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家的反應來看,文德嗣知道這個提議的反響不大熱烈。這時莫笑安說話了:“文總,你說得道理是沒錯,但是鏡子現在是我們的拳頭產品,給老百姓已經留下了奢侈品的形象。如果我們貿然去做廉價產品,我怕對高端的產品線不利――”
文德嗣回答他說:“你看,你覺得大明的人能買多少面鏡子?”
莫笑安說:“前幾天廣州聯絡站發來消息了,年後已經有一批鏡子送到了京城發售。據說連鋪子都被擠破了,傷了好幾個人呢。高家正促催着發貨呢,說有多少要多少。”
“現在一面鏡子賣多少銀子?”
“廣州行情:墨玉鏡零售價在八十到一百二十兩之間,其他顏色的在一百到二百兩之間。”
“鱷魚,你說廣州這樣的地方,中等階級的收入能有多少?”
於鄂水說:“這個範圍很大了,一般的店夥,大約在月一兩到二兩這個水平上。廣州派遣站聘的那位大掌櫃,過去是每年二百四十兩,算是大明的高薪階層。”
“月收入一二兩的小市民肯定買不起,連大明的‘高級白領’買我們的鏡子估計也得咬咬牙。剩下來隨隨便就能花幾百兩的富戶有多少?我猜最多幾千戶吧。那麼,咱們上個月出貨的數量裡面,鏡子就有1200多面。市場遲早要飽和。”
“有些富戶可不只要一兩面鏡子啊。有錢人的小老婆都是十個八個的,不得一人一面,不然女人吃起醋來還了得。老婆多,孩子也多。女兒、兒媳婦不都得置辦點?”
聽了莫笑安的話,大家都笑了起來。
“還有就是廣州周邊的富戶,都有來買得。”莫笑安說,“包括福建那邊的,聽說江南也有商人來接洽高舉,要求進貨呢。他們一旦開始進貨,一次性就是上千面吧?總不見得只進幾面鏡子。”
“大局來看的確形式很不錯,但是產品線要有長期的考慮。”文德嗣心想這莫笑安的商業意識很一般麼,下次得把他換下來,可惜兩個專業銷售都在廣州……“鏡子對我們來說成本微乎其微,多出一些,擴大用戶羣體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至於說高檔產品,這個交給廣州派遣站去考慮好了,他們養活了那麼多珠寶匠人,把鏡子毛坯折騰的奢華些很容易。我的想法也是讓儘可能多的人能用上鏡子。”
“我們就不能考慮將鏡子銷售到其他地方嗎?比如東南亞一帶?”
“可以倒是可以,所以我們纔要做澳門工作、劉香工作和諸彩老工作。”文德嗣解釋着,“澳門不用說了,本身就是一個窗口,後兩者都掌握有相當廣泛的海外貿易網,通過他們可以將這些產品傾銷到東南亞。”
“我們自己直接經驗好了,爲什麼要給他們去發財?”李海平對這個問題很不解,在他看來執委會實在有些太高估了這些海盜頭子的力量。
“再說一遍,這個階段我們不宜多結仇。這年頭也不是自由貿易的時代,當海商還是要有些本事的。”文德嗣說。
可以說1629年的中國海商是個高風險高回報的行業。他們面對的是一個危機四伏但是利潤廣闊的空間。
官商盜合體的鄭芝龍,基本控制福建到日本航線,經過這個地區的貿易船,都得繳納買路錢,否則必然遭到打劫。而且日本幕府也僅僅開放少量城市進行外貿,外貿對象極少,有些地方大名的港口也可以進行貿易,但是每船同樣收徵1000兩銀子貿易費。
葡萄牙/英國/荷蘭商船隊亦商亦盜,碰到硬的如鄭一樣要納稅,碰到軟的就搶。
西班牙醉心於東南亞殖民和奴隸貿易,基本控制菲律賓和馬來羣島地區。他們雖然嚴重依賴中國的海商提供殖民地的物資和人力,但對加入與中國貿易力不從心,只好靠馬尼拉大帆船不斷的從美洲殖民地運入白銀來誘惑中國海商前來貿易。由於過於依賴華商華人,西班牙人對華人產生了病態的恐懼感,對華人的打壓控制不遺餘力,華人華商受限很多。
荷蘭擁有中國海最強悍的海上艦隊,但是作爲後來者,沒有好的立足地。爲了尋求新殖民地,妄圖控制檯灣和彭湖。跟鄭家進行了數十年的戰爭。直到1661年鄭成功收復臺灣,而荷蘭也在英荷大戰中失敗最終步向衰退。
越南南北朝,北朝要進行港口貿易同樣需要交納1000兩每年。南朝開放了一個城市專給華人貿易。越南南北朝都自號小中華,卻南北各自找了洋人當撐腰的:北朝得到荷蘭人的支持,南朝則是葡萄牙人。
英國人作爲後起之秀,雖然來得晚了,在這一帶沒有找到立足點,卻時時刻刻都想打入這一市場。
經濟的、政治的、宗教的、民族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因素糾纏在一起,使得整個東亞-東南亞海域成了達爾文式的叢林。
穿越者固然船堅炮利,奈何人丁稀少,特別是缺少船隻和水手,地理環境也不算有利,暫時還沒有資格參加這一海上大狂歡。利用那些強大的海商集團的現成網絡進行銷售成了唯一的選擇。
“中國商品在東南亞很受歡迎,本來是絕好的賺錢路線,而且東南亞的許多特產也是我們需要的。”鍾利時不無遺憾的說,“現在我們撈不到絲綢、茶葉和瓷器的出口權,賣鏡子也不錯。我記得中國銅鏡過去就是傳統的出口商品。”
“貿易談得這麼熱烈,進口出口的,但是船呢?”李海平繼續置疑。
“運力不足啊。”文德嗣嘆息。
穿越者眼下的狀況有點象日本,臨高本身出產的工礦原料很少,穿越者銷售的商品、重要的工業原料都依賴船隻進出口。不僅如此,即使是從鹽場村到百仞城的食鹽運輸――雖然穿越衆修通了兩地之間的簡易公路,但是因爲缺少畜力和車輛,大宗的海鹽製品還是用船隻運輸到博鋪進行轉運。
這使得穿越衆對船隻的依賴性很大。自從百圖村攻略行動之後,穿越集團的船隊保有量一下子突飛猛進。此時已經擁有70噸級的雙桅海船3艘,分別是“登瀛洲”、“伏波”、“通濟”,2艘40噸級單桅船和十幾艘小型的船隻。這些船裡除了“伏波”是按戰艦裝備的之外,其他都是用作運輸船的。5艘大中型船隻中除了伏波因爲有武裝,不宜進入廣州港之外,全都是專跑廣州航線的,運來了大量工業部門急需的物資。問題是運送的速度依然趕不上工業部門的需求。帆船速度慢,運載量又偏小。海上力量部有心想擴大船隊的規模,奈何水手問題一直困擾他們――幾大海上集團準備決一死戰的前景使得水手奇缺,不管是劉香、鄭芝龍、諸彩老,甚至大明的地方官,到處都在招募沿海的漁民和有出海經驗的人。穿越集團顯然不大被老百姓看好。
“我們還是希望能夠造大船,最好是造有動力的船隻。”李海平說,“不說太大的船,起碼也得是個載重噸二三百的吧?有動力的話,速度就快很多了,而且對水手的需求也會少很多。登瀛洲就比其他幾艘船都快,要不是老是沒柴油的話――”
“文總,不是計委已經批准建造一條雙桅縱帆船了嗎?這種船應該有200噸吧?水手只要10個人。”
“造船哪有這麼簡單。很多設備都沒影子。要造船,先得把船廠的設備配套完成了。”文德嗣也爲這事頭疼:造船畢竟不是造船模,當年瑞典人複製哥德堡號前後歷時將近十年,一大半時間都是在考據當時的造船工藝。這還是在瑞典人資料齊全的前提下。
“這事我們抓緊,先把船廠配套完成了。你需要什麼開個單子,一會我們和機械部門單獨開會解決。”
“至於發動機的問題。”王洛賓說,“我覺得不管是蒸汽機還是自制單缸柴油機,對我們的工業能力來說都不是問題。特別是單缸柴油機,不僅可以作爲船用發動機,還可以滿足很多方面,比如農業上用來牽引小型農機具、抽水甚至作爲短途運輸工具的原動機都能用。燃料也好解決。就算沒柴油,先用植物油或者煤氣也湊合了。”
單缸柴油機的製造技術是內燃機中最簡單的。最早問世的內燃機就是柴油機,而且早期的柴油機燒得也不是柴油而是植物油。
吳南海馬上支持:“這個好,我這裡好多小型的農業機械,都苦於沒有動力機用不了。”
王洛賓繼續道:“我們自己製造的單缸柴油機雖然暫時在功率不可能常柴貨相比,但是一般運用足夠了,電力不足的話工業設備也可以用這個來驅動。早期的工廠設備都是用蒸汽機或者其他動力機驅動的。考慮到自產電動機有一定的難度,未來的工廠可能在相當長時間內都需要用蒸汽機或者柴油機來驅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