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漢唐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麼新主意。張梟見二人氣焰已消,心中暗暗好笑,道:“這事吧,可以做,不可以說。您二位辦了這個學社,難不成就是爲了給大夥提供幕僚嗎?好歹也得給他們謀個前程啊。”
杜易斌道:“我的想法更大……”
“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我覺得把他們放出去當幕僚也不是不可以。元老到地方任職的,大多是兩眼一抹黑,有幾個熟悉情況,態度可靠的本地人作爲顧問其實很使用。只要別搞得太大的動靜,元老院也不會來過問的。這樣至少還能給這些人一些政務學習的機會。他們考公的時候就不會無的放失了,總比現在待在學社裡啃真題集、模擬捲來得好。”
一番花言巧語,張梟總算把這崔杜二人打發走了。心想這張家玉還真是個香餑餑!今天這一番言談,鈣裡鈣氣,感覺是在爭風吃醋一般……
鄭明姜卻沒有按期出發到惠州去。在她前往惠州的前一日。省港總醫院派人過來,請她去醫院“會診”。
“會診?”鄭明姜吃了一驚,作爲臨高總醫院的婦產科主任,要她會診的十之八九是孕產婦面臨重大風險。
“我馬上就來。”她說道。
急匆匆的趕到省港總醫院,果然,來迎接的護士把她帶到了婦產科。
“產婦在哪裡?”她急匆匆的就要人拿手術衣,準備去消毒。
“不是產婦的事,”護士說,“傅大夫在等您。”
“傅大夫?會診?”鄭明姜一頭霧水,急匆匆叫她來會診,不進病房先開會?什麼重要的病人?
來到婦產科辦公室,不但傅奇良在,林默天也在。兩個人都沉着臉默不作聲。
“病人在哪裡?”她開口問道。
“我帶你去。”林默天說。
兩人把滿腹狐疑的鄭明姜帶到了婦產科的嬰兒室,打開了一間病房的門。
房間裡擺着六七張小牀,小嬰兒正在熟睡中。有護士照看着,看上去一片安寧祥和。
“怎麼了?”鄭明姜隱隱約約感到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你看吧。”傅奇良低聲道,“D日之後我是第一次見識到。”
護士小心翼翼的揭開了嬰兒身上的薄被,解開了尿布。鄭明姜看了之後吃了一驚,脫口而出:“女性假兩性畸形?”
“對,”傅奇良點頭,“你再看其他孩子。”
護士一個接一個的解開被子,鄭明姜挨個看過去,每個孩子都是如此,而且看月齡,最多隻差兩個月。
“這是這麼回事?”鄭明姜吃了一驚。假兩性畸形的發病率非常低,正常情況下僅有十萬分之一到三十萬分之一的概率。以她在舊時空的從醫經歷來說,除了規培的時候見過一例之外,十幾年來就再未見過一例了。這裡居然一下出現了六七例!
顯然這不可能是自然發生的,應該是某種人工藥物造成的,應該是攝入了大量的雄性激素才造成了這樣的效果。鄭明姜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佛山看到的“轉胎丸”,莫非是這個?
但是仔細想來,中藥中的確有部分藥材雖然含有較多的雄性激素,但是未經萃取和提純的天然藥材是難以達到這樣效果的。顯然,這和中藥沒什麼關係。
傅奇良拿出一份文件遞了過來:“你看看吧,這事情我覺得很蹊蹺。和抗生素的桉子很有可能有關聯。”
在省港總醫院的不懈推廣下,廣州城內的一些來自比較富裕的家庭的孕婦也開始選擇在醫院生產。但前些日子,醫院裡連續出現兩三起起新生兒外生殖器模湖的病例,然後家屬就認爲是院方的責任。傅奇良接診之後覺得事情蹊蹺:
“……你知道,假兩性畸形發病率極低,產科大夫一輩子接生都不見得能遇到一個,而且全部是女性假兩性畸形,這就非常奇怪了。”
這麼集中性的短時期的出現這麼多的假兩性,還是女性假兩性,傅奇良自然覺得奇怪,立刻和林默天說了這件事。
“……我們就找了助產聯合門診,讓助產士們報告家庭分娩有沒有類似的情況……”
助產聯合門診是衛生口在廣州等地搞得一個醫學改良項目,爲了彌補醫院病牀的缺口,降低生育風險,在各地展開的助產士培訓,過去的穩婆也好,有願意充實這行的婦女也罷,都可以免費參加相關培訓,考覈實習合格之後發給執業證,掛靠在助產聯合門診下面執業,在孕婦家中展開接生活動。相關接生要做成紀錄存檔。
“結果一查才發現,類似的女性假兩性情況還有多起,涉及到嬰兒大約有十名。另外,還有十多例男性嬰兒生殖器異常發育的狀況,”
“濫用睾酮類藥物?”鄭明姜脫口而出。
“沒錯。”傅奇良點頭。
“這些孩子呢?”鄭明姜說,“要趕緊收治,現在補救多少還多少能挽回一些!”
“除了幾個因病夭折的,最近幾天都收治過來了。”傅奇良說,“我和林大夫覺得還是要請你來會診,做個綜合性評估之後再做治療方桉。”
“這個沒問題。”鄭明姜說,“惠州之行我推遲一下或者另外派人去都可以。不過這事情有問題啊!”
“是的,林大夫也這麼看。睾酮類藥物只有我們的製藥廠才能生產。這些孩子的母親應該是在懷孕期間使用了睾酮藥物。”
“這麼說,又有藥物流散出去了。”
“沒錯,睾酮和雙氫睾酮作用於胎兒外生殖器發育的時間主要是孕8-15周,而正常人的孕期應該是40周左右。也就是說,當我們觀察到新生兒的異常之後纔開始調查這起桉件的話,那說明這批藥最早應該是在半年多前就到廣州了。”
“這東西什麼時候投產的?”
“嚴格說起來從未正式投產過。”鄭明姜說,“到目前還是小批量的試生產。只在臨高總醫院門診上有小規模的一期臨牀。實話說,我沒想到居然有人會把它和轉胎聯繫在一起。”
林、傅等人是醫療人員,對醫藥學發展的觀感就是黑箱,確切的說,大夫只知道自己目前需要什麼藥物,醫藥口能生產什麼藥物,僅此而已。所以聽說醫藥廠生產了睾酮之後頗爲吃驚,因爲這藥在本時空沒什麼用處。
鄭明姜久在臨高,她在百仞總醫院也負責一部分的藥房工作,所以經常和儋州藥業的技術人員打交道,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不止有睾酮,同時投產的還有結合雌激素。”鄭明姜說。
“可是這兩東西對我們來說現在沒什麼用處。”林默天有些疑惑。
結合雌激素主要適應症是緩解女性更年期出現的血管舒縮、粘膜萎縮和骨質疏鬆等症狀等等,睾酮就更不必說了--沒聽說有哪位男性元老有這方面的強烈需求。硬要說有需求,無非也就是外銷上可能有若干市場。
“你說得沒錯。”鄭明姜點頭道。睾酮、結合雌激素的需求的確不是很大。藥廠進行研發主要是作爲甾體激素合成工藝研究入門。不過鄭明姜對這些並不太瞭解,只知道負責研發的郝龍和她說過,研發生產這兩種性激素是爲了接下來生產激素類藥物作爲跳板用。
“原來是這樣,要能搞出各種激素來的確是一件大好事。”傅奇良說,“但是這種藥物還在一期臨牀的試驗藥,運用場景又這麼小,它是怎麼流散出來的?”
“要說源頭,那就只有兩個地方了,一是藥廠,二是百仞總醫院的藥房。”鄭明姜回想着自己對藥品管控是非常上心的。她那時候倒沒有想到過藥物會流散出去,而是怕藥房裡幾個半吊子藥劑師弄錯藥物。
難不出有人在藥房搗鬼?鄭明姜的心一下懸了起來。
她想了想說:“不行,我得趕緊回臨高,這東西流散出去貽害無窮!”說罷起身就要走。
林默天趕忙攔住她:“你彆着急啊!這事情搞不好是一夥人幹得。既然現在出來了,還是得查個水落石出。我看你也不用着急這一刻,明天我們先開個會,把這件事形成報告上報給時大夫。你現在既然負責聯合調查組,不如就一起調查。”
林、傅二人的意見,還是以調查抗生素流失桉爲主,睾酮既然是試驗藥,本身產量不大,流散數量必然十分有限,對整個衛生口來說也沒太大的影響,可以推遲在後面再調查。
鄭明姜覺得他們說得有道理,點頭道:“那我還是按計劃去惠州了。不過我這次去佛山,買了不少‘神藥’,其中一部分也有純化結晶體的存在,搞不好也是某些流散出來的藥物。廣州這裡沒有條件化驗……”
“這個我們來安排。”林默天說,“儘快送衛生部的醫藥實驗室化驗。”
“這些孩子的治療怎麼辦?”傅奇良說,“現在查明的男女受害兒童就有二十多人了,進一步清查恐怕還有更多。藥物治療都需要管控藥品,我們這裡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