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樣。”鄔德點點頭,“在利益面前人的良心、信仰全部靠不住。”
從徵糧、丈田開始,民政部門對基層行政辦事人員的需求量就大爲增加了。現在又要負責賑災,牽涉的方面越來越多,鄔德和手下的少量穿越者無法做到事事過目,每件事情都親力親爲。爲此他特別擔心。
“可是我們是搞政保工作的,反腐沒搞過――”冉耀想反腐從來也不是公安機關的事情啊,這歸紀委。穿越集團還真沒人在監察局或者紀委幹過。
“凡事總有個開始。”鄔德說,“現在沒有這麼個機構,要不你就組建一個?”
“這個還是你打報告合適。”冉耀大爲躊躇,組建這樣一個專設機構當然不難――反腐也可以算是屬於內務部門的管轄範圍。但是現在的局面下反腐工作比政保要複雜得多:負責人要對行政制度瞭如指掌,知道其中的漏洞在哪裡;要對財務會計知識有所瞭解,不會被假賬所矇蔽;反腐不能只反土著:歷史證明,最厲害的腐敗分子總是有在中央的靠山,這意味着必須在穿越集團內部也得進行反腐活動,所以此人還得是個不講情面,極有立場的人……這樣一個人還挺難找,而且就算能找到,把這個機構放在內政部門下面也是不明智的--自己掌握的權力太大太多了。冉耀想,這機構還是獨立設置爲好。
“我對搞秘密機構不熟悉。”
“這不算秘密機構,有偵查的部分,但是和政保完全不是一碼事。”冉耀說,“這種機構由執委會直接掌握爲好。反腐工作日後必然要牽涉到穿越衆的。”
“你說得對。”鄔德想的確是這麼回事。如果得不到最高權力的支持,這種機構的存在價值就相當有限了。
鄔德隨措辭了一番,寫了份請求建立廉政公署的報告。
這份報告的直接結果,是執委會宣佈成立了特別審計委員會――財金委的程棟也打了個報告,要求建立審計局,負責對整個集團的物料和財務狀況進行審計監督工作,此事刻不容緩。
執委會本着節約人力鬧革命的精神,也出於儘量減少官僚機構的目的,決定把兩份報告合併處理,成立一個即管廉政又管審計的部門。於是在審計委員會的名頭上又加上了“特別”二字。
第一任主任任命的是裔凡,他不但是會計,還是專業的審計。屬於專業對口。他的任命是財金委一力推動的,在財金委員會看來,目前穿越集團的財政體系漏洞百出,簡直就是腐敗的溫牀,必須由一名專業審計人員進行把關。由審計專業人員出任這個職務正合適。
“這人合適麼?”鄔德看着一本正經的坐在會議桌後面的胖子,此人怎麼看都象個小職員,他的審計水平應該是沒問題的,不過要當這個職務,能力是否欠缺?
“應該沒問題。”冉耀小聲說,“裔凡是個極權主義分子……”
“明白了。”鄔德點點頭。極權主義分子一般六親不認,爲了維護體制無所不用,幹這個很合適。
果然接下來他的發言就暴露了極權主義的強烈傾向。首先他就要把特別審計委員會的名字改成肅清腐敗及怠工特別審計委員會,簡稱“契卡”。
“你看,來了吧?”冉耀嘿嘿的小聲笑着,“這些人有點哈德分子,哈德分子一聽鐵十字勳章、坦克、88炮就要興奮。他們一聽KGB、蓋世太保和契卡就會心花怒放。”
衆人面面相覷,終於有人提出:就算是俄語,肅清腐敗及怠工特別審計委員會的簡稱也不叫契卡。這麼赤裸裸的抄襲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過分。”裔凡看起來神采飛揚,“反腐是一項長期工作,是公開活動和秘密偵查的綜合體。”他慢條斯理的掏出眼鏡布擦了下眼鏡,“諸位大概也明白,反腐的關鍵是預防,而不是事後抓人。抓再多的人,辦再多的大案要案,甚至把執委拉出去槍斃以顯示我們的反腐決心也是無意義的――腐敗的惡果已經產生了。”
“這小子夠狠。一上來就要槍斃執委啊。”財政金融人民委員程棟笑道。
“說不定這小子真有這打算。”個別人在肚子裡默默的想着。
“……所以,委員會必須有強大的嚇阻作用――要嚇阻犯罪,就必須有一個鏗鏘有力的名字,讓腐敗分子一聽到這個詞就會雙腳發抖。”
“叫什麼無所謂。”文德嗣慢吞吞的說,“你愛叫契卡或者蓋世太保都行,打算怎麼做?”
裔凡狡猾的笑了下:“這要看執委會授予我多大的權力。”
最後他得到了需要的權力,這個17世紀的新出爐的契卡除了掌握了財務和物料的審計大權之外,還被授權可以隨時進入執委會屬下的各部門檢查、扣留賬簿和財務、物料憑證;有權隨時暫停各部門的物料申請和使用;凍結部門和個人的賬戶、財產;有權隨時傳人留置談話――時間不超過72小時。這一傳喚權對象只限土著人員,傳喚穿越者必須得到執委會的批准。
爲了保證這個委員會有強大的執行力,肅清腐敗及怠工特別審計委員會在業務上受財金委指導,但是直接向執委會負責。
裔凡的部門很快就投入了積極的工作之中,在他對難民營進行的突擊檢查中,馬上就審覈出縣城外的難民營每頓的投米數量有誤。他十分精確的計算出要餵飽這些難民要多少糙米,但是現在的日均耗米量要比這個數字多了7.4%。
於是難民營負責煮飯、發放糙米的工作人員立刻就被傳去問話。沒用24小時,一個貪污每日煮粥用米的小團伙就給挖了出來,涉案四人。涉案金額三石米。
鄔德立刻在難民營召開了難民和民政委員會工作人員參加的公審大會,隨即這四個倒黴蛋在被判處六個月勞改――“以儆效尤”。
抓典型的效果很是厲害。在隨後的幾次突擊檢查中,因爲疏忽引起的浪費事件發現了若干,但是貪污案子一件也沒有再發生。實際上對多數剛剛被安排到民政部門工作的學員來說,這份工作的“含金量”相當高――比起公社裡每天去工地、碼頭、工廠幹活的普通職工,自己這份工作相當於是“幹部”的地位。即體面收入也不壞。大家普遍認爲這四個人爲了幾石米斷送前程是件相當划不來的事情。
這起案件也給剛剛出爐的“契卡”打響了牌子,裔凡很是得意,他每天去上班或者外出的事後都穿着一件深色的風衣――臨高這裡穿不上皮革風衣――神色嚴肅,叫每個人“同志”。而且還是很正式的連名帶姓的稱呼,比如:“鄔德同志”。
不過他的大多數時間經手的還是枯燥無味的財務和物料審計。根據財金委的計劃:審計委員會或者說“契卡”將對各部門各機構開展一次全面的審計工作。
“這活很重要,堪稱一副重擔。”程棟在財金委的辦公室裡對裔凡說,“喝紅茶菌嗎?”
“給我喝茶就好了。”
“其實紅茶菌味道不錯,我挺喜歡的。”程棟給他泡了一杯茶。
“廉政公署約人談話叫喝咖啡,到我們這裡就是喝茶了。”他開玩笑說,“你以後恐怕會經常請人喝茶了。”
“但願不要這樣。”裔凡小心的回答道,他意識到這次談話很要緊,得抓緊時間體會領導的精神。
“這次的審計很棘手,大概也不會太順利。”程棟終於進入了正題。
裔凡點點頭。正規財務體系畢竟是從今年年初起才逐步健全起來的,賬遺留下來的問題不會少。
“最討厭的是:很多部委和機構的頭頭對財務制度要不是一無所知,要不就是滿不在乎。還有人有牴觸的心理,覺得嚴格的財務制度、審計是不信任他們的表現。”程棟有點悲哀的笑了笑,“財會人員在哪裡都不受歡迎。”
“他們還不理解財務制度的重要性……”
“是啊,每個人說起體制問題來頭頭是道,都會說人的自覺是靠不住的,必須用強有力的制度來保證。事實上呢?”程棟哼了一聲,“每個人都想例外。”
“的確是樣。”裔凡不知道領導說這話什麼意思。只好先附和了再說。
“這次全面審計你打算從哪個部門入手?”他問。
“當然是廣州站。這個站成立時間早,錢財物料的出入量又很大,還有大筆的開銷,包括賄賂上的款項,”裔凡說,“想得出裡面的賬目肯定是一團亂麻。應該是難度最大的,把它啃下來其他都好辦。”
“這倒未必。”程棟搖頭說,“郭逸的地步站得特別穩,他有出身問題,絕不會輕易讓人抓把柄。而且自從今年上半年我們在廣州開設德隆的分行之後,廣州站的財務體系已經完全上了正規――廣州的賬雖然多,卻不見得難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