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看到趙引弓一身青色的湖羅直綴,手中拿着銷金扇子,戴着逍遙巾走進書房來,說不出的瀟灑飄逸,不由的心中羨慕嫉妒恨--幸好奉華的相貌讓人提不起興趣來,要不然梅林的心裡就更不平衡了。
趙引弓可不知道梅林的轉得是什麼腦筋,因爲彼此都是元老,也不客套:“什麼事?”
“我剛從工地上下來。叫你的小妞給倒杯水喝喝。”梅林心中不快,動作言語不免也粗疏起來。
趙引弓如何精細的人,馬上看出端倪來,立馬不動聲色的起身打開酒水櫥,取出一瓶格瓦斯來。親自打開拿到他面前。
“天氣有點熱了,還是喝清涼飲料吧。”
梅林拿起玻璃瓶,一口氣灌下半瓶,這才抹了下嘴脣。喘了口氣說道:
“書坊的活算是差不多全做完了,還有些小零活,就等臨高來得貨物了。”
趙引弓點頭:“這些日子都是你在忙,真是夠辛苦的了。”
“辛苦不辛苦沒所謂,我想再去一次南京。”梅林毫不掩飾,開門見山。
趙引弓暗自皺眉,眼下根本沒有人有空去南京,若是單獨讓梅林去南京,他又是在放心不下,畢竟梅林是臨時出差的,沒受過多少外派培訓,很容易露陷。萬一在南京惹出點什麼事處理起來很麻煩。
但是梅林在杭州站的基建過程中出了大力,堪稱盡心盡力。自己要是一口回絕,未免顯得自己過於無情,梅林回去之後肯定是要懷恨在心。將來自己這邊求教建築總公司的地方還很多……但是一時半會又沒法派人專程陪同他去南京。趙引弓沉吟了好一會,想到錢塘江上有九姓船孃,西子湖上也有花船,不如就在本地辦一桌子花酒,請梅林等出差的元老享用,一巴掌拍死七八個蒼蠅,大家都照顧到了。至於其他元老是不是看得上船孃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南京眼下不成――沒人。就在西湖上擺一桌酒吧,杭州佳麗難道比不過秦淮胭脂?”趙引弓說着揮着扇子,“西湖上我包一條畫舫,專門請大家樂呵樂呵。再說了,八豔裡有一個早就不在人世了,還有七個年紀都很小,有的還不在南京,你專門跑秦淮河去也見不到……”
“就是小,所以才……”梅林悻悻道,忽然他發覺這話說出來會被人以爲是變態,所以趕緊止住了,“人小容易教育,等她們正式出道就很難改變她們的思想了……”
“老梅啊,你想想看,你把她們按照我們的思路給教育了,那還叫秦淮八豔嗎?”趙引弓點撥道,“成長環境是最要緊的,你把她們移栽到我們的社會環境中,她們和在臨高國民學校裡的女學生能有多大區別?”
梅林無奈,趙引弓這話渾身都是道理,他實在想不出反駁的話。其實他對女人並非非常的執着,而是想體驗下自己當年在讀書的時候憧憬過得“夢幻場景”而已。
他興味索然:“好吧,你就隨意安排吧。”
趙引弓笑了下:“秦淮八豔又跑不掉的。”他轉了個話題:“擇日不如撞日,既然書坊都已經完工了,過幾天就是農曆的五月初一了,西湖上賽龍舟,咱們也去瞧瞧,腐敗腐敗。”
梅林對此無話,趙引弓當即叫了轎子,和梅林一起往清河坊的住宅而來。
最近幾個月清河坊一直在改建中,趙引弓便移居到鳳凰山莊――杭州站就是設在鳳凰山莊裡的。
轎子回到清河坊,蔡實正在門前照應,指點工匠和民夫搬運廢料和各種物件。原本泥水遍地,瓦礫散放的街道已經被清理乾淨,原本只是胡亂的鋪設着碎石的整條街道也都鋪上了青石板。這個手筆讓清河坊周圍的鄰居們對這位“趙老爺”的手面刮目相看。
原本這裡只有一個宅門一個角門,現在卻分了二個正門來。左面是原先的住宅部分,右面則是“文化書坊”。這座完全新建起來的書坊佔去了原本住宅廢園的大部分,採用前店後坊的設計。前面是書坊的營業空間,後面則是印刷工場。印刷工場後面,另有工人的宿舍。書坊的側面,有不大的一座花園,供來選購書籍,喝茶清談的顧客遊賞。
這座花園眼下還空着沒有佈置,孫旺才請得造園師還沒到。在建造傳統園林上,梅林認爲自己還是不要出醜了――江浙原本就是當時頂尖造園師的主要舞臺。
原本的住宅格局也做了若干改建,按照舊時空的建築理念重新進行了空間分劃。改進了採光和給排水。這裡畢竟是趙引弓在杭州活動的“門面”。在設計上梅林儘量保留了傳統元素,使之看起來不至於驚世駭俗又能保證住在其中的人有足夠的舒適度。
趙引弓一路走一路看,覺得很是滿意,只是對廣泛的使用玻璃窗產生了些許疑慮――這東西即使在廣州也是非豪紳大戶不用――臨高產的平板採光玻璃的價格非常昂貴。他在杭州一口氣用這麼多是不是有點駭人聽聞?但是轉念想自己在杭州想要打出點名氣來,也必須得有點與衆不同的地方。
走過正院,梅林帶他往旁一拐,過了一個月洞門,是一個小小的跨院,只有一間小房,院子裡種着兩棵玉蘭,兩棵金掛。院子裡還有一道月洞門。梅林引他進去,裡面別有洞天,卻是一個面積頗大的院落,院牆高聳。裡面的建築卻是現代風的兩層青磚小樓,院子當中是攙了白灰的黃沙鋪地,四周還有花圃和健身器械,很象一所小學。
這裡是趙引弓收留孤兒們居住的宿舍。趙引弓打算親自教導一批孤兒。爲了便於朝夕教導,就在清河坊的住宅裡附設了這一處院子作爲杭州站的學校。
學校與趙引弓的內書房、臥室和會議室處於住宅的最深處,環境極其僻靜隱蔽,加上重門鎖戶,若無專人帶領,任何人進不到這裡。
“這裡最多可以容納四十八個孩子,男女各半。”梅林介紹道,“樓上是宿舍,每間最多住六個人。我設計的是左右樓梯,中間隔斷可以分男女的。”
樓下有教室,有兼做活動室、閱覽室的餐廳,有一個小小的圖書室。小樓旁邊另有專門的廚房、洗衣房和儲物間。甚至還有一個準備用作手工工場的大教室。堪稱設施完備,簡直就是一個獨立的小天地。
杭州站的這個學校等於是趙引弓的“私塾”。他的打算是,在這裡親自培養二三十個孩子作爲自己未來的爪牙――或者也可以說是養子女。當然,只有最聰明最有悟性,對大業和他個人都最爲忠誠的孩子纔有可能冠上的他的姓。
趙引弓看了之後非常滿意,儘管文化書坊和鳳凰山莊的營建花去了他帶來的大部分資金,而且上項目的時候所用的許多物資和設備都是從臨高無償調撥過來的。但是他堅信只等文化書坊的項目一開張,現在緊繃繃的財務狀況就會好好轉。
由杭州站領導的萬有、起威和德隆在江南各地的分號已經陸續開業,這些分號一旦運轉起來之後,也能在資金上給予杭州站一定的支持。殖民貿易部準備通過萬有直接在江南銷售澳洲貨,一旦開始銷售,銀子就會滾滾而來。
等到他在縉紳們中建立起了關係網,有了自保的能力,就直接插手經營絲、茶――就算沒有本地客戶,臨高的殖民貿易部的胃口就很大。司凱德幾天前就給他打過電報,要他摸一摸杭州每年可收購生絲和絲綢的數量和絲綢生產能力。另外殖民和貿易部還對浙江的茶葉有濃厚的興趣。在電報中要求趙引弓報告當地的茶葉供應數量和行情,同時詢問是否可能在當地設場製造磚茶。
目前的歐洲人雖然不喝茶,但是後金對茶葉的需求卻是相當的旺盛――因爲大明的封鎖,只能以小規模的走私渠道和從朝鮮獲得一些茶葉。價格不低。茶葉不但可以作爲臨高向後金的主要出口商品,還能通過後金向蒙古銷售。
想到絲和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可以在杭州搞個蠶桑學校――本時空可以叫貧民習藝所之類。天地會應該有蠶桑方面的專業人員,請一個過來先教師範班,再用師範班的學生當教師――當初費孝通搞女蠶專科學校就是按照一個套路做得。
辦蠶桑學校,學員當然可以留作自用,但是最大的好處是他可以名正言順的大量招募和收容流民中的兒童和婦女。到時候再辦個實習工場,推廣半機械化的繅絲場……他腦子裡又開始打無數的主意、梅林知道他的念頭,搖頭說道:“你就別胡思亂想了,飯一口一口的吃,先把書坊的事情搞定了再說吧。”
趙引弓被他的話語一激,暮得回過神來,乾笑了幾聲:“走,我們瞧瞧書坊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