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院現在明文規定的最高借貸年化利率是25%,超過了的部分司法上不予承認,若是落於明文上超過了這個數,甚至會對出借方進行處罰——但那也比這高多了。
但是楚、週二人顯然對劉市長的白眼視而不見。也許是沒看見,也許是某種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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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當官也許你牛逼,但是輪到割韭……搞金融,你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楚河這會很是謙虛,完全沒有前幾天興師問罪的意思:“其實我的方案也沒什麼特殊之處,想來很多人應該有更優秀的方案……”
“唉唉,你先說嘛。”劉翔有些不滿,心想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假模假樣幹什麼?
周圍也立刻表態:“楚元老的方案我看了,非常有見地!很有啓發!”
楚河說:“這個方案我原本準備在接下來的會議上具體闡述的,既然兩位這麼有興趣,我就先來說明一下。”
說罷,他整理了下自己的儀表,大有站在投影屏前準備路演的架勢。
沉吟片刻,楚河轉向周圍,問道:
“周元老,請允許我先問個問題,元老院是否禁止南洋公司發行債券?”
周圍楞了一下,心想你這方案和元老院有毛關係?!但是他並沒有仔細看過楚河的方案,只知道他的方案是基於債券的。
在企劃院發給他的文件裡,對如何融資並無明確的說法,發行股票與其說是某種授權或者限制,倒不如說是股份分配的指示精神。
他想了想,說:“這個嘛……這個問題元老院並未明說,元老院只給了我許可南洋公司發行10萬股股票的文件,具體怎麼發,屬於什麼類型都沒有限制,債券問題沒有提及。”
“那南洋公司打不打算髮行債券呢?”
周圍心想我打不打算有什麼用,發債這事元老院既未禁止也未允許,如果提議要發,按理說是什麼問題的。
“股債並舉是我們的一貫方針。”周圍說了一句正確的廢話。因爲他手裡的所有還值得一看的籌資方案,大多是這個套路。
在南洋公司尚無足夠的商業信譽之前,發行債劵顯然比股票要現實的多。
楚河說道:“股債並舉是而過好辦法。我個人的看法是必須發行債券,而且要以債券爲主。實話說我本來的想法是優先發行債券,股票發行都不急於一時,哪想到政務院直接發了通知要發行股票。債券明顯要比股票容易發行的多嘛!”
一聽到這話裡抨擊政務院的“不專業”“亂來”的意思,周圍頓時來了精神,連連點頭。
楚河卻不知道他的表情由來,還以爲自己這句話說得“特別專業”,不由面露得意之色,聲音也高了幾分:
“對於土著來說,發行債券不存在理解難度,就是借錢生息而已。公開募股則不然,且不說大戶們能不能搞清楚南洋公司值多少錢,就是我們自己想釐清南洋公司的資產狀況、股權關係,以及設立新的股權結構、評估資產價值這些都是麻煩事。”
周圍心想不錯,前幾天和許延亮、王愷清查東南亞公司的資產和股權狀況,沒想到意外的複雜,到現在南洋公司的股權架構還沒想好。
楚河接着說道:“發債就沒有這些麻煩事,而且要讓大範圍的土著大戶、宗族鄉紳判斷南洋公司的價值並以此做出投資股票的決策是十分困難的,因爲他們一難以判斷南洋公司的價值、二無法判斷股票帶來的收益、三對本金的安全性有擔憂、四本金的退出機制不明確。給小部分人定向發行當然可以解決這些問題,只要元老院肯花大力氣去解釋,再上點強制力,大戶們是不可能不買的。問題是有那個時間精力發債它不好嗎?”
劉翔插話道:“元老院的商業信用還是可以的,紫記發行過非優先股,認購還是相當踊躍地。要發股票還是有羣衆基礎的。”
“羣衆基礎是有得。不過紫記的幾家字號,都是明明白白有資產在廣州城裡,還是重資產。它的經營狀況也是一目瞭然。老財們信得過。但是南洋公司在廣州城裡只有一塊招牌,老財們也不知道南洋公司具體經營什麼,”楚河說,“只靠PPT說服土著恐怕是辦不到的。我們要拿出更有說服力的東西才行。”
劉翔微微皺眉,沒有說話。
“債券除了容易理解,它還有明確的利息、期限、抵押物,土著大戶容易判斷債券的價值和收益。此外,元老院借錢不還的可能性沒有,本金的安全性和回收的機制都有保證。”說到這楚河心想,元老院借錢不還的可能性不僅有,而且很大,等到還錢的時候元老院恐怕有的是手段。
但不妨礙他面不改色繼續說道:“所以,對於大戶們來說,債券是一個他們更容易接受的方式,他們購買的意願會顯著高於股票。公開發行的難度低,多次發行的難度低,債券會比股票融資更容易融到更多的錢。而且債券發行也方便強行攤派啊,搞個‘合理承銷’給商會或是宗族,讓他們必須完成代銷額度,他們能說個不字嗎?”
周圍心說,這些我都懂。不過現在企劃院既然已經出了募股方案,這個股票是非募集不可了。他說:“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企劃院的股票融資方案已經下發了,我們還是要執行下去的。”
楚河點頭:“我也不是反對股票融資。我剛纔說的股票融資的缺點都不絕對,我只是認爲債券股票雙管齊下的方式效果更好,更有利於元老院的利益。”
劉翔輕咳一聲:“債券融資的成本問題你怎麼考慮?在我們的調查下,目前廣州一般商戶的平均融資成本是25%左右,如果市場景氣度回升,這個成本恐怕要高達40%~60%。當然了,現在我們是不允許這麼高的利息存在的。但是就算是25%,這個融資成本也背不起。”
楚河想:這個問題問到點子上了,當初元老院發通知只說發行股票,也許就有這方面的考慮。看似難題,不過卻撓到了他的癢處,當下他的臉上浮現出“胸有成竹”的壞笑,說:
“利息高不是問題,明着不給當然不行,但是可以在規則裡挖坑啊。元老院控制了本時空金融規則的制定權和解釋權,又有錢權槍,壓低債券融資成本辦法多得是,就看元老院有多要臉了。”
周圍笑了:“怎麼搞?爲慶祝馬國務卿喜得貴子,全國減息?”
“哈哈哈哈,那爲了大宋的金融健康督公恐怕要操勞過度。”楚河笑道,“吃相不用那麼難看,我可以舉幾個例子。一是我剛纔說過的“合理承銷”,就跟合理負擔一樣。我們把利率定成……比如說10%吧,把發行額度分配到各大行會商會、宗族大戶頭上,讓他們自行攤派。只要我們肯還錢,收這個錢阻力不會太大。”
這其實就相當於買投名狀,別說10%,就是不給利息大約他們也會買。
“二是自造規則,比如說在發行條款裡寫:南洋公司經營的地域中出現以下情況可依法減息免息:發生海嘯、地震、颱風等極端自然災害,發生貿易禁運、戰爭、大規模傳染病、出現霸者之證等等。自然,哪裡算是經營地域,什麼標準算是海嘯地震等等。這些條款的解釋權都掌握在元老院手裡。舊時空不能這麼搞,現在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周圍聽了暗暗點頭,這個楚河還是有點想法。劉翔的臉色開始難看起來了。
“三可以找理由罰息,沒錯,罰借款人收到的利息,我元老院就是這麼橫。”楚河越說越興奮,“你這個大戶今年奴僕稅沒交齊,罰息!持有的南洋債券本年度利息罰減50%!你這個宗族勢力對元老院陽奉陰違,妨礙公務,罰息!家族持有南洋債券三年內利息罰減100%!”
周圍也樂了:“這樣的話一開始就要在規則裡留好口子。”
“對的,可以放到‘元老院認定的其它情形’裡嘛。”
“那抵押物什麼的……”
“自然是可以做一做假賬嘍,虛增收入、虛增資產什麼的都是簡單的很,梧州的商戶還能去巴達維亞調查南洋公司的貨棧裡到底有多少原木?”楚河越說越興奮,和剛纔在會議室判若兩人,就差口沫橫飛了,“本金也是一樣,強制債轉股、強制展期、借新還舊,企業破產,我們有的是手段,連本金也不用還。”
周圍也是搞金融出身,對這些套路縱然不熟悉也是知道的,倒也沒有“莫名驚詫“。劉翔是越聽越心驚。心想過去執委會對金融業極度壓制,長期把財金口當賬房會計用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些手段一套一套的,別說是17世紀的土著,就是21世紀的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又有幾個人搞得明白!真要讓他們放飛自我,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