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作法,對一些有較大資金流動的商號來說是極有吸引力的,特別是要在廣州進貨的商號,免去了他們派人帶着大量現銀旅行所帶來的危險性。
劉三有幸成爲穿越集團裡的徳隆銀行匯票的第一個使用者。
第二天一早,劉三在博鋪匯合了同去考察的工能委代表黃天宇,此人也穿着明人的衣服,還裝了一個假髮髻,戴着紗巾。只是看起來很彆扭,一點也不自然。
派來伺候他們的是兩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很難想象這兩個小孩子居然是未來的情報人員。其中的一個卻是高弟。
高弟在廣州組織的以高家下人的孩子爲主要成員的情報網,隨着廣州的局面愈來愈大,作用越來越小了。他的優勢即熟悉高舉家的下人、對濠畔街道環境熟悉這些,已經慢慢不復存在。高弟的活動過於活躍,使得高舉和其他一些人對他有了戒備之心,情報網效果愈來愈差。
這時候郭逸自己搞得情報體系逐漸成型,從情報工作的角度來說,高弟的價值已經不大了。郭逸覺得高弟雖然聰明伶俐,辦事也還算可靠,但是畢竟沒受過穿越集團的洗腦教育,專業水平也低。他這樣土生土長,手下又有一幫小弟兄的人,如果繼續放任他在廣州活動,以後的局面很難預料。
加上他那一直不怎麼靠得住的老爹。郭逸乾脆彙報執委會:把這家人全部遷徙到了臨高,夫婦倆安置到了百仞公社裡幹活,高露潔分給了王洛賓當“秘書”。高弟在參加完掃盲教育之後,就加入了情報工作學習班,成了一名學員。
楊世祥也帶了兩個家人來了,劉三給他介紹了身邊的黃天宇,說是自己的一個朋友,是做陶瓷買賣的,這次也去佛山,想順路一起搭個伴。說路上人多些,不但熱鬧而且比較安全。楊世祥欣然同意。
一行人上了廣丁號。高廣船行的船隻都是貨船,沒有什麼客艙之類,搭船的旅客就在甲板下面的貨艙裡打上地鋪。空氣即渾濁由憋悶,還得顧忌到身邊的貨包。楊世祥是出門出慣的人,倒也不以爲苦。反而劉三和黃天宇覺得有些吃不消。
一路無事,楊世祥便和劉三談起了這藥鋪買賣裡的許多門檻。
中藥這個行當,過去是極賺錢的。中藥的種類雖多,但是除了少數珍稀的藥材之外,大多數都是論斤買入的粗貨,經過藥鋪炮製再銷售,就是論兩計毫的。其中的毛利率極大。一般的飲片,毛利率不會低於60%,人蔘、鹿茸這些滋補藥物,越貴越賺錢,毛利在200%以上。所以藥鋪這個買賣,除非是經營不善,否則很容易發家致富。
但是經營藥鋪對本金的需求很大,出於吃本重的行業。一家藥鋪,常備的藥材總在八百到一千之種間,備貨的種類主要是根據《本草綱目》――這本書此時已經很流行了――再小的生藥鋪,預備三百種以上的常用藥也是必須的。
藥材採購之後,要根據要求進行不同的炮製,耗費大量的人工。有的藥材當年不能使用,必須存上一段時間,少則幾個月,多則幾年。藥鋪不比其他行業,缺幾樣貨色無關緊要,最講究藥材齊全,所以有些實力的藥鋪要去藥市直接進貨,一進就要把幾百個常用品種夠用一二年的貨色進全。大藥鋪還專設有極大的庫房,專門儲存各種藥材,有的甚至要儲存夠用幾年的貨色。大批的藥材庫存佔用大量的資金,所以即使開家小藥鋪,本錢也得有個二三百兩纔夠。
“如此說來,開藥鋪還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說容易也容易,祖上基業打得好,幹這行只要摸着良心辦事,不遇到什麼天災人禍,沒有不賺錢的。”楊世祥嘆了口氣道,“你別看我這潤世堂不起眼,冷冷清清,鬼都不上門,要不是當年被海賊劫去了一船藥材,鬧得我元氣大傷,還不至於鬧到配點麝香、冰片還得求教於人的地步。”
劉三見他開了話匣,便乘機請教他“遼東貨”的事情。
楊世祥說:藥鋪經手的遼東貨,大體有五種:松子、人蔘、鹿茸、琥珀、蜂蜜。
人蔘、鹿茸、琥珀自不必說,遼東產的海松子――也就是現代的說的紅松子,在中藥中是一味極好的滋補藥品;蜂蜜則是藥鋪裡用來蜜合藥丸之用――遼東的蜂蜜以味淳滋厚著稱。原先藥商們所用的松子、蜂蜜,大多是從遼東來得,也有是從朝鮮來得,自從廣寧撤鎮之後,不但遼東的來源斷絕,連朝鮮的貨物都來者甚少。
“如今關外兵荒馬亂,朝廷又停了互市,商人出不去,韃子的藥材貨物也進不來,這些東西用一點少一點。朝鮮的高麗蔘,簡直價比黃金了。聽人說,祁州藥市上已經許久沒有遼東人蔘到了。”
價比黃金,這個可耐人尋味。就算是和貿易毫不相干的黃天宇的眼皮也動了一下。和建奴做買賣的話,豈不是大有紅利可賺?還能順路剝削下朝鮮。
一行人吹牛聊天打葉子牌消磨時間,四五天時間便到了廣州。
船到高廣船行的碼頭――也是起威的產業。這家鏢局如今在廣州及周邊如今聲名顯赫。除了護鏢之外,經營觸角已經廣泛伸及“車、船、店、腳”四大行內,凡是在在外旅行的方方面面需求,起威統統涉及。古代出門辦事經商是件極其艱難的事情,不但舟車勞頓,食宿不便,而且打交道的商家多以敲詐勒索,坑蒙拐騙旅客著稱,所謂“車、船、店、腳、牙,無罪都該殺”。起威就從這裡入手,革故鼎新,去除陋規,經營的方式方法也移用了不少現代的做法,旅客行人紛紛稱便。
這其中穿越者的身影無處不在:廣州站不但給予大量的資金支持;在經營方面更是直接插手。爲了解決城裡原本霸佔這些行當牟取利益的各路城狐社鼠的干擾。廣州站第一次廣泛的動用了在珠寶貿易、吸收存款等商業活動中建立起來的士紳的關係網,利用士紳的勢力保駕護航。同時,又點到爲止的讓幾個上躥下跳的最起勁的對手消失的無影無蹤。“起威”兩個字,在廣州城裡已經是“如雷貫耳”了。
碼頭上雖然人聲嘈雜,卻秩序井然,旅客、推車、腳伕,牲口自成行列,互不干擾。原本碼頭上有各家客棧來迎客的旅店夥計,客人一下船,就會蜂擁而上,你爭我奪,甚至直接強拉旅客行李的。現在,這些客棧的拉客夥計們都被集中到一排沿街的鋪面房裡,門口掛着各自的字號,櫃檯上穿着乾淨青布外衣的年輕夥計笑口常開。
劉三帶着人信步走過去,一家一家的瀏覽――他自然是要住起威的客棧的,支持自家產業嘛。客棧服務處旁是腳行代辦處,一羣腳伕或坐或站的正在候客,穿着統一款式馬甲,前胸一個白底黑色的“腳”字,後背一個大大的中文數字。有專門的賬房先生接洽搬運事宜,櫃檯繳款取籌,腳伕搬運之後收回籌子,再到櫃檯上結賬取值。一切都井然有序。鋪面房的對面是一大塊空地和倉房,堆滿了各種貨物。這裡貨物託運處。辦理廣東全省各地貨物託運業務。櫃房的門口掛着大牌子,密密麻麻的註明了到達地點、抵達天數、計價方式……看起來一目瞭然。
至於各種其他服務設施一應俱全,連茅廁都修得極大,還顯著的用牌子標記出來。整個碼頭上有許多腰掛短棍的丁壯在巡視維持秩序。不但楊世祥看得新鮮,連劉三和黃天宇都覺得這個大明的克隆版挺有意思的。
劉三直接找到了起威客棧的櫃房,要求住店。
“你老真是慧眼如炬!選了咱們起威客棧,包您不後悔,”迎客的夥計眉開眼笑,“敢問幾位老爺,是住城裡還是城外?”
“怎麼,你們家客棧還有分號?”楊世祥問。
“是,城裡城外,一共有八家客棧,”夥計十分的驕傲,“您想住哪片吧,小的這裡都能安排!”
劉三想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去佛山,進不進城沒關係,便說:“不用進城,我們明早就動身去佛山,有就近靠路的嗎?”
“好叻,”夥計從架子上取下一本毛邊紙賬本,翻了一翻,“通濟南橋店正合適。主僕六位,敢問怎麼住?”
“三間上房。”劉三說。
夥計寫上單子,撕下一張來,馬上叫來等候在一旁的小夥計:“找三頂轎子,送老爺們去通濟橋店。另外再尋個腳伕幫老爺們搬行李!”
起威客棧的通濟橋店就設在離碼頭不遠的地方,離去佛山的官道很近。一進門,大家就覺得這地方與衆不同,和傳統的客棧以院落爲中心的佈局大相徑庭,倒和現代的旅社差不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