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小表妹
潛邸東路,樑家老太太帶着兩個兒媳走後,宋清月的內心毫無波瀾,李昭在一旁忐忑得不行,就怕宋清月聽信那老太婆說的什麼“花無百日紅”、“紅顏未老恩先斷”之類的屁話,再給他臉色瞧。
二人回到葆光殿,李昭從後將宋清月擁住,親她的耳朵。
宋清月害怕這狗子又要發情,趕緊阻止:“我給你出道題怎麼樣?半個時辰內做出來……”
“做出來怎樣?”李狗子眼睛都放光了。
“隨你想怎樣就怎樣。”宋清月狡黠一笑,隨手把題目寫下來,跟丫鬟們去二進院子裡煮大麥茶、烤橘子、嗑瓜子兒去了。
那是一道江蘇省高中數學奧賽的題,很有意思,當年的宋清月沒做出來,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就這一道題,李昭信心滿滿地開始做,卻花了半個時辰外加一盞茶功夫才解出來。
李昭終於是被打擊到了,有些錘頭喪氣地帶着答題紙想要跟宋清月討價還價一番。
宋清月拿來一瞧,看到結果,六組解,一組不差,這貨居然真做出來了!
方法繁瑣了一些,寫了整整三大張紙。
不管怎麼樣,做出來就很了不起了。
她今天還算有精神,索性就細細跟李昭說起最巧妙的一種解法。
“呵,原來還能這麼解。”李昭看着宋清月寫的解題過程,怔愣半晌。
宋清月道:“題目數值湊得巧才能這麼做,換個數就不行了。還是得用老法子一步一步解。”
李昭感嘆道:“實在是有意思。有意思是有意思,可實際生活中卻用不到。”
“鍛鍊腦子嘛。”宋清月不在意地道:“學問哪裡是非要用到的,就算現在用不到,以後說不準就能用到呢?造房子、造橋、造路、挖山洞……以後銀莊的規模變大了,沒有數學怎麼能行?開船、航海,不要算麼?天上的星星月亮也要算,日後人說不準能上天去,要算高度、風速、角度、氣壓、速度……”
李昭狐疑地瞧着宋清月,十分認真地問:“上天?能麼?”
他現在算是知道了,宋清月有時候隨口說的話,很可能都是真的。
宋清月哼哼了兩聲:“這誰知道呢。”
李昭嘖了一聲,把宋清月抓過來,放在自己腿上摟住,用鬍渣蹭她的脖子,把宋清月蹭得咯咯直笑:“癢!癢!別弄!”
“月兒如今會調笑爲夫了,該罰!”
“憑什麼只准你戲弄我,不准我調笑伱?你這人太霸道……嘖,別動!真的癢,哈哈哈,夫君~阿昭哥哥!呀,你別動……李昭!你輕點!”
李昭摟她在懷裡,咬着她的耳朵說些烏七八糟的,還說學習手冊上的內容昨日還沒研習完,今日可以接着研習。
宋清月昨日被他折騰了一下午,腰痠腿痠,有點不大情願。
可李昭頂着這張俊美無儔的臉,極盡溫柔地抱她吻她,又無比可憐地說他難受,求她幫幫他……
被他如此軟聲哀求,宋清月根本硬不起心腸來拒絕,稀裡糊塗地又被拐騙上了牀。
外頭日光正隆,午膳時間還沒到呢,就又胡鬧上了。
林萬福尷尬地摸摸鼻子,領着一堆丫鬟和小內監趕緊退出去。
自家殿下就是被憋壞了。
換了哪家王子皇孫能在妻子懷孕的時候還守着的?就算是鄉下老財主家的兒子也有一兩個暖牀的丫頭。
這天底下就沒有這樣的事!
想要跟祖母、母親見上一面的樑良媛忽然闖進院來。
李昭跟宋清月二人在屋裡你儂我儂,李昭本就是個葷素不忌的,宋清月私下裡也放得很開,談戀愛嘛,肯定肉麻兮兮的,一點都不文雅。
樑瞳悅在屋子外頭聽得真切,她本來就在哭,現在面紅耳赤,哭得更厲害了。
墨韻、墨香被派出去找大姑奶奶了,其餘人跟着林萬福去耳房休息。
臥房門前留下值班的是兩個新被挑出來的小丫鬟,一個叫阿圓,一個叫蘇蘇,她們年紀還都很小,從前都是灑掃,若非在識字班裡成績優異,大約一輩子都是出不了頭那種。
她們看着樑良媛這副滿眼是淚的樣子,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進去稟報王爺王妃。
“樑良媛,要不,你改天來?今日……大約不太合適。”蘇蘇十分爲難地說道。
樑瞳悅抽噎兩聲,就在五芳齋的臥房外頭嚎啕起來。
屋裡人自然是聽到了這哭聲,屋裡立刻安靜了,不大會,李昭黑着臉開門出來,不悅地喝問:“何人喧譁?”
兩個新來的小丫鬟垂着頭不敢答話,樑瞳悅抽噎着,擡起淚汪汪的眸子看了一眼李昭,咬着脣斷斷續續地道:“我……我……我是來找表姐的。”
李昭低頭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今日不方便,你先回去。”
可樑瞳悅撅着嘴,定定地站在門口就是不挪窩。
李昭在心中不屑地輕笑,一轉身,兩扇雕工精美的柚木門又被啪地關上了。
女人之間爭寵的把戲,他看得太多了,怎麼會不明白。
宋清月低頭整理着被扯壞的衣襟問道:“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李昭搖搖頭:“沒事,你別管了。”
話音未落,樑瞳悅在外頭大喊起來:“表姐!表姐!我是阿悅!表姐!阿悅今天被欺負得好慘!阿悅好可憐!表姐,您幫幫阿悅好不好?”
外頭哭喊地極爲可憐,還傳來哐哐的砸門聲。
宋清月愣了一瞬,嘆了口氣,還是揚聲道:“阿圓,蘇蘇,讓樑良媛進來吧。”
李昭暗自在一旁嘆氣,挨着宋清月坐下,虛虛摟着宋清月的腰靠在大引枕上。
樑瞳悅哭着跑進來,若非阿圓反應快,拉了她一把,她看樣子就要撲進宋清月懷裡。
“表姐!表姐!寧側妃欺負我!她打我!還叫我跪……跪兩個時辰!”她嚎啕着,不提見祖母、見母親的事,反而說自己被甯越瑤欺負了。
這是故意的麼?
特意挑了今日,故意找茬,故意被甯越瑤欺負?
卻沒料到,前邊壓桿沒叫她去見祖母和母親。
宋清月依舊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這位小表妹,本能地放柔了語氣問道:“你怎麼惹到她的?”
樑瞳悅一抽一抽地道:“側妃她,她罵您是個賤人,還說,還說表姐你懷孕這麼久了還霸着殿下,就是個狐媚子。還說……還說什麼……”
“還不住口!”李昭出聲制止樑瞳悅。
樑瞳悅被嚇了一大跳似的,咬着脣拼命忍住哭聲,一臉又驚又怕又委屈的樣子。
宋清月問道:“你因爲她說我幾句,就與她爭執了?”
樑瞳悅咬着脣,用力點了幾下頭。
宋清月嘆口氣,轉頭看了一眼李昭。
李昭立刻道:“明日開始寧側妃禁足一個月。”
宋清月點頭表示同意。
宋清月盯着委委屈屈還在抽噎的樑瞳悅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安慰道:“好了,殿下不是說會讓寧側妃禁足一個月麼?別哭了。”
“可是表姐,她,她一定會來報復我的!表姐,我害怕!”她撩起褲腿,將跪得青紫發腫的膝蓋露出來,無比委屈地盯着宋清月。
宋清月:……
不會早點來找自己麼?跪完了才找來,這要是讓樑家老太太知道了,還不知道要到外頭怎麼說自己。這小丫頭,爲了出頭也是夠拼的。
“我叫太醫去來看看瞧瞧?”宋清月耐着性子問道。
樑瞳悅搖頭,賭氣似地道:“太醫有什麼用,還不是就給我擦點藥油。我自己也會擦。”
“那你說要如何?”宋清月嘆氣。
樑瞳悅小心翼翼地道:“表姐,你……你讓我跟你住好不好?我得罪了寧側妃,她肯定抓着機會就要來欺負我!表姐,求您了!”
宋清月望着樑瞳悅,良久,喟嘆一聲,道一句:“好吧,明日我讓你搬去五芳齋,好不好?”
樑瞳悅立時高興地破涕爲笑,道:“多謝表姐!我就知道表姐你人好!”
“不過,有句話,我說在前頭,你來了我五芳齋,就要守我五芳齋的規矩。”
樑瞳悅忙不迭地點頭:“肯定的!表姐,我一定乖乖聽您的話!”
宋清月再次嘆了口氣,道:“回去休息吧。”
“那表姐也早點休息,阿悅這就回去了。”
她用帕子抹着眼淚,高高興興地出去了,似乎全程都沒看李昭一眼,也似乎對李昭一點留戀也沒有。
宋清月心裡想着,這位小表妹,才十四還是十五吧,已經修煉出這般城府,真是夠可怕的。
李昭見她神色懨懨,便又將她整個人搬上羅漢牀,一邊用手輕撫她的肚子,一邊道:“你與她熟麼?”
宋清月輕笑,搖搖頭:“就見過一面,我出嫁那日。”
李昭道:“那就該怎麼辦怎麼辦,不必特別優待。”說罷,他擡起頭喚了一聲:“萬福!”
“誒!奴婢在!”萬福從雕花的碧紗廚後頭鑽出來。
“去問問,樑良媛最近在府裡都跟哪些人打聽過什麼。”李昭吩咐。
話音未落,被宋清月攔下了:“不必了。”
“怎麼?”
“我知道,樑瞳悅想學黎秋水。”宋清月道,“她大概以爲殿下最近都是讓黎秋水伺候的……”
李昭挑挑眉:“你知道還叫她住進五芳齋去?”
“不叫她住進去我能怎樣?跟她撕破臉,將她罵一頓?”宋清月沒好氣地斜李昭一眼,繼而面無表情地道:“讓她進去,給她上課,每旬考試就是了。”
說罷,她冷笑一聲,像是陰謀就要得逞般地勾脣笑起來。
李昭聽她說要給小丫頭每旬都安排考試,撲哧一聲就笑出來,捏捏她的面頰:“你這是不準備叫人好過了?”
“豐富她的精神世界,怎麼就不讓人好過了?”
宋清月哼一聲,懶得搭理這個罪魁禍首。
嘖!
李昭嘆氣,從背後將宋清月抱住,用帶着鬍渣的臉蹭着她光滑得如同剝殼雞蛋一般的面頰。
原本他沒覺得有什麼的。
後院的女人,他愛寵誰就寵誰,這是他的權力,他憑什麼要覺得對不起誰了?她們家族將她們送進王府,朝廷也給予了相應的回報,這就是一樁君臣之間的交易。
可李昭也從未想過,有了宋清月,就不碰別人了。
依照他婚前的想法,一個月裡,十五天呆在正院,保證宋清月的地位,剩下的時間,雨露均沾,這便是最好的安排。
可現在,宋清月是不同的。不論是因爲宋清月的能力,還是因爲他對她的喜愛,他如今都想要只守着她一個人過日子。
可寵愛太過了,他又害怕其它家族記恨宋清月,記恨宋家,他甚至費盡了心思隱瞞府中的真實情況。
他不知道這麼瞞着還能瞞多久,可總歸要瞞到月兒將孩子平安生下來纔好。
感覺到李昭在想心思,宋清月打趣道:“怎麼,看到小美人哭得梨花帶雨心疼了?要不跟去安慰安慰?”
李昭又嘖一聲,將她摟得更緊了:“胡說八道,爲夫何時說想去了!”
宋清月賢淑大度地表示:“殿下放心,該做的事妾身還是會做,該教的東西,肯定不藏私地教您。這些東西本也不是妾身的,妾身也不光是爲了殿下才教給您的,咱們是爲了天下計,是不是?殿下心裡有誰,想要睡在哪個院子裡,是殿下的自由,妾身絕不干涉,更不會吃醋鬧脾氣。妾身可是世上最最賢淑大度、溫訓善良的好妻子!”
李昭嘴角抽了抽,將臉埋在她頸窩裡深深吸氣,好半晌,才悶悶地道:“別鬧了,我已經後悔當初讓她們進王府了。月兒,爲了守着你,我費了那麼多力氣,頂了多少壓力,你說這樣的話,你還這樣不信我,還要試探我,就是往我的心口上扎刀子。”
他頓了頓,親親小妻子的面頰,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又低又緩地求道:“月兒,以後不要再說了,我的心也是肉長的。”
他的語氣低落卻不失溫柔,聽得宋清月心裡發酸。
一時間兩人都不說話,屋裡靜悄悄的,只有溫在小火爐上的大麥茶咻咻地冒着熱氣。
二人沉默了好久,直到一顆淚珠順着宋清月的面頰淌下來,李昭才驚覺她哭了,一時慌了神,以爲方纔自己的話講得太過,叫她傷心了。
“別哭了,阿昭哥哥說錯了,月兒,別哭!”他幫她擦着眼淚,自責道,“你懷着身孕,身子本就不舒服,心思比平日重些也是有的。我還要說那些話,是我該打,月兒你打我兩下也成,別哭了!我不是故意想要惹你傷心的!”
“沒事的。”宋清月拉下他給自己抹淚的手,衝他笑了笑。
從前不論他說多少情話,都少有能真正打動到宋清月的,只今兒他說的這幾句,彷彿鑽進了她的心窩子一般。可就算這樣了,她依舊不願意全然信任他,也不想當真與他談情說愛。
跟皇帝談感情,沒前途的。
“好了,沒事了。”她揮開李昭的手,“叫膳吧,我餓了。”
李昭見她不哭了,鬆口氣,忙不迭地點頭:“好好,到點了,是要用膳了。”
他笑起來,心裡何嘗不知宋清月這是又要糊弄過去,可他如今也不着急了,他們還有一輩子,總有一日她會明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