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先去了白任安那裡，與他說了現下的情況。後來，纔到了顧雪傾客居的院落。夏日正盛，不過這滿院子的生機勃勃，也快要到了尾聲了。夏日漸漸過去，秋日很快便要來了。等他們離開之後，這裡剩下的，應該恰好是滿目的荒涼吧。
“怎麼了？”
瞪大了眼睛，努力的順着他的視線去瞧那一塊園景，可怎麼看也看不出一朵花兒來，不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處園景嘛，甚至還不是這院子裡最漂亮的一角，而他竟然定定的看了許久，不知他眼中的風景是否與她所看到的相同？
秦淮轉過身來，看着她。
“我打算安排你和子美先離開，現在情況很不好，我的目的很可能會就此曝光，而我的身世也可能是將我定罪的其中一條。我不得不先安排好後路，等你們離開之後，閆芯和褚三兒也會很快與你們匯合。”
“我留在這兒會妨礙你嗎？”她仰起臉，問得認真。
他點頭，看着她的目光依舊深沉不變。
於是，她便低下了頭。其實，她想問：你呢？可是，話到了嘴邊兒卻又咽了回去。
“待會兒我們一起到晉王府去拜訪，也該答謝一下晉王對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晉王妃突然過世，也不會拖延到今日。”
顧雪傾雖然並不知道什麼內情，可到底也不是傻的，從她入京以來，到後來晉王回京，她與晉王的交集不多，但卻能敏銳的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洶涌，還有那份不祥的禮物，始終在她的心裡留下一點陰影。她寧可相信秦淮與太子交情甚篤，也不願意相信晉王與秦淮之間有什麼好交情。
“如今都過了晚膳時候了，這麼晚去適合嗎？”
“無礙。不管什麼時候去，晉王都不會將我們拒之門外的。你若有需要，便去準備一下，若是無事，還是早些去吧，太晚去的話，確實不太適合。”
明亮的眸子眨了眨，似泛着笑意又似在認真思考，“我想大概沒有什麼要準備的，若是你還要處理什麼事情的話，我可以等的。”
秦淮這才稍稍勾起脣來，露出一抹輕淡的微笑。
“既然這樣，那就走吧。”
“這麼晚了，還帶上你那心愛的表妹一起過來，本王倒真要好奇，今兒吹的是什麼風，竟然讓你這樣登門，全無顧忌。到底你現在也還沒有和皇兄徹底鬧翻，算是太子黨的人，你這樣登門，只怕那些有心人心中，總免不了要多想一些吧。”
“誰說的秦某是太子黨？誰登基這件事兒，秦某是有點也不在乎。不過是因爲彼此都有共同的敵人，聯手更方便行事罷了。如今，從我入獄以來，太子的種種行爲，已叫我十分心寒，哪裡還真的能夠心平氣和的共謀大事兒？再說，就算秦某願意，太子近來一直疏遠秦某，秦某到底還有一絲傲
氣在，自然不願意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人的冷屁股。”
晉王眨眨眼，繼而大笑出聲。
“這算是文人的酸腐？”
秦淮也勾起脣角。“大概是吧。否則，秦某也無從解釋起。”
“言歸正傳吧，你今兒特意過來究竟所爲何事？”晉王收斂了肆意的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這樣寧馨的夜晚，柔和的月色，明亮卻不刺眼，月亮周圍沒有一片厚重的雲，了不起也就只有幾片稀稀落落的白紗一樣的東西懸浮在空中。四周蟲鳴聲很大，吹奏起一曲狂響，偶爾傳來幾聲鳥叫，讓整首曲子點綴的更加完美了。和風吹來，不很猛烈，卻也不是輕柔的只能撩動髮絲，很是舒爽。
如此良辰美景，若不來一杯美酒陪襯，豈不是罪過？
秦淮喜好飲茶，而讓顧雪傾一個姑娘家沾酒似乎也不大適合，桌上還奉上了一壺熱茶，專爲兩位客人準備的。在他們來之前，晉王已經在喝酒了，而以晉王的性子，行事全憑喜好，斷然不會爲了迎合他人而改變自己的想法。好在晉王是生在皇家而不是貧民之家，否則誰會來遷就迎合他的喜好？
“西涼王的胞弟，西涼的戰神，恪則，想必晉王在邊境打滾多年，不會陌生。恪則如今人正在京城，給秦某遞了拜帖。不過，我想，大概是爲了開拓大興至西涼的商路一事。畢竟，如今西涼與大興早已停戰，雙方議和，好不容易百姓們能夠平靜下來，想必不會這麼快又興起新一輪的戰爭。不過，爲了避嫌起見，我想此事還是告知晉王一聲較好，至少有人可以替秦某作證，秦某並非與恪則聯手謀反。如若不然，秦某隻怕是百口莫辯。恪則遠道而來，又光明正大的遞了拜帖，秦某自然不好回絕，我想晉王殿下一定能夠理解纔是。”
“本王自然是能夠理解，可是，爲什麼是本王？若說要找證人，只怕太子也要比本王可靠一些。若想說明緣由，將事情稟報朝廷，親自告訴父皇不是更好嗎？”
“自然，這只是次要。今兒前來，主要還是要多謝晉王對錶妹的關照，多謝晉王對錶妹的‘救命之恩’。表妹對此一直很感激，秦某便帶她一同來了。前一陣子，晉王妃纔剛過世，不好拿這等小事兒惹殿下煩心，故此今日纔來，希望不會太打攪晉王的清淨纔好。”
晉王靜靜聽着，一邊聽一邊飲酒，並不打斷，臉上卻也沒有絲毫笑容。
秦淮偏過頭，看向顧雪傾。
“晉王府的景色可要比秦府漂亮多了，你不是一貫最愛這些了嗎？既然今日難得過來，也已向晉王表達了感激之情，不如就在這附近四處走走，好好欣賞一番。如今你婚期將近，往後就是要新嫁娘了，萬不可再如以往那般瘋癲的四處跑。若能對你的夫婿說上一說這晉王府的景色，我想他大概會很高興的。”
顧雪傾點點頭，站起身，對着兩人福了福身，便走開了。
“晉王也是知道前丞相池翼造反一事的，不過，池翼大半生兢兢業業，盡忠於皇室，如今年老了纔來準備造反，而且如此輕易便叫人察覺到此事，未免令人心生疑惑。”
“哦？那瑾言你的意思是？”
“當初只搜到了一些兵器和糧草，數量雖然不少，但若要造反，卻還是實力單薄了一些。我懷疑，這批糧草根本就不是池翼的，而是池翼爲了轉移視線，才擔下這個罪名。也或許，池翼有什麼把柄落在了對方的手中，因而不得不聽令於對方。若是還有一批更大數量的兵馬以及糧草，藏匿在他人手中的話，於皇城的安危而言是極爲不利的。秦某前一陣子一直在追查此事，所幸皇天不負有心人，終究還是讓秦某找到了一些線索，讓秦某有理由相信這些假設是成立的。此事事關重大，再者，對方身份敏感高貴，不好打草驚蛇，因而，秦某也只能來向晉王投誠了。晉王手握精兵，若是皇城遭遇危機，最有能力能夠挽救百姓於水火之中的，便是晉王殿下了。”
“呵。”晉王輕笑一聲，那聲音，在夜色之中，顯得尤爲邪魅。
“本王會命人徹查此事的，若當真，定然不會輕易放過那人。若是假的，瑾言你可要小心一些了。這些話兒，對着本王說一說也就罷了，若是讓旁的人聽去了，只怕要爲你招致禍患的。比起這個，我倒好奇，這回你給你那表妹挑了一門什麼樣的親事？”
“表妹性情直率，若嫁入世家，必然受不住那些規矩，只怕日子會很難熬。秦某左思右想，最終還是給她挑了一位南方的富商，錦州的金家，在帝都不是十分出名，但在錦州卻也是一號人物。表妹如今年紀不小了，再如何忙碌，也該抽時間給她挑選一門親事了。如今表妹孤苦無依，我這做兄長的自然怠慢不得。”
“我還當你十分喜愛這位表妹，準備迎娶她做繼室呢。”晉王懶懶的笑着，衝稍遠處的顧雪傾看了一眼。
“誰有一個乖巧的表妹會不疼愛她呢？可表妹和娘子到底是不同的，若無男女之情，即使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兒，也是不適合的。晉王可不要胡說，壞了閨中女子的名聲。這世道，男子花心無可厚非，可若是女子名譽有半點損害，便是不得了的大事兒了，稍微好一些的人家，都不會要一個聲譽受損的女子的。”
“你說，池翼那老傢伙會爲了誰這般隱忍謀劃？”
“除了皇上與晉王，這帝都談得上尊貴的，還有誰？”秦淮說着便站起身，看向稍遠處的顧雪傾。“若不是牽涉到太子，秦某何必如此謹小慎微。該說的秦某都說完了，便不打擾晉王的清淨了，告辭。”
晉王目送他們離去，依舊不停的享用着美酒，他的姿勢和表情，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