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東南角,只有一個窗臺,窗臺上放着一個腳蹬輪打火機。
這種腳蹬輪打火機在如今已經不常見了,我走過去,把打火機捏起來看了看。這打火機也不知道有多久沒動過了,上邊厚厚的一層塵土。
將打火機仍回了原位,我也沒想什麼,就躺在牀上,雙手枕在腦後,靜靜的思索着過往的種種。
就在此時,忽然賓館外邊傳來一陣喧鬧聲。
“媳婦兒,媳婦兒,你開門啊,我求你了,你開門啊,是我想多了,是我不對!”伴隨着說話聲。還有一陣接着一陣的耳光聲。好像是那個男的在打自己。
我打開了賓館房門看了看,聲音像是從四樓傳出來的。當時也沒在意,就關上了房門,繼續躺在牀上睡覺。
可過了沒多久,上邊又吵鬧了起來。
“媳婦兒啊。我真的錯了,我求你開開門啊。”這一次的語氣,我隱隱覺得不對勁了。
剛開始那個男的,用的是一種乞求的語氣,但現在用的卻是一種略帶驚恐的語氣。
這吵鬧的聲音不休不止,我捂住耳朵,但仍然擋不住那一陣陣的嚎叫聲。
這給我氣不過了,直接穿上拖鞋下了樓。到了前臺。我忍住心中的怒火,說:老闆娘,你去四樓看看。大半夜一點多不睡覺,這都是在幹什麼?
老闆娘依舊在嗑着瓜子,看着甄嬛傳,不耐煩的說:都說了,咱這生意好,客人多,晚上有個啥事,你也別好奇。
我說:不是我好奇不好奇的事啊,這大晚上的吵的人睡不着覺,你聽不到嗎?
那男人的聲音,嗓門之高絕對震懾旅館的所有房間,我堅信老闆娘如果不是聾子,也一定能聽到的。
老闆娘啪的一下,把瓜子扔到了水果盤裡,指着我說:哎我說你這小夥子,管那麼寬幹什麼?該睡覺就睡覺,別的不要問,懂嗎?
我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服務態度。
轉身走回了房間裡邊,仍然是想睡也睡不着,畢竟白天已經睡過了,其次這賓館上頭吵鬧不休,我反正是睡不着,也不知道西裝大叔和二爺是怎麼扛得住的。
原本想着,等那小兩口吵夠了,也就消停了。沒想到吵了一個多小時,那男的仍然在哀嚎不止。
我一咬牙,穿上拖鞋,直接上了四樓。
到了四樓一看,這一層的樓梯道理堆滿了煤球,而且房屋外邊堆放着煤氣竈以及各種炊具,看樣子倒像是提供長期居住的。
我心想:怪不得這樣啊。
看着那個男的跪在地上,不停的哀嚎,我走了過去,好生勸道:大哥,跟嫂子生氣了?我覺得還是好好商量一下,你看大晚上的,大家都得睡覺是不是?
那男的轉過頭來,臉上還掛着淚痕,他說:不是啊,我媳婦兒要自殺啊。
我瞪着眼睛,倒吸一口涼氣,說:那你趕緊報警啊!
我靠,這人命關天的事,在這哀嚎管個屁用啊。我趕緊拿出手機,正要撥打急救電話和報警電話的時候,忽然隔壁的房門打開了,出來了一個約莫三十歲的少婦。
她穿着睡衣,看她睡意朦朧的樣子,顯然也是被吵醒的。
她說:小夥子,你過來。
我左右一看,這樓梯道里,就我和這個中年男子在一起,跪在地上哭泣的那個男人,看年紀得三十歲了,所以這少婦肯定是在喊我。
“大姐,幹什麼?”我走過去問道。
這少婦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這男的有精神病,隔個十天半月的,總會發病。他老婆早就自殺死了。
“什麼?”我一個激靈,轉頭看了一眼那個男的,他跪在房門口,不停的哀嚎着,央求他媳婦兒開門。
少婦說:他老婆開煤氣,在家裡自殺的,幾年前就死了。這男的後來也瘋了,經常這樣,你沒看到嗎?這麼多鄰居,誰管他?沒人理他的,都知道他受了刺激,腦袋有問題。
“原來是這樣啊?”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剛開始還心想,這四周的居民如此不近人情,連個出來看看的都沒有,敢情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
少婦又說:小夥子,回去睡吧,沒事,阿。
我說:謝謝大姐了,萬分感謝。
少婦回了屋子,繼續睡覺,而我也轉頭下樓。可我剛走兩步,跪在地上那個男的,立馬起身,騰騰騰跑過來,拉住我的胳膊說:兄弟啊,我求求你,你幫我把門打開吧,我媳婦兒快要死了啊。
我很爲難的說:大哥,我們節哀吧。木歲投巴。
那男的一愣,說:我媳婦兒還沒死啊,真的還沒死啊,兄弟你就幫幫我把門打開吧。
我說:你自己去開啊,實在不行直接用腳踹。
可他就是拉着我不鬆手,非得讓我幫他開門,我說:行行行,我幫你敲敲門,至於你媳婦兒開不開,那我就管不着了。
他感動的連連道謝,說:兄弟,你真是太好了,我我給你跪下來磕頭了。
說話時,他還就真的跪下來給我磕頭了,我趕緊扶起他說: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之外,不要亂跪,男人都要有尊嚴的。
他雙手合十連連道謝,我走到了他房門前,輕輕的用手敲了敲門,問:呃大姐,你看這位大哥誠心誠意的求你,你就打開門吧,大家有啥話好好聊聊,行嗎?
我知道他媳婦兒已經死了,這個男人就是個神經病。但我知道,有些時候,有些事,看似完全沒有意義,但如果伸出援手,結果可能就不太一樣。
我只是爲了配合這個男人,讓他覺得自己媳婦兒確實還活着,別的不說,至少讓他這一會的心情稍微變好一點。
可我剛敲完門,這房門嘎吱一聲,竟然緩緩的打開了一條縫隙。
我去,房門竟然沒鎖?
這房門根本就沒鎖,我隨手這麼一推,房門就打開了,屋子裡邊黑漆漆的,但藉着微弱的月光,我還是看清了屋裡的擺設。
這就是單獨一間房,挺乾淨,挺整潔,屋子裡靜悄悄的,掛滿了女人的照片,但那個女人肯定是不存在的了。
“媳婦兒啊,你終於肯見我了。”在我推開房門的一瞬間,那個男的哭的稀里嘩啦,就衝到了屋裡,跪在牀邊,不停的哭泣。
“媳婦兒啊,是我錯了,你以後別再這樣了,好嗎?我求你了,我真求你了。”
我看的很清楚,牀上沒人,他媳婦兒只存活在他已經瘋掉的大腦中,我嘆了口氣,關上了房門,這就準備回去睡覺。
我心想,在這個社會上,如果大家都伸出援手,配合這個精神病人演一出他妻子還在的情景,或許,這個男人就不會這麼擾民了。但是,如今社會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要跟自己沒關係,誰都懶得管。
本以爲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可以回去好好的睡一覺了。誰知我剛轉身,還沒走出樓梯道,忽然那個男人騰騰騰就跑了出來,這一次,我轉頭一看,嚇了一跳!
他咬着牙,眼睛都要紅了,手裡還抓着一把菜刀,衝過來的一瞬間,直接把我摁在了地上,用菜刀架在我脖子上,喝斥道:你是誰!跟我媳婦兒有什麼關係!爲什麼我喊門她不開,你喊了她就開了?
我靠,看來還是我太年輕啊,怪不得沒人願意幫他,這事還真是沒人敢幫。
聽說精神病人殺人不犯法,此刻他一把大菜刀就架在我脖子上,萬一情緒不穩定,直接把我砍死,那可就太虧了。
我正不知道怎麼回答,忽然他的房間中走出來一個女人,連忙說:大壯,你別殺他,我跟他沒關係啊。
什麼!他媳婦不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