有一股常人難以企及的尊貴和英武。
不遠處馮進騎在馬上似是不經意地朝他們看來。
李昭用餘光掃着馮進,拉着宋清月的手給奔霄餵了兩根胡蘿蔔,讓宋清月跟奔霄熟悉一番,然後託着她的腰上了奔霄高高的馬背,接着他自己也騎上來,坐在宋清月身後。
這馬真壯真高啊!
宋清月有點被這高度給嚇到了,李昭從後頭環住她身體,湊近了耳邊沉聲道:“別怕,哥哥抱着你,不會掉下去的。”
宋清月兩耳通紅,渾身一層雞皮疙瘩都激起來了。
李昭就在她耳邊低沉地笑,聲線性感又撩人,簡直像是在聽什麼十八禁有聲小說……
馮進握緊了繮繩,低下頭去不再看了。
那女人彷佛一朵枝頭嫩生生的海棠,明知她對自己格外客氣只是因爲他錦衣衛的身份,可她每次用清亮亮的眸子看他,對他笑盈盈地說話,聲音溫柔而軟糯,他就覺得心都要化了,想要護着她,想要找機會對她好。
可他又何嘗不知,她於自己而言不過是一場朦朧的夢,一縷青煙。看得見,摸不着。他也知道自己這樣下去不對。在他們相遇之前,她就已經嫁人了。可他看到她,心裡就生出萬般不捨來。
心尖微疼,滿嘴苦澀。視線朦朧彷彿霧裡看花,猶如墮進一個冗長雜亂的夢,迷障重重的找不到出口。
馬兒溜溜達達地走得不快。
在這晴朗的天氣裡,天格外藍,草格外綠,那鮮亮的色彩像是叫老天用什麼最新款的手機調過色彩飽和度似的,簡直就像只有夢裡纔會出現的人間仙境,遼闊大氣中,又不罰近處馬蹄邊那些小春花的精緻、小巧與可愛。
再多的言語都不能表達這景色可以帶人精神層面的享受,彷彿靈魂都被天地的靈氣盪滌過一遍,變得格外清新。
那一絲總存在心房角落裡落灰髮黴的憂慮,也在這一刻被掃除得只剩下清爽。
宋清月在這樣的春色裡沉醉了一陣子,忽然想起,這個夏天,寧家那位姑娘大約就要進門了。
她記得原著裡,李昭因着沒能給這位表妹正妃的位置,就用加倍的寵愛來補償。
啊,好日子是不是不剩多少了?
其實,這輩子能跟這樣極品得男人談一場戀愛也不算虧吧?宋清月想着,只要李昭不因爲其它女人來難爲自己,她就跟他好好繼續過下去。
可要是他以後因爲有了更寵愛的人而對自己不好了,她是不會費事跟其它女人爭長短的。
冤有頭債有主,她肯定會想法子直接讓李昭英年早逝。
前世作爲一個化工企業研發隊伍的社畜,製備各種有毒性的化學原料纔是專業對口。李昭要是知道了,晚上會不會睡不着覺?
嘖嘖,最毒婦人心啊。
這不能怪她。
要怪就怪男人的薄情。
這樣一想,天地都廣闊了有沒有?
可轉念,她忽然又在想,自己前世莫非是因爲幹活太努力,長期吸入那些有毒的有機溶劑慢性中毒死的,不是因爲熬夜看小說猝死?
化工企業坑爹啊!
還掉頭髮。
這輩子也算脫離苦海了,不僅不用上班,還提早實現了財富自由。
這麼一想,上輩子的夢想全都實現了哇!
李昭抱着她,看她心情似乎不錯,原本他的心情也是不錯的,可有個討厭的雄性總不遠不近地跟着,目光還總似有似無地落在宋清月身上,叫他渾身的汗毛都戒備起來了。
他在她耳邊問道:“不要試試叫奔霄跑起來?”
“可以嗎?”宋清月驚喜地問道,“馱着兩個人呢。”
李昭捏了捏她纖細的腰肉,笑道:“你還沒關公的大刀重呢,太小瞧奔霄了,讓你見識見識。”說着,李昭一夾馬肚,奔霄便如離弦的箭矢一般衝了出去。
這奔霄可真是匹好馬!宋清月從來沒這麼快地騎過馬,她在莊子上騎得都是矮小溫順的馬。
如今寶駒狂奔起來,宋清月一開始還有些害怕,很快就得了趣,興奮地大聲笑起來。
頭上的釵環首飾掉了,發攥兒也顛散了,一頭長髮飄在腦後,李昭撥開飄在臉上的頭髮,鼻尖滿是茉莉花的香氣。
他想着,她這是又換香露了。她還真是喜歡換着用,時不時就會換,她這個人也是,一會這樣,一會那樣,像是她腦子裡的大千世界,豐富得叫人探索不完似的。
李昭再次使勁夾了夾馬肚,金色的寶駒加速,撒了歡地在水泥鋪設的馳道上全速狂奔,帶起女子一串歡快的笑聲,如碎金一般,消融在枝椏間透過的斑駁陽光裡。
旅行中日子過得總是格外快,她們在甘南看了看棉花地,地點在平涼和鳳翔之間。不過現在的棉花田實在還看不出什麼來。
買了地之後不能只種棉花,這是官府規定的,必須要留至少七成的地用來種糧食,所以這個莊子上,大部分的地依舊種着小麥和高粱米。
棉花地裡才把種子種下去,什麼都還沒有呢,土地光突突的一片,沒什麼好看的,倒是麥田裡的苗已經鑽出來了,綠綠的,嫩嫩的,一大片一大片的。
在莊子上的三日,宋清月見了見招來的佃戶們,跟他們說今年抽的糧食多些,抽六成,明年開始會減少到三成,之後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套毛衣毛褲,又道今年的棉花可以全部都給佃戶們自行買賣,當作是今年的補償。每戶承包的土地面積,按照家裡現在的成年人口分配。
最後就是叮囑莊頭要記得帶着大家挖蓄水池和冰窖,在西北的蓄水池要深挖,還要建棚頂,以減少蒸發。
今年這季棉花只是試種,去年大旱,她害怕今年會有蝗災。
但蝗災一般不太會鬧到甘南這塊地方來,所以今年這裡抽多一點,有個萬一的話,還可以調用這裡的糧食。
他們走的時候,李昭留了三個帶刀侍衛下來幫世子妃看莊子,宋清月又留了墨痕和鳳七下來,培訓莊頭識字、算賬,等莊頭都會了,就讓她們回京城。
等日後宋清月跟這個莊頭建立深度信任關係之後,再把看守的帶刀侍衛給撤了。
一開始那三名侍衛還滿臉的怨念呢,宋清月先是一人給了一張百兩的銀票,獲得了兩名侍衛嫌棄的目光,於是宋清月又一人給了一張二百兩銀票,他們終於笑嘻嘻地把這活應下了。
晚上在驛站裡歇下的時候,宋清月啪啪捶着李昭的手臂嫌棄:“你的人也忒貴了!這個莊子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本!”
李昭笑着搖頭,問道:“那這銀子爲夫替你出?”
“不要!”宋清月一口回絕,“我的莊子,我僱傭你的人,我付錢天經地義。”
李昭捏捏她的臉,“什麼你的我的,分得這麼清楚做什麼。”
宋清月忽然歪頭盯着李昭瞧,問道:“夫君,你到底有多少家底?”
李昭挑挑眉沒回答,宋清月又道:“要不咱們要交流一下各自的財務狀況?你王府東路賬面上那點錢實在少得可憐。去年我用自己的嫁妝銀子貼進去不少呢,要不那個錢夫君還給我?”
李昭悶悶笑出聲,“聽說了,父王爲了叫手底下的人趕上東路下人們的待遇,花了好些銀子,也管我要呢。”
宋清月睜大眼睛,驚訝道:“那不少銀子呢,看不出來,世子殿下家底挺殷實?”
“窮!”李昭捏了捏她的鼻子,抱着她的身子,無賴道:“你夫君我可真是一窮二白,只靠世子那點俸銀,要餓死也說不定。娘子你可千萬別拋棄爲夫,離了娘子,爲夫可就要餓死街頭了。”
“呸!”宋清月踢他的小腿肚子,心裡卻是一點不生氣的。她知道李昭那邊賬上的流水恐怕是有許多見不得人的地方,他不叫自己看,亦是一種保護。他對自己的慷慨毋庸置疑,當初那些填進她嫁妝裡的聘禮就已經豐厚到十分誇張的地步了。
他的不好,她記着,他對她的好,她也記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娘子,娘子,你夫君就靠你活着了……”李昭還來粘她呢。
“走走走!今天天熱,我不要跟你睡了。”
“那不行,本世子都成婚了,你還叫本世子抱着枕頭睡,你於心何忍!”
……
兩人打鬧間,宋清月又被李昭給壓在身下了。
“娘子,我素了一個月了。”聲音低啞,輕輕擦着耳廓發出的,“算過了,今日可以的。”
他輕舔她的側臉,從鼻尖吻到眼睛,含住她的耳垂,在她耳邊柔語呢喃:“好月兒,阿昭哥哥疼你,疼你一輩子……”
身體在微微戰慄,宋清月閉着眼抿着脣,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男子濃烈的氣息。
她輕輕嗯了一聲,覺得自己漸漸在他的寵溺裡迷失,心裡竟然默默地也渴望起他來。
紅燭吐淚,帳幔輕搖。
宋清月想,回京之後,等甯越瑤進府以後,她就會清醒了。
如今,暫時就先讓她沉迷一陣吧。
九月過完啦~
又是全勤的一個月,給自己鼓掌,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