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賓從行政區走出來的時候,心還在狂跳個不停,爲了鎮定自己,他始終拖着自己的步槍。今天真是好險!一直忙於工地上建設,身體疲憊不堪的時候,敵人這麼快就來了!
在戰鬥中雖然打掉了一個彈夾,但是到底打中了什麼自己也鬧不清,30發子彈居然一會就打光了,眼看着敵人就要爬上土壘了,來不及裝彈夾了――他一慌就可恥地跑了。整個過程就好像早晨做得夢,混亂而片斷,反正神志清醒的時候敵人已經退了。他自己也從戰線的一面到了另外一面。好在只有一點擦傷……不知自己今後還能不能活下去呢……
地上到處是凌亂的彈殼,有的還在冒煙――浪費啊,短時間內穿越衆還做不出彈殼,應該及時組織人都撿起來。
正想着,看見蕭子山站在土壘上,滿臉厭惡的看着滿地的屍體。
“子山,你怎麼過來了?”他問。
“這不安排料理後事麼”蕭子山想勉強擠出一個坦然的笑容,但是還是露出了欲嘔的神情,“說真得我最怕見死人了……”
“沒人喜歡吧。”王洛賓也儘量不去看那些死狀千奇百怪的屍體,顯然即使是子彈打死的人,也並不象電影裡那樣只是在人身體上優雅的留下一個小孔,象徵性的淌一攤血,而是毫不客氣的翻出一堆血肉,流淌出大量的鮮血,把土地染得紫黑紫黑的――沒親眼看到很難想像人有這麼的血……
不遠處的一具屍體歪在地上,少了半個腦殼,露着白花花紅澄澄的東西,身上棉甲被好幾發子彈打了個稀巴爛,被血染紅的破碎的棉絮在風中顫動。王洛賓趕緊把頭扭了過去。由俘虜們臨時組織起來的收屍隊,用着帶來的準備拉掉鐵絲網的鉤連槍,拽着屍體,往外拉,一具具的都拋在手推車上,一車一車的拉到遠處去掩埋。
看着這些俘虜,臉色麻木的擡着拖着屍體,穿越衆們的陰沉的看着,“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在過去只當是笑話說的一句歌詞,在此時此地讓他們充分了解了其中的陰冷,革命就是流血和犧牲。革命,無論如何的順應天道合乎民心,最後死得最多的還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對了,王工,晚上7點執委會要開擴大會議。”
“擴大會議?”
“對,是戰後的檢討會。除了執委,還有各個專業組的組長和一些骨幹,對了,羣衆代表也要參加。”
“羣衆代表?”
“嗯。”蕭子山冷着臉,“我看晚上多半會有第一次路線鬥爭了。”
“什麼?我們不是打得不錯。”在王工看來這次戰鬥雖然有點狼狽,但是戰果還是很不錯的,而且己方的損失微乎其微。
“事情要分兩面看,”蕭子山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我們有這麼大的技術優勢,武器比他們先進幾百年,居然被明軍突進基地來打,這算不算失誤?”
“的確……”
“這裡離開敵人的據點才四公里,執委會對近在咫尺的威脅視而不見,只派三個人去監視,算不算輕敵?”
“嗯,嗯。”王洛賓連連點頭。
“發現敵人出城,不組織兵力去主動襲擾攻擊,坐等他們來圍攻,這是什麼行爲?”
王洛賓冷汗直冒:“子山,你這是欲加之罪啊。”
蕭子山搖了下腦袋:“我們登陸以後,一直奉行的是穩健的建設流,竭力避免和明代土著的正面衝突,但是現在看起來,激進線路就要上臺了。”
“不可能的,執委會裡的基本想法都是一致的。”
“領導班子一團和氣是正常的。所以要開擴大會議。”蕭子山陰沉着臉,“專業組長、技術骨幹,還有羣衆代表怎麼想,你都知道?”
王洛賓想了下,說:“不管大家怎麼說,我都堅持穩健作風。堅決支持文總的思路。”他忽然笑了起來,拍了下蕭子山的肩膀,“你太陰謀論了,事事都往政治鬥爭上想……”
蕭子山和王洛賓在鬼鬼祟祟的扯淡的時候,醫務組的人正在帳篷裡忙個不停,慘叫聲此起彼伏,因爲捨不得用麻藥,絕大多數傷員都是在清醒的狀態下清洗傷口,取出異物,有的上點藥就好,就得還得縫合起來。
多數人傷得很輕。但是有不少人是傷在臉上,所以看上去滿臉是血特別嚇人,很多人擡進來的時候處於暈厥狀態,把醫生們嚇得夠嗆,但是仔細一檢查,都是因爲緊張害怕造成的,沒人是因爲失血過多。大夫們用自配的生理鹽水清洗傷口,然後用酒精消毒,去掉各種異物,縫合傷口。
這個時空的細菌沒什麼耐藥性,所以只用磺胺軟膏做抗感染處理了。有些人還得注射破傷風針。
“好了,你的鐵沙都拿掉了。”蘭大夫安慰着一個可憐的傢伙,他花了一個多小時,從他臉上逐一拔掉20個小碎片,有的看上去是破碎的錢幣,另外有些東西很難知道原來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會變成麻子了,醫生,你會整容嗎?”因爲疼痛和害怕不斷哭泣的傷員問着。
蘭大夫想我對你的腸胃或許更熟悉一些,但是眼下爲了安撫情緒只好先胡說八道了:“沒問題,我還在美容醫院幹過呢。”
“那我先預約掛個號,你手藝可得高點,我還準備娶公主做老婆,就阿九吧……”這邊楊寶貴的老婆張子怡(PS:這是龍套本人的要求,不是我惡趣味)見他有點神志不清,把早已準備好的鎮靜劑給他注射了進去。這個要娶公主的人昏沉沉的睡着了。
但是也有人傷得十分厲害,有人被打掉了牙齒,腮幫子上穿了個洞,好在醫務上有個牙醫,也備了做假牙的材料和設備,時嫋仁擔心有人有較大的顎面缺損性傷口的問題,做修補手術他可不在行,醫務組的五個醫生,都不是外科專長:他是傳染病學的,蘭方方是內科腸胃專科的,河馬是內科醫生,有一點骨科臨牀經驗;楊大夫則誰也不願意讓他看病――他是位獸醫。
受傷的俘虜擠在醫務所門前的地坪上,很少有人哀號的,他們多數一聲不吭,默默的流着血,有的在傷口上自己包上了破布,海賊們把他們趕到這裡來的時候都很驚惶,看到有人不斷的用擔架把受傷的海賊擡進去,又有包紮好的海賊被擡出來,他們大概明白了這是要救治他們,都安靜下來。
至於什麼時候纔會輪到自己,他們倒一點並不着急,中國人自古至今都是很有耐心的。
符不二也躺在這堆人羣裡,他在逃跑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被狠推了一把倒在地上,然後左腿就再也用不上力了,直到被海賊們用裝在鳥銃上的劍逼着爬起來,一撅一拐的走到這裡,因爲拼了命的跑過,他覺得很累,口很渴,差點跌倒了,他知道不能跌倒,跌倒就會被直接丟在路邊重傷的人那裡,到了那裡,就再也起不來了。幸好他看到本村他的一個長工林二受了點傷也在隊伍裡,忙求着他扶着自己,才走到這裡。
受傷能走動俘虜都圍坐在一起,有海賊拎過來幾個鐵皮桶,裡面裝滿了清水。這羣人走了一路,剛纔又是一陣狂奔,這會都渴得厲害,紛紛圍上來喝水,場面有點混亂,傷勢稍微重一些的,被擠倒在地,痛苦的呻吟着。看守的人趕緊把他們都驅趕開,維持好秩序。讓所有人都喝到了水。
符不二喝了水,又躺了一會,精神好了些,血似乎是不流了,腿上也不怎麼疼了。他後悔自己鬼迷心竅的去跟着黃守統來打海賊,本來自己村裡呆得好好的:十來戶的佃戶,三四個長工。只因爲當年黃守統帶着鄉勇幫他打退過土匪,他心存感激,有聽說這股海賊很奇特,想看看眼界才帶着五六個人跟着來“剿匪”。黃家寨鄉勇的強悍,他見識過得,這次又是跟着大隊人馬,所以很放心。
沒想到這次敗了,還敗得這麼慘,前前後後纔不過幾枝香的功夫就全軍潰退了,海賊們的火器也太狠毒了!他沒看到黃守統在哪,十有八九是死了――畢竟他是衝在第一個。
遠處還躺着是十來個人,都是受了重傷的,他們連哀號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在哼哼唧唧的呻吟。符不二知道這些人是沒救了。過會不是過來補刀給個了斷,就是直接拉去和死人一起埋了。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不過自己的小命,似乎不會有什麼問題――既然要給他們治傷,就不會急着要他們的命。
“老爺,你說海賊們想把我們怎麼樣?”長工馬蓬小聲的問他,他的傷不值一提,逃跑的時候崴了腳――他是推車運沙包的,槍聲一響前面的人一倒就跑了,根本沒隨隊往裡面衝,要不是不走運傷了腳,估計這會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