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沅聽了沈溪的解釋,這才明白對方話中的意思,楊沅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易內”這種事,古今中外皆有,楊沅當然也是聽說過的。
但是這種事,聽來都是叫人炸裂的,他實未想過,自己竟然會遇到這種事兒。
艾曼紐貝兒聽到這番話,也不禁驚詫地張大了眼睛。
方纔她還和沈溪談笑風生,只覺這位沈公子學識、風度一流,是個很了不起的上等人,想不到竟然是一個如此齷齪的人物!
楊沅對沈溪的觀感大壞,沉聲答道:“王某不好此道,此事請沈公子切勿再提。”
沈溪之前暗暗觀察,似乎王家二郎對這蕃國美妾甚是看重,早已曉得他未必捨得交換了,便笑道:
“二郎若不捨得,爲兄這裡還有三房美妾,可以一併贈與你,以四換一,你可不虧呀……”
他用摺扇向旁邊指了指,在十餘步外一叢林蔭之下,正有三個十六七歲的嬌俏少女坐在一張席上,一邊吃着瓜果,一邊說笑着什麼。
她們不但容顏甚美,而且風情各不相同。能被沈家公子納爲妾侍的,自然是千中選一的美人兒。
看來,她們對於沈溪今日帶她們來沈園一遊,是非常開心的,不過對於沈溪想拿她們去和人交換卻是一無所知。
楊沅看也不看,便搖頭道:“沈公子,王某對於這種事,從心底裡反感,請你再也不要提起。”
沈溪聽了,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他沉下臉色道:“本公子這四個美人兒活色生香,各具美色。
你這貝兒不過是佔了一個異域風情,尚算難得,這筆交易怎麼就虧了你?何況……”
沈溪眸色一暗,壓低了聲音道:“你是王家二公子,想來處境也有伱的尷尬。
可是如果有我沈家支持,你在山陰必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到那時候,你在王家的境況便也大不相同了。
二郎,你一生前程,還比不得一個青春韶華轉瞬即逝的美人兒,切勿自誤啊!”
“她們的身份地位,或與你我不同,但大家同樣是人,豈能當成一件物件?”
楊沅搖了搖頭,這沈溪不是他此行山陰的目標,對他也就不必客氣了。
楊沅帶些譏誚地道:“沈公子,還請你做個人吧!”
楊沅一拂袖子,轉身說道:“貝兒,我們走。”
艾曼紐貝兒憤憤地橫了沈溪一眼,便快步跟上了楊沅。
眼見楊沅帶着那金髮蕃女走向他們的座駕,沈溪還不死心,提高嗓門喊了一聲:
“王二,你我只交換一段時間如何?待你離開山陰時,沈某必原物奉還。”
艾曼紐貝兒勃然大怒,她霍然止步,佇足回首,怒視着沈溪喝道:“足下何不做人?”
楊沅已經登上車子,對艾曼紐貝兒道:“多說無益,上車吧,我們走。”
“是!”
艾曼紐貝兒也不扮小淑女需要什麼踏板,需要人牽手相扶了。
她一提裙裾,悠長的大腿一邁,後足一發力,便十分矯健地登上了車子。
她往楊沅身邊一坐,攬住楊沅的一條手臂,親密地偎在他的肩膀上,扭過臉兒來,示威似地看着沈溪。
車輪轆轆,就從沈溪面前駛了過去。
沈溪已然氣得臉皮子發紫。
香璇姑娘看着遠去的馬車,忽然一陣豔羨。
龍山倉王家顯然是遠遠比不上山陰沈家底蘊的。
王家這位二少爺,實際上都不配被尊稱一聲“公子”。
可是和沈溪比起來,能夠坐到那位王家二少身邊,攬着他的胳膊,也是一種幸福吧?
沈溪形貌俱佳,氣度不凡,學識談吐,俱都上乘,可是在香璇姑娘眼中,此時的沈公子,真是連人家王二少的一根腳趾頭都不如。
“呵呵,狂妄小子!”
沈溪看着遠去的車馬,怒極而笑:“你以爲有陸家撐腰,又攀上了楚都監,本公子就是可以隨便得罪的人了。
好好好,咱們走着瞧,我若不叫你姓王的跪着來求我,把你心愛之人乖乖雙手奉上,我沈字倒着寫!還有那個小賤人……”
沈溪目露兇光,陰惻惻地道:“竟敢折辱本公子,等你落到沈某手中那一天,看我如何擺佈你!”
沈溪冷哼一聲,便把大袖一甩,走向自己的座車。
車行轆轆,眼看要出了沈園,艾曼紐貝兒忙放開楊沅的手臂,臉色微紅地道歉道:“貝兒失禮了。”
其實被兩個彈性十足的半球若有若無地擠壓着,楊沅的感覺非常良好。
不過,他也清楚艾曼紐貝兒方纔爲何故作親熱,這時總不能對她說:“姑娘不妨對我再失禮一些?”
他只微微一笑,道:“無妨,我也沒有想到,竟在此間,碰上如此極品人物。”
艾曼紐貝兒氣憤地道:“是呀,這個人看着人模人樣的,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堪。”
楊沅想起方纔沈溪列舉過的兩個歷史名人,又想到爲了擺脫完顏屈行,就想隨意犧牲一個無辜閒漢的烏古論盈歌,搖搖頭道:
“也許,在他這種人的生長環境裡,耳濡目染,所見所識,根本就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吧。
同樣是人,在這種天生的貴介公子眼中,奴僕妾侍就只是可以隨意買賣易換的物件。
同樣是人,在還有奴隸的國家,那些貴人何曾把奴隸看成過和他們一樣的人。”
艾曼紐貝兒恨恨地道:“不管如何,他都叫人噁心。”
楊沅贊同地笑道:“確實叫人噁心。”
艾曼紐貝兒想了想,忽然睜大一雙藍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楊沅問道:
“如果……貝兒真的是楊先生的妾室,你會拿去和人交換嗎?”
楊沅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艾曼紐臉色微紅,但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道:
“他可是願意拿四個換你一個呢,而且,他還可以爲你拓展財路提供很多便利。”
楊沅道:“我怎麼可能去做噁心的事,做一個噁心的人、賺一些噁心的錢?”
艾曼紐貝兒聽了不禁嫣然一笑。
是啊,在那條大火熊熊的大船上,還能冒險跑到船艙裡去向人示警,
在那條大船即將沉沒的時候,還能冒險下水救人的黑眸騎士,又怎麼可能是一個噁心下作的壞人。
貝兒自從被俘,輾轉三年,歷盡坎坷,主終究是憐愛我的,才把他送到我身邊,成爲我的守護騎士。
……
沈溪坐在車上,腰板兒都是僵硬的。
他雖然極想一嘗那難得的異域美人兒滋味,卻也不是必得如此。
如果楊沅說的委婉一些,拒絕的溫和一些,他雖然心中不爽利,卻也不會如此氣憤。
不過,這位王家二少太直接了,這是不把他沈大公子放在眼裡啊。
還有那個蕃邦小賤人,一個卑妾而已,居然也敢給我臉色看!
這讓沈溪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丑,丟盡了臉面。
一個異域美人兒,不能沾手也就算了。
但,他堂堂沈大公子的臉面,如果丟了,那就得十倍的找回來。
除非你不來,既然你到了我的地盤上求發展,卻對本公子如此不客氣,那麼,你就等着本公子的暴雨雷霆吧!
香璇陪坐在沈溪身旁,一路上都沉默不語。
沈家園是沈家的別業,但平時他們都是住在主宅的,家族長輩倒是時常來沈園閒住。
而沈溪也就是每年主辦沈園雅會纔會來這裡,平時是不便擺那個譜兒,去沈園長住的。
要回主宅,要穿越大半個城,路途還遠,後車上那三個遊興未盡的妾侍,依舊談笑不休,時而有笑聲傳過來。
車子忽然顛簸了一下,香璇身子一歪,忍不住“哎呀”一聲,側倒在沈溪身上。
她急忙扶了一下座椅,這才坐正身子,和沈溪拉開了些距離。
沈溪對她迅速閃開的舉動有些敏感,橫了她一眼,陰沉着臉色道:“怎麼,沒能跟了你的新主人,不開心了?”
香璇心中一驚,她下意識的鄙夷嫌棄,雖然沒有形諸於外,卻還是被沈公子感應到了麼?
那位貝兒姑娘可以直斥沈溪,她怎麼敢,終究還是要靠沈溪生存的。
香璇忙微微垂首,幽幽地道:“人家的清白身子,就是給了公子的,心中自然只有公子一人。
公子要拿人家去換旁人的妾室,奴家自然不敢違拗,可心中卻是萬般的不捨、難過。”
以香璇的出身,想要求個好一點的生存環境,演技自然不俗,說着便已珠淚盈睫了。
她輕輕拾袖拭淚,哽咽地道:“昨兒夜裡,奴家就暗暗祈禱,不捨得離開公子,不想離開公子。
如今交換不成,人家心裡頭不知有多慶幸,這真是菩薩保佑了,才讓香璇能繼續侍奉在公子身邊。
只是公子正在氣頭上,奴家心中害怕,生怕公子厭煩,所以才急急避開的。”
她這樣一說,大大地滿足了沈溪的虛榮心,想到昨夜香璇確實有些神思恍惚,原來竟是因爲不捨得離開我麼?
沈溪的臉色便緩和下來,攬過香璇纖腰,微笑道:
“本公子對那個貝兒,也只是想嚐個鮮罷了,其實在本公子的所有妾侍裡邊,最稱心如意的,始終是你。”
香璇埋頭在沈溪懷中,強忍噁心,故作感動地道:“能得公子垂憐,那是奴家的榮幸。”
沈溪哈哈一笑,擡眼望去,就見一座庵堂正在路邊。
沈溪笑道:“妙修庵?你昨夜不是向菩薩祈禱了麼,如今菩薩稱了你的心意,正好去還個願,走,本公子陪你一起去。”
香璇從沈溪懷裡爬起來,擦擦眼淚,擡眼望去,果然已經到了妙修庵。
香璇心中便想,你這菩薩,若真有靈,怎麼就叫人家依舊陪在這等爛人身邊?
她臉上露出驚喜模樣,一臉訝異地道:“這可不正是天意麼,奴家該去上柱香纔是。”
“停車!”沈溪吩咐車伕,志得意滿地下了車。
想那貝兒對王家二郎一往情深,我的香璇對我又何嘗不是?
不管我如何對她,她也是無怨無悔地想陪在我身邊的。
本公子就是這般魅力無雙的人物,那蕃婆子不識貨罷了。
沈溪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帶着四個如花似玉的妾室,走向妙修庵的庵門。
門前樹蔭下,似乎在打瞌睡的老苟叔微微掀起扣在臉上的草帽,瞄了一眼。
就見一隻威風凜凜的大公雞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面,後邊跟着四隻小母雞,一隻乖乖巧巧,三隻嘰嘰喳喳。
老苟叔手指一鬆,草帽又扣在臉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