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我說,你魯莽了。”周樂之聽完徐勇的說的話,嘆道。
“樂先生……”
“我知你的意思,有容是周先生的妾室,容不得閃失。你自覺對周先生,對王老爺都有這份責任……”說到這裡,他不由又是一聲嘆息。
“樂先生,有什麼不妥麼?”
“不妥?”周樂之苦笑道,“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件事你就繼續辦下去吧。只是我這裡你莫要再來,直接用信聯繫,有急事直接找王老爺。外頭髡賊耳目衆多,你自己也要當心。”
“這裡是京師,先生有王老爺的庇護,何必畏懼幾個髡賊?”
周樂之笑而不答,又囑咐了他幾句,這纔打發了徐勇去。
徐勇前腳剛走,周樂之立刻喚來王知:“簡單收拾一下,我們走。”
王知吃了一驚:“走?去哪裡?”
他們在京師的落腳點並不算多,有些地方也不能去。
“不拘哪裡,且離開這裡再說。”周樂之道,“尋一處客棧先住下。”
王知勸道:“青天白日的,老爺有什麼可怕的?髡賊總不見得敢大白天奪門而入……”
“他們敢,而且肯定會這麼幹。”
王知雖不是他的家僕,但是這幾年也是聽他的吩咐行事,因而並未多加爭辯,立刻去收拾行李。周樂之將緊要物件略加收拾,便等着王知喊轎子過來。
不過兩刻鐘的功夫,王知便來報:東西已經收拾好,叫來的轎子也在門前等候了。
“哪家的?”
“就是街東頭的轎盤頭上叫來。”王知知道樂先生的的規矩,喊轎子不叫遊轎,必到轎盤頭上叫轎子--這裡的轎伕都是固定的,生人不能在那裡等生意。
“走。”周樂之起身道。
二人改換裝束,來到宅門口,外頭果然停着一乘二人擡小轎,王知略一審視,微微點頭,表示轎伕還是原來的人,外頭也沒有可疑的人,周樂之這纔出得宅門,上了轎子。
轎伕低聲問道:“請二爺示下,去哪裡?”
周樂之才時已在城北選了一處客棧,但是王知按照他的吩咐,只道:“去海源寺!”
轎子起身就走,又快又穩當。周樂之才時上轎的時候看過街面,寂寥無人,並無可疑現象,此時轎子走了起來,心中定了一多半。心中暗道這麼東躲西藏可不行,被髡賊逼到了家門口,多有不便。得設法反擊纔是。只是這天子腳下,行事多有忌憚,要不是眼下“髡務”之策,他真想早些去浙江,至少在那裡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一點事……
不知不覺中,周樂之睡着了。他睡得很沉,沉的連夢都沒有做一個。甦醒的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又身在何處。
醒來乍的一驚,他怎麼睡着了?!再看,自己不在轎子裡,而是躺在一張牀上,四肢被牢牢的捆着,全身一絲不掛,連發髻都被拆開了。
着了道了!一瞬間,一股寒流如同三九天的冰水,從天靈蓋直澆下來,沿着脊髓迅速擴展到四肢百骸,冷得透心徹骨。
正在寒顫之間,聽到房門打開,有幾個人的腳步聲,隨後靠近牀帳,帷幕被微微揭開一個角。
“是他麼?”有人問。
“就是他。”聲音頗爲熟悉,正是他請過的“冷財神”。
“行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房門又被關上了。
捕獲周樂之對許可來說是一個莫大的戰績,在確認無誤之後,他第一時間向臨高發去了電報。
當晚,就從臨高發來了回電:“速將其安全送回農場。”接下來又添加了一句:“周宅內所有人員亦捕送。”
“還要抓週宅裡的人?”閔展煉吃了一驚,“裡面都是女人孩子……”
“誰叫他們都是那位周先生的人呢?”許可幽幽道,“這事,元老院不查問個底朝天是不會罷休的。接下來只怕還會牽扯到更多的人。”
“那兵部尚書王老爺……”
“暫時我們還動不了他,”許可說,“要不然他也跑不掉。不過我們這回算是卸掉了他的左膀右臂,接下來他想興風作浪也沒那麼容易了。”他看着閔展煉,忽然笑道,“你不是江湖中人麼?怎麼也婆婆媽媽起來了?”
“屬下明白了!這是元老院的欽犯。”
“對嘍。”許可點頭,“你只管抓人殺人,多餘的事情一概不知便是了。”
“是!”閔展煉的額頭已經有了微汗。他知道許元老素來爽氣,並不是一個喜歡故作高深之人,他說到這些話絕非危言聳聽。
“你的動作要快,這個樂先生一失蹤,王老爺大概就會意識到出問題了。周宅可能會被嚴密保護起來,你去遲了動靜怕是會很大……”
閔展煉走了之後,許可在屋子裡兜着圈子,抑制不住興奮之情。這個神秘的樂先生如今終於落入了他們的手中!看起來他對被捕有着充分的思想準備,身上備有多種不知名的藥物,其中可能就有毒藥。
一個人時刻準備着自盡,其中必然有大量的秘密。
如何讓他開口,說出這些秘密,不是許可的事情。那是政治保衛局甚至更高層面要考慮的問題。他唯一知道的是,元老院裡大概會有不少人彈冠相慶,當然,更多的是和他一樣,對石翁集團和樂先生充滿了好奇心。
他如果也是穿越者,元老院會怎麼對待他?許可覺得很有意思。雖然在全體綱領上已經達成了共識,任何與元老院有過敵對行爲的穿越者都屬於“敵人”,原則是要消滅的。
但是原則是原則,具體如何處置自然還得看元老院的輿論。畢竟任何一個人都是寶貴的財富。
無論是“消滅”還是“戴罪立功”,許可都是無可不無不可。他對這位神秘人物並無特別的情緒。
不管他是不是穿越者,眼下等於摧毀了石翁集團的一多半的實力,石翁集團對未來的影響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了。他來京師最初不過是爲了營救冷凝雲,沒想到還收穫到這麼大成果。自己在情報戰線上的地位和聲譽必然是與日俱增,軍事情報局這個空架子做實也就指日可待了。
他愈想愈興奮,大有想痛飲一場的衝動。這時候,有人來報:廖三娘和李儒風來了。
“請他們進來。”
原本他無需見他們,但是綁票事件發生之後,原本已進開始進行的情報工作調整陡然加速了,未來京師的組織架構會有大幅度調整。和連盛作爲元老院在京師的重要力量,自然要做重新安排。
二人雖然在臨高培訓過,但是多年在外工作,舊習未改,依舊男的作揖,女的道萬福。許可也不以爲意,笑道:“難得能見到你們,坐,坐。”
“尊長在,不敢坐。”李儒風恭恭敬敬道。
“屁!我算哪門子尊長,”許可笑道,“不必客套,坐下來聊事!”
二人這才落座。一坐下,廖三娘便將她派人去攔截潘成安的事情詳細稟告了一番。
“……此事多少是我自作主張了,捫心自問,其實也有不忍姐妹落入苦海的私意。”
許可點頭,這事其實並沒有隱瞞他,他也默許了。廖三娘若是要爲自己的動機辯護,有得是合適的理由,她能如實說出來也說明其心胸坦蕩。
“……這不是什麼大事,也無干我們眼下辦得專案。”許可說,“人找回了沒有?”
“昨日趙良簡已傳來消息,他們在通州盯住了潘成安,也查獲了有容的下落。這幾日就會把人都帶回來了。原本我還想請首長的示下,這兩人怎麼處理?”
“有容是專案名單裡的人,找到她之後即刻送到這裡來。至於潘成安或者還牽扯什麼人就隨你們處置――要處置的乾淨。”
要怎麼樣纔算乾淨,二人心知肚明。
“這次冷元老獲救,和連盛出了大力,立了大功。”許可稱讚道,“我已經向廣州致電,爲你們請功……”說着他擺了擺手制止了想要說話的二人,“都是應該的,不必客氣了。下面講得纔是要緊的事情――事關和連盛。”
廖、李二人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了。這幾年鏢局的日子十分的不好過,京師通往外地的鏢路大多處於朝不保夕的狀態下。傳統的鏢局路線裡,西面的鏢路只能到山西,再往西便已完全沒有把握了。反倒是往北去邊鎮的鏢路因爲沿路駐軍極多,加上“老西兒”的蒙古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還能維持。
至於南下的鏢路,只有沿着運河的“河鏢”還能苟延殘喘。
所以各家鏢局的生意已是一落千丈,倒閉關張的不在少數。和連盛嚴格說來也沒有很多生意可做,但是他們畢竟有元老院暗中支持,出於同業的情誼,還吸納安置了不少其他鏢局的人員。
“和連盛的規模,要適當的縮小。”許可一上來就說了結論,“特別是這次,和連盛出力最大,但是也多少露白了。日後只怕會成爲各方矚目的對象。你們要儘可能的縮小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