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微微蹙起的眉頭終於鬆緩了下來。

走出書房,晚膳已經備妥了。向僕從問起,知道顧雪傾早已用過膳了,也就沒有再叫她,獨自在沉默中用了晚膳。細細想了想,還是決定到顧雪傾客居的院落去看一看。雖然他自覺自己確實是真心,但既然所有人都認爲他太過冷酷,他是否也該反省一下了?縱使每個人因爲性格的原因,對關心的表達方式有所不同,但是·····冷酷?若是能搭上這個詞兒,大概是很不正常的吧。

他似乎沒能挑對時間,也或許是他真的太累了,沒能考慮仔細,貿貿然的過來了,卻被候在門口的婢女告知,她正在沐浴。

“不必着急通報,待她沐浴好,只需告訴她我在前院即可。”

“是,秦爺。”

等顧雪傾到了前院的時候,前院已經很多人在那裡了,包括秦淮、白任安、任放歌、閆芯、褚行遠以及左葉,這一次,左葉倒沒有站在秦淮身後,而是如同其他人一般坐着。他們似乎在商議什麼,但隔得有些遠,而他們說話的聲音也不大,聽得並不真切。等她走得近了,聲音便淡了。

“今兒這是······”

“難得偷閒,不若大家齊聚一堂,隨意聊一聊。”

顧雪傾難掩失望,卻又有些意料之中的寬心。秦淮很注重家人,而被他看重的人,他都不會虧待的,定然要納入羽翼之下,仔細保護。聽到他說在前院,她大概也能猜到,今兒定然不止是他們二人相聚。

“這就是秦爺的表妹兒呀。果真是個俏生生的水人兒。”

閆芯略略打量一番,嘴角噙着笑,頗有幾分風流模樣,看得白任安又是一陣搖頭嘆氣。

“先坐下吧。”秦淮淡淡發話,衆人莫敢不從。“這位是閆芯,此前一直代替我在大興南北四處奔波,在生意上幫我頗多。早前嫁給了子美,如今不該再喚她閆姑娘了,該喚白夫人了。閆芯,這是我的表妹,顧雪傾。”

“久仰大名。前一陣子聽聞你被歹人擄去了,想必受驚不少,好在如今也尋回來了,沒有讓你受苦太多。”

顧雪傾第一次看見有女子以這樣自信的姿態待在秦淮身側,不帶一點女子的柔情和羞怯,倒像是行走江湖的個性爽朗的俠女。秦淮身邊的男子她見過不少,但爲他做事的女子,這還是第一次見呢。隱隱打量了一番,越發覺得喜歡,這樣明媚的女子,帶着英氣,眉宇間的光明磊落的正氣,讓人怎麼也討厭不起來。

沒想到她會成爲白夫人。想她初次見到白任安,就覺得,天底下大概沒有比他更美的男子了,並不妖嬈的美,而是清塵絕代的風華,宛如謫仙一般。她怎麼想也想不出,要什麼樣的美人兒才能配得上他。沒想到,他竟然選擇了與他截然相反的閆姑娘。閆姑娘雖不及白先生貌美,膚色偏黑,但一雙眸子精明有餘,生動靈俏,鼻樑高挺,嘴脣雖然不小,但厚薄適中,脣形很美,也是個小美人呢。不過,這模樣倒不是重點,這眉宇間的英氣卻是一般女子沒有的。

男人們在一起談天,談來談去也還是那些話題,閆芯身爲秦淮的左右手,從他入京以後,就開始替代他四處奔波,與各地商人接洽。秦淮的處境,以及生意上的事情,或者就單純的是男子喜歡談論的那些話題,對這一些,閆芯很清楚,也能夠插上話兒,男人也並不忌諱她加入話題。反倒是顧雪傾,剛開始聽,還能聽出一些來,到了後來,根本就不聽不懂了,越來越無聊,人也愈發困頓了。秦

淮並不多話,但都很專心的聽着,偶爾會插上一句。

顧雪傾剛趴到桌面兒上,秦淮便注意到了,雖然他留心着談話,但也分神關注着顧雪傾的情況。

他的視線定在顧雪傾身上,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頗爲戲謔的看着。

“你們慢聊,我先帶她回房休息。”

沒有人有異議,只是滿含戲謔的看着他們離去,等人走遠了,又繼續自己的話題。

“要不你回去吧,府裡我也十分熟悉,不會找不到路回房的。”

“我只是想送送你,僅此而已。莫不是我送你,已造成了你的困擾?”

“我只是覺得,”她低垂着腦袋,“你這麼忙,難得與友人聚在一塊兒談天,不必爲了我而早早離去。”

“就是因爲我忙,能夠陪伴你的時間已經如此短暫了,若是你覺得在那兒待得不自在,我又怎麼好讓你爲難?又如何能夠浪費如此良辰?”

兩人並肩漫步,跟上來的左葉也識趣的隱藏起自己的身影,雖然須臾不離秦淮左右,但至少沒讓他們看見他的身影。

顧雪傾微微晚期脣角,看起來十分愉悅。

回想起初初來到秦府的時候,大概是因爲一開始就預感秦淮是個很危險的人,實在太危險了,天下女子少有不爲他動心的,若他願意主動釋放柔情,想必能夠拒絕他的人所剩無幾。不過,即便心裡一再警告自己,挑剔着他,心裡還是不由自主的沉淪。仔細想想,到了京中沒多久,她就生了一場病,不過,那也是入京一個余月的事情了,想來與水土不服沾不上什麼關係。或許生病的人真的比較容易胡思亂想,她有些抗拒的發現,自己似乎對他興起了異樣的情感。

如今想想,秦淮大概只是因爲要盡主人之責,才抽空過來照看她,也是順手纔將藥帶入房中給她。那時,也不知自己是否魔怔了,看着看着,臉色竟然熱燙了起來,也不知是因爲看到他,還是因爲身子不適。憋了半天,本想在心中警誡一番,告訴自己:我不喜歡他!然而,她卻脫口而出一句“我不嫁”。如今細細想來,仍是覺得困窘不已,真不知道自己那會兒怎麼就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了,當真是美色惑人哪。

那時候,秦淮神情淡定,將藥碗往牀頭擺着的椅子一擱,只說道:“顧小姐誤會了,秦某絕無此意,你且好好休養。”言罷,餘下她羞窘的將自己埋在被子之中,決然而去。

想着想着,禁不住便笑出了聲音。

“什麼事情讓你如此開懷?”

“沒有,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如今想來,仍是覺得自己有些傻氣。你可還記得,剛入京不久的那會兒,我不是生病了?後來你來看我,可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一雙水潤瑩亮的眸子擡起來,直勾勾地盯着他。

秦淮低頭看她,在那雙澄澈的眸子裡,沒有一絲雜質,也沒有算計和複雜,在夜色中閃閃發亮,仿若星星。細想一番,總算是回憶起那麼一件事兒了,若不是當時的場景確實讓人印象深刻,若不是如此,這都過去大半年的事情了,誰還會記得?

“世事莫測,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呢?就如同此刻,我不是打了自己的臉嗎?昔日如此堅定,只因放不下過世的妻子,那時對你並未有旁的心思,自然也就信誓旦旦,誰知事情竟會如此發展呢?”

“秦夫人······是個怎樣的女子呢?”

“很溫柔傳統的女子,自帶一股嬌憨的純真,不很聰明,可那一雙含笑的眸子

,卻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爲人善良體貼,是個很好的女子。只是,她卻嫁了我,她每日擔憂着我在京中的處境,我也不得空閒去撫慰她不安的心,日日看着她神態憂鬱,成婚以前嬌憨的甜笑不見了,倒是眉宇間多添了一抹輕愁。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或許我不該娶她,若是按照最初的想法,去娶一個個性堅強的女子,像閆芯那樣的,她可以承受得起這樣的重擔,而我也會毫無後顧之憂,不必擔心冷落了妻子。我常常想,若是她嫁的不是我,而是一般市井之民,又會如何?大概便不會這麼早便紅顏逝去。不管旁人如何寬慰,說夫人的死與我無關,可我怎能安心呢?災難因我而來,而我早知會是如此,卻仍是自私的執意娶她,娶了她卻又不能護她周全,像我這般男子,雖然有權有勢,可女子嫁了我,當真會幸福嗎?我很疑惑,也不敢再輕易嘗試。直至遇到你,你與馨兒不同,性情要比她開朗多了,也比她聰慧一些。你們是不一樣的,沒什麼可以相比的地方。不過,我可以實話實說,這一生,我大概是無法忘記曾經有過那麼一個女子,無法忘記她那嬌憨的笑靨,也無法忘記她是因我而死的這個事實。我們曾經是親密的夫妻,也曾共同孕育了子息,雖然那孩子無緣出生,但這些事情,總會記刻在我的心頭,無法遺忘。”

“我明白。”她收斂了笑。雖然不至於耿耿於懷,也不至於很不舒坦,能夠明白他的感受,可每個女子聽着自己的心上人坦誠對另一個女子的感情和思念,都會覺得有些失落的。一切都是天註定,纔會讓她成爲後來的那一個。

“感情應該是完全信任坦誠的,我並不希望你日後說我欺騙了你。雖然實話總是不好聽,但我並願意我們彼此之間有什麼無法坦誠的隔閡,擋在你我之間。我若決定與你一起,度過未來的日子,就絕不會再對另一個女子動心,叫你難堪傷心。但馨兒是我過世的妻子,那是曾經確實發生過的過往,是無可更改的事實,若你不能接受,我也早早把話兒擱在這兒了,你當另外擇選佳婿。可若你能夠接受,我定然不會辜負你的這一番情意。”

“初初與你相識,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很危險的男子,是女子難以躲避的陷阱,況且,我知道你有一個心愛的過世的妻子,就更加斷定我與你不該靠得太近。那時候,既想回避你,又覺得對你過世的妻子十分羨慕,但到底還是神志清醒,不願與你牽扯太多的。奈何世間之事,十有八九不如人意,也是造化弄人,還是逃不過這個情劫。不過,既然已下定決心,也躲不開這個情債,無論如何也只好接受了。況且,世間男子,能如你這般專情的,實屬罕見,我想我也找不到條件比你更好的了。”

秦淮微微勾脣,認真聽着她曲折的心路歷程,沒有半點嘲諷和落井下石,也並不因此而驕傲。在他看來,沒有比人的感情更復雜的東西了。

路就這麼長,無論走得再慢,終究還是會有到達終點的那一刻。像秦淮這般克己之人,對於自身要求十分嚴格,自有一套標準,世俗奈何不了他,只有心中的那一套準則能夠約束他,他有足夠強大的自制力,也有足夠輕淡的心境,對於欲求十分寡淡,習慣於理智的人,總不會太放縱自己的感情和慾望,爲了保持平穩的心境,這裡頭的自制之力有多強悍,絕對是不足爲外人道的。即使是認定的妻子,在成親以前,他也是不會做出半點有違禮儀道德之事,嚴守界線。

夜已深了,秦淮送她至門口,親眼見了她入屋,直至那房門在他面前開了又關了,他才轉身回前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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