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型嶺如此重要的戰略要地,爲何不派重兵把手?”
對於突然出現的李逵寧化軍都指揮使陳儀有點不喜,但誰讓李逵是京官,還是文官。大宋的將領天生就比文官矮一頭。尤其是地方禁軍,都指揮使也不過是五品武將,根本就不敢對李逵不敬。
陳儀只好低頭,但同時也不願意就此認錯,搬出樞密院道:“末將退守城內,是奉了樞密院的軍令。”
“什麼,你還該犟嘴!”
李逵手中提着馬鞭指着陳儀,後者真怕李逵衝上來用鞭子在他屬下的面前被抽一頓。
李逵咆哮道:“失去了平型嶺,就一個小小的繁峙,能守得住進入晉中的咽喉要道?”
陳儀道:“大人,我兵力不足,如何要駐紮平型嶺,人少了沒用。再說,卑職也沒有這麼多兵可以派遣。”
“豎子狡辯!”李逵怒不可遏地要跳下戰馬訓斥。
這時候,已經看清楚李逵心思的高俅過來做和事佬,對李逵寬慰道:“大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雖說陳將軍有自作主張的嫌疑。可畢竟在軍中效力多年,不能因爲犯錯,而以正軍法。”
陳儀聽到這裡,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什麼叫不能正軍法。他犯什麼錯了,要這麼對他?難道他聽命於樞密院,也聽出錯誤來了?
再說了,一點小錯,就要他人命,這也太過分了吧!
他不記得自家和高俅有仇,高俅要這麼害他。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當然,陳儀也不認爲自己有性命之憂。畢竟,他是寧化軍的主將。
陳儀更想不明白,爲何李逵要故意針對他。他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沒有任何利益上的瓜葛。
至於說平型嶺的重要性,這是河東路的門戶不假。陳儀就是駐紮在這片防區的將軍,必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平型嶺的重要性。
真要是連這點都不知道,他這個都指揮使豈不是白當了?
可問題是,他根本就不敢違抗樞密院的命令。同時,他也看出來了,李逵是故意針對他。平型嶺是重要,這地方雖說沒有建造關隘,但也是兵家必爭之地。往後四百年,明朝的時候在這個地方建造了一座關隘,叫平型關。
但要說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不守住,天就要塌下來的程度,陳儀是不信的。
這並非是遼人不會從這裡進攻,而是和遼國的軍隊兵種有着密切的聯繫。平型嶺也好,繁峙也罷,這都是一條從涿州進入河東路的必經之路。但這條路有個缺點對騎兵非常不友好,都是山谷狹長地帶。騎兵真要是通過這裡,就必須要在延綿幾百裡的山谷中行軍。
兩山夾一路,這樣的地勢對騎兵很兇險。
只要任何一個山頭有人埋伏下來,就可能葬送這支軍隊。
而且延綿數百里的山谷,對於幾乎純騎兵的遼軍來說,過穀道進攻太遠的威脅實太大,後果不敢承受。
可李逵既然這麼發揮,顯然有李逵的道理。
李逵似乎被高俅的話給勸住了,沉吟道:“既然如此,死罪能逃,活罪難逃,來呀,給我按住陳儀,狠狠地打!”
陳儀這才明白,這李逵根本就不是因爲他沒有派兵駐守平型嶺而發怒,有可能,他倒黴催的遇到了文官想要立威,拿他下手立威的倒黴事。可是他也搞不明白,文官是喜歡對武將用殺威棍之類的手段。韓琦,文彥博,章惇要是初入軍中,必然會用這一招。
可讓陳儀不理解的是,李逵爲什麼要找上他?
章惇,韓琦,文彥博立威的手段雖說和李逵如出一轍,可他們絕對不會對主將下手啊!而陳儀恰恰是寧化軍的主將。他百思不得其解,什麼地方觸怒了李逵,讓對方如此暴躁。這個問題李逵當然可以說,可惜陳儀沒有問。原因只有一個,在李逵眼力,陳儀就是個廢物,沒有他更省事。
啪——
鞭子落在後脊背上,剛開始,他還能忍住。
可隨着鞭子落下越來越重,陳儀他忍不住了。主要是他以爲自己沒有喊叫,讓李逵失了雅興!
既然有這樣的趣味,陳儀想着乾脆配合李逵算了。他這才明白:什麼大宋第一的勇將?都是騙人的把戲。
啊!
啊!
“大人,我錯了!”
“錯哪兒了!”
陳儀的手下怒不可遏的瞪眼怒視李逵,可李逵卻不爲所動,心中興奮不已:“看不慣,就動手啊!”
陳儀也不敢讓手下明着和李逵衝突,他承受不起這樣的後果。連連對手下使眼色,這才讓他的手下安撫了下去,怒目盯着李逵,敢怒不敢言。
“大人,卑職錯在不該失了計算,給遼人可乘之機!”
“不對,繼續說!”
“武松,給我認真打!”
鞭子在空中發出嗚嗚的聲音,再下去,陳儀哪怕是跪在地上,也有被一鞭子抽起來的疼痛。他越來越感覺不對勁,尤其是看到李逵冷漠的眼神,心裡更是往下墜,暗道:“不對勁,這狗賊想要爺的命!”
可等到他想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
後背早就被打得皮開肉綻,血水將戰袍都染紅了。直到這一刻,陳儀纔開始掙扎起來。可是被如同肉山一樣的焦挺按住,他哪裡反抗地起來。
至於寧化軍動手?
李逵更不怕了,寧化軍在不在,他根本就不在意。與其相信戰鬥力低下,軍容渙散的寧化軍,還不如相信自己手把手帶出來的飛廉軍。至於寧化軍要造反,就更容易了,有幾個人造反,他就殺幾個人。
這根本就威脅不到李逵。
反倒是有寧化軍在身邊,讓李逵有種不安全的感覺。
“李逵,你我無怨無仇,爲何要殺我!”
“殺你?沒有的事,不過是小小的懲戒!”
“大人,我等寧化軍爲朝廷駐守邊塞,爲何大人剛來就要對我寧化軍主帥下毒手,這豈不是讓我邊軍將士寒心!”
直到現在,陳儀的部下也看出了端倪,他的親衛也有衝上來奪人的衝動。不過楊志抱着他的家傳寶刀,滄浪浪拔出寶刀,大喝道:“楊志在此,誰敢造次?”
不多時,陳儀已經暈死過去,武松手中的鞭子還不停的抽打在陳儀的身上。
高俅偷偷對李逵提醒道:“人傑,差不多了。”
“算了,算這廝命好,且用裝死饒過他小命罷了!”
一桶冷水潑在陳儀的後背上,陳儀打了個激靈,虛弱的睜開眼,卻發現陽光刺眼的厲害,眼中滿是黑色的影子。他知道自己之前應該暈死過去了,等到他看到李逵與他近在咫尺的距離,陳儀心中的悲憤再也忍不住,虛弱地反擊道:“李逵,我會去紫宸殿狀告陛下,你濫用私刑。”
“好啊!”李逵玩味的笑着,指着陳儀不屑道:“不過你先將熙寧九年軍械失竊案的事先說清楚吧,看陛下是信你的,還是信我的。”
陳儀目光一凝,隨即躲閃着不敢看李逵。
熙寧九年的失竊案,死了個姓聶的校尉,而這樁案子塵封了十多年之後,再次被提及,顯然李逵是有備而來。這是掉腦袋的大罪,他爲此都讓一個手下滿門被滅,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爲何李逵會舊事重提?
陳儀扭過臉,嘴硬道:“我只知道看管軍械的校尉監守自盜,失竊了絕對不容就是的數十架神臂弓,軍械上千,最後畏罪自殺。不知李大人所問到底是何意?”
李逵手掌拍打着陳儀的臉頰,奚落道:“爲了私慾,敢殺人,難道不敢承認?”
“既然你不敢承認,我就只當沒有。這件事情就揭過去了,不過之後你在我麾下,可別被我找到機會。要不然,本官絕對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李逵冷笑着站起來,對寧化軍的將校道:“都聽着,本官來繁峙不是來做縮頭烏龜的,而是讓遼人知道我大宋的厲害,打下涿州城,纔是我李逵此戰的目的。陳儀!”
“陳儀何在?”
陳儀怨怒地趴在地上,努力仰起頭,氣弱道:“卑職在。”
“給你三天準備,你帶領本部精銳做先鋒,朝着涿州進軍,抵達涿州之後,給我立刻發動攻擊。本官帶着主力,隨後接應爾等,你可有疑義?”
陳儀敢說個不字嗎?
李逵想要殺他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這時候拒絕,不是給李逵機會嗎?
可是就寧化軍這點人,去進攻擁有重兵把守的遼國軍事重鎮涿郡,這和找死有什麼區別?
“卑職領命!”
陳儀在部下攙扶下,單腿跪在地上對李逵道。
“將軍!”
“回去再說!”
……
陳儀想着周圍都是李逵的人,此時發作,必是找死。不得已,只能先忍氣吞聲。想着回到了繁峙之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據城反了算了。
可是當他到了繁峙城之後,立刻傻眼了。
寧化軍被驅趕出了城內,而城池早就被飛廉軍給佔了。魯達站在城頭上,對城下地陳儀道:“奉大帥軍令,寧化軍在城外安營紮寨。”
陳儀心中暗道:“好毒的李逵。”
藉口訓斥他,將他騙出城,然後讓飛廉軍奪走了寧化軍在前線唯一的城池。而且將近五千官兵,被夾在兩萬大軍之間。
但凡陳儀有造反的心思,分分鐘就能被李逵給撲滅。
尤其李逵手中還有重騎兵,陳儀除了走山路逃跑之外,沒有其他活路可選。
“將軍,怎麼辦?”
剛上好金瘡藥,並沒有讓陳儀感覺到任何藥到病除的跡象,反而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平型嶺上,高俅對李逵詢問道:“人傑,你和陳儀有仇?”
要是換個人問,李逵肯定不會回答。但高俅是自己人,李逵不介意將話說透:“高俅,你還知道聶翠翠嗎?”
“知道啊!當初你在延安府納的小妾,怎麼了,她不是父母雙亡,就一個弟弟在端王府。怎麼就和軍中主將有仇了?難道是這個陳儀殺良冒功,是聶家的仇人?”高俅猜測道。
李逵搖頭道:“不是,但也差不多。聶家原本就是寧化軍的將領,十多年前,寧化軍失竊了一批軍械,數量很大。被當時的宣撫使盯上了,可是突然一夜之間,看守軍械的將領家被滿門被殺,只有一個女兒和尚幼的幼子活了下來。陳儀爲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讓聶家家破人亡。”
話說到這裡,已經足夠了。
高俅咬牙切齒的同仇敵愾道:“狗賊好膽!軍中販賣軍械,還敢栽贓滅口,如此喪心病狂,就算是碎屍萬段,也不爲過。賢弟,之前哥哥錯了,這等狗賊,就該死在你我兄弟的手裡,讓他去攻城,豈不是便宜了他?”
“他除非帶着手下能打下涿州,要不然,我還能讓他不成?”
李逵冷笑着看着涿州方向。此城乃遼國南京道的門戶,涿州被攻陷,遼國的南京就失去了所有屏障,徹底暴露在兵鋒之下,此城的重要性可想而知。遼國在這座城池,極少囤積了兩三萬的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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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雖說之前對陳儀說,讓他帶五千兵馬做先鋒,兩萬人馬隨後就到。
可是,隨後,能是隨後一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
反正李逵絕對不會給寧化軍任何希望。
至於說寧化軍中士卒是否無辜?
都已經爛成這樣子了,無不無辜已經沒有意義了。畢竟,留在軍中的將士,多半也是陳儀的親信。這些人放在邊關,本來就是個威脅。
三天之後,陳儀趴在軍中運送糧草的草料車上,路過平型嶺,眼神中流出痛苦的神色。良久,才咬着後槽牙道:“出發!”
“人傑,陳儀此人不簡單,能隱忍。要是現在將人攔下,他的小命在我們兄弟手裡,想要怎麼揉搓都是你我一句話的事。怕就怕這小子不學好,萬一去了涿州投靠了遼人,必然讓北軍震動。萬一讓陛下聽到了風言風語,恐怕會對兄弟不利。”高俅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說話的時候,還對李逵比劃了一個殺人滅口的手勢,省的夜長夢多。
可是李逵不怕陳儀叛變大宋,投靠遼人就投靠遼人,大不了找機會把這傢伙抓回來。到時候就是光明正大的鈍刀子殺人。
幾天之後,涿郡。
遼國崇義軍節度使韓資讓接到斥候報告:“大帥,有一支五千人的宋軍朝着我涿州而來。”
五千人?
韓資讓還以爲聽錯了,這點人的宋軍能有什麼用?難道是攻城嗎?豈不是笑話?
總覺得有陰謀的韓資讓對斥候道:“再探!”
“遣人稟告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