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相對無言,當馬車穩穩的停在了世子府,車內的幾人才從各自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急急忙忙的下了車,才發現,皇上的鸞轎也停在了世子府,想必人已經在裡面了。
玄畢將馬車穩穩的停下之後,便牽着馬兒離開了,司徒貞琴快速的走進屋內,見到李世平急忙見禮。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萬歲。”
“珍妃,你這麼來了。”李世平滿臉愁容的看着司徒貞琴。
“受王妃所託,來見郡主。”
杜婉婼一聽李世平也來了,渾身都不自在起來,總之有他的地方自己就不敢放鬆了。
“你怕他。”感覺到身旁人兒的不自然,殷噬天會會心一笑,沒想到她跟自己的感覺一樣呢,看來個李世平還真是個不招人喜歡的主啊。
“不是怕,而是不想招惹。”杜婉婼極輕的說完,然後跟着殷噬天進了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開始施禮,也不管方向對與不對。
“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殷噬天放開杜婉婼的手朝着李世平施禮,但還是被利李世平見着了。
眼神疑惑的看着殷噬天,這個人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拉着杜婉婼,而且是在皇弟的眼皮底下,看來他的身份也不僅僅是一個七品小官而已。
“皇兄萬歲萬萬歲。”杜婉婼對着空氣大喊,令一旁的侍女奴才都低頭淺笑,這傢伙還真是有意思啊。
殷噬天更是想笑,這傢伙的耳朵很靈敏的,她找不準方向纔怪,這會兒怕是不想對着某人施禮吧。
“好了,都起來吧。”
李世平現在的心思不在她們身上,也懶得理會,他現在擔心的是悅容的生死。
杜婉婼起身後由汝元攙扶着進了內屋,李世均和悅易守在牀前沒有離開過半步,李世平和珍妃也跟着進了內房。
“皇弟,到底是怎麼回事,悅容怎麼會病得這麼嚴重,悅易,你們誰能告訴朕。”李世平還沒有走到牀前,就已經被滿屋子的血腥味嚇到了。
對於悅容,他所給與的疼愛不必李世均少,皇室子孫單薄,公主也少,所以自己對悅容也是百般關懷,童年的記憶裡除了李世均和悅易,最多的便是她了。
“皇兄,悅容恐怕時日無多,所以臣弟逼不得已,讓你來見她最後一面,免得天人永隔,終身遺憾。”李世均起身,走到李世平身旁,雙眼通紅,應該是強忍着眼淚,不讓它掉下來吧。
“皇帝哥哥,救救悅容,皇帝哥哥。”悅易轉過頭滿臉淚水的望着李世平。
“這麼眼中了麼,怎麼沒有人給朕彙報,悅易,你不是天天守着她麼,怎麼會這樣。”李世平兩步上前,握住悅容的小手,才發現,她竟然已經瘦成這樣了。
自己有多久沒有見她了,從御宴結束之後,彷彿自己就沒有關注過她,過年時,杜婉婼失蹤,李世均心情不好,自己也隨着珍妃的喜好而忽略了很多事情,自然也忽略了她,說到底是自己這個做哥哥的不夠稱職啊。
“皇上,王爺,世子,你們先不要着急,王妃既然來找臣妾拿桑果,想必她已經有什麼辦法了,不如讓王妃再試試。”
司徒貞琴現在才知道,原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幸好剛纔自己沒有做太多的停留,否則自己可要成爲罪人了。
說完後從袖口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桑果,交到杜婉婼的手裡,然後緊了緊她的手掌,視乎在給杜婉婼傳遞力量。
杜婉婼當然知道悅容的重要性,李氏王朝唯一的郡主,一個與皇子王爺一同長大的郡主,源親王的嫡女,自己若不能保她無事,恐怕這一次就連青竹哥哥都不會原諒自己。
之所以明白自己此時的用處有多大,身上的膽子有多重,杜婉婼反而有些遲疑了,她好想退縮,因爲她不敢保證她能救活她,就算救過來了,也活不了多長的時間,她的內臟多處受損,是不可能復原的。
“婉婼,你真的有辦法嗎。”李世均看着自己的妻子,突然發現,竟然所有的責任都壓在了她一個的身上,她現在揹負的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
“杜婉婼,朕希望你竭盡所能,醫治悅容,悅容以前若有得罪過你的地方,朕帶她向你賠罪,請你無比全力以赴。”
李世平當然知道,這個杜婉婼和悅容的關係不怎麼好,後來的落水時間自己也是清楚的,不過當時沒有在意,悅容是郡主嘛,總有一些胡攪蠻纏的習慣,放任着不管也會沒事,但若是她知道今日的狀況,估計當日定會奮不顧身的救起杜婉婼的。
“皇上哪裡話,只要是婉婼能做的,婉婼定會不遺餘力的。”杜婉婼朝着李世均的方向欠了欠身子,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二嫂,謝謝你。”
悅易感激的看着杜婉婼,杜婉婼只能苦笑的點了點頭。
“好了,你們都出去吧,這裡交給我吧,讓汝元和歸雨給我打下手就行了。”杜婉婼說完便朝着空氣伸出了手,示意汝元來扶着她。
“婉婼,我們就在門口,需要什麼說就是。”李世均出去的時候,握起杜婉婼的小手,於他而言,悅容也是生命力不可或缺的親人,他很希望她能幸福的生活,不管她多麼的嬌蠻,多麼的刁鑽,終究都是自己的小妹,更何況她的身世那麼悲慘。
悅容受的苦已經夠多了,希望老天不要這樣帶走她,讓她的人生成爲一個悲劇,一個笑話。
“恩。”杜婉婼堅定的點了點頭,看來自己若做不到,真的會讓青竹哥哥好失望的。
可是自己怎麼捨得讓青竹哥哥傷心難過呢,青竹哥哥想要守護的便是婉婼必須要守護的。
待所有人出去以後,歸雨走了進來,將藥箱掛在自己的胸前,方便使用,那摸樣就跟要去沙場赴死一般的堅毅。
汝元撫着杜婉婼慢慢的走到牀前坐下。
杜婉婼摸着抓住悅容的手,仔細的爲她號了一下脈搏,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這個動作可讓身後的兩人嚇得不輕,看來這悅容郡主是真的保不住了。
汝元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杜婉婼,一臉失落滿是自卑,沒有半點自信可言,或許這一次她真的是沒有把握,也是受形勢所逼,要知道以前她是很驕傲自己的醫術的,以自己是藥王之後爲榮。
“主子,很難嗎?”悅容問得極輕,彷彿怕驚動了身旁的人兒一般。
“王妃,現在怎麼樣了?”歸雨也是一臉的着急,雖然悅容郡主平時兇了點,但是心地確實很善良的,也很善待自己的下人,不耍橫的時候,其實挺好的。
這麼年輕的生命,若真的走了,只會讓人悲傷落淚,唏噓惆悵。
“跟剛纔的情況一樣,脈搏微弱,生命跡象越來越蕭條,這樣下去,最多隻有三天的時間。”
杜婉婼一臉凝重,要怎樣才能讓她活過來呢。
“主子,你盡力便好,不必這麼緊張。”汝元看着她緊鎖的眉頭就知道,她又在跟自己過不去了。
“怎麼能不緊張呢,你看看外面的人,哪一個不是在望着我,希望我能把她救活,哎,算了,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我盡人事,她聽天命吧。”杜婉婼說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然後調整自己的情緒。
自己不能因爲她是郡主就擾亂了自己的心緒,要像一隻普通人一般,儘自己的努力,至於結果就看她有沒有求生的慾望了。
“歸元姐姐,你讓世子府的人用人蔘,當歸,大棗,菩提子熬藥,要快,你親自看着,熬好了之後馬上送過來。”
“歸雨,你讓元姐姐告訴你,我的藥箱裡面都裝了些什麼藥材,方便你等會兒拿給我。”
簡單的吩咐完之後,她朝着門口大叫了一聲悅易,悅易便連爬帶滾的來到她身邊,聽候她的安排。
“你與悅容一母同胞,我需要你來跟她過繼血液。”杜婉婼簡單明瞭的解釋了一下,便抓起悅易的手在他的動脈處用小刀劃開一個小口,然後讓悅易直接將血喂入悅容的嘴裡,再讓悅易用內息催入悅容的體內。
“歸雨,桑果。”此時汝元已經推出去安排人熬藥,只有歸雨守在一旁,聽到杜婉婼的聲音,急忙將早就準備好的桑果交到她的手裡。
“血靈芝。”
“蚺皮。”
“靈芝。”
“止血丸。”杜婉婼一口氣拿了好多藥材在手上,這些都是天下奇藥,每一種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只是沒有那一種是能讓產後的女人內臟復原的。
杜婉婼也是急了,自己的藥箱裡只有這些東西,這次是真的翻老底了,若再救不了,自己也黔驢技窮,無能爲力了。
只見她將所有的藥材握在手中,不停搓揉,讓各種藥材混爲一體,然後用蚺皮包裹成一個很大的藥丸。
輕輕的推開悅易,將一個碩大的藥丸放入嘴中,看得悅易有些吃驚,着他媽這麼大一個藥丸,悅容能吞得下去麼,會不會被噎死啊。
“悅易,擡起她的身子,朝着她的背部打一拳,幫助她下嚥。”杜婉婼話音一落,悅易便一把扶起悅容,手瞬間收起成拳,朝着悅容的背心打了一拳,果然悅容一個前慫之後,便將整個藥丸都吞了下去。
“二嫂,可以了,悅容把藥丸全部吞下去了。”悅易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樣,看着杜婉婼,等待她的下一個吩咐。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她的傷口不深,真正的致命點,是她的內臟受損。”杜婉婼讓歸雨扶着自己緩緩的出了房門。
至於悅易,就讓他守着悅容吧,如若不然,這傢伙不會放心的。
“二嫂,謝謝你,我相信悅容一定會堅持過來的。”
“希望吧,她的求生意志不堅定,能不能好過來,她自己說了算,不過,你可以用她最在意的,最捨不得割捨的東西刺激她,或許她會配合。”杜婉婼走出房間,一切都聽天由命吧,自己能做的,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就只能等了。
“婉婼,王妃。”一跨出房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現在只有等,若今晚還是醒不過來,就準備後事吧。”杜婉婼沒有半句虛言,但是她的話卻讓李世平好睏惑。
李世均不是說悅容想不通自殺了嗎,那傷口會比上一次李世均受的傷還嚴重嗎,怎麼連杜婉婼都束手無策了呢。自己已經不想追究悅容到底爲什麼想不通,又爲什麼要自殺,但是誰能告訴自己,刺入腹部也是致命的麼,真有杜婉婼說的那麼嚴重麼。
“皇兄,悅容病倒多日,現在又任性胡鬧,所以纔會這般嚴重。”
李世均知道李世平的想法,擔心他起疑心,急忙出來解釋。
李世平聽完後,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這個悅容的性子真是太犟了,不就生個病嘛,就算久治不愈也不用這麼激動啊,真是胡鬧,竟然揮劍自殺,這傢伙好了以後朕要好好的管教一下了。
“好吧,就都等着吧。”李世平平靜的說完,彷彿又想起了什麼一般對着身後的司徒貞琴說道。
“珍妃,你先回去吧,皇后身子不舒服,卻也擔心悅容的身體,你去陪陪她,但是千萬不能將悅容的狀況告訴她,就跟她說悅容已經大好了,讓她不要掛心,朕晚上再過去。”
魏靈兒與悅容感情好,李世平是知道的,這兩個人經常湊到一塊兒,要是讓她知道悅容現在的情況這麼緊急,恐怕會動了胎氣。
司徒貞琴有些搞不懂李世平對皇后突然轉變的態度,但是有一個猜測一直在心裡好久,只是沒有機會去證實而已,今日正好藉此機會。
“是,臣妾這就去。”司徒貞琴走後,,滿屋子的人都陷入沉默,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解釋默默的等待着,要麼生,要麼死,只是這個等待的過程卻是這麼的讓人煎熬,一分一秒都過得如此的緩慢。
一時間整個世子府除了奇的安靜,就連屋內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樣的場景讓李世均倍感淒涼,曾經的悅容,曾經的世子府,那是多麼的熱鬧,多麼的有活力啊,誰會想到會有今日這種局面。
整個下午,整個晚上,悅容的牀前換了一個又一個的人,由一開始的悅易換成李世均,再換成後來的李世平,他們都想着法子的回憶着小時候的事情,希望能刺激她的求生慾望。
太陽落山,夜幕降臨,冬日的天空沒有繁星的照耀,一片漆黑,但是世子府依舊燈火通明,屋內悅易和李世平靜靜的坐在門口的位置守着,杜婉婼有些困了靠在汝元的肩上睡着了,歸雨這一遍又一遍爲他們添茶水,殷噬天端坐在另一邊,目無表情的看着侍女爲爐火加柴碳。
屋外則是大批的侍衛層層守衛,幾名御醫各自提着藥箱守在門口,要做到隨傳隨到。
而此時李世均則守在悅容的牀前,目不轉睛的看着牀上的女子,多希望她能立刻醒來,哪怕是動一下手指頭或者眨一下眼睛也好,但是在經過一個下午的等待中,她沒有半點要醒過來的跡象。
“悅容,你醒過來好不好,二哥哥不會生你的氣,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二哥哥不怪你,你還這麼小,初涉人世,不懂得辨明是非黑白,更不懂得何爲情愛,你犯得所有錯都不算錯,是沒有人好好的引導你,作爲你的兄長這是我的失職。”
“二哥哥是很愛你的,只是這種愛不是你想的男女之愛,而是無法割捨的親人的疼愛,你放心,你還這麼年輕,二哥哥會帶着你,讓你明白什麼纔是真正的男女情愛,你會遇到一個你心儀的男子。”
“呵,你們還會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包容你,疼愛你,就像二哥哥疼愛婉婼一般,但是請你,求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離開我們好不好,你若走了,我不敢想象,悅易和皇兄以及我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李世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也需要宣泄不是麼,他雖然善於隱忍,但是這與那些事情都不一樣啊。
“悅容,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二哥哥帶着你和悅易去騎馬,結果你從馬背上摔下來,悅易那小子爲了救你,從馬上跳下來,將你護在身下,結果他的手臂斷了,痛得他哇哇直叫,回去之後我被母后好一頓責罵,要不是父皇護着,估計會被母后打。”
李世均回憶着兒時的事情,不停的講述着,她們曾經一起度過了那麼多開心和難過的時光,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情誼絕不比一般的堂兄妹低,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還有,還有,父皇走的時候,你一直都說父皇只不過是睡着了,你走到父皇身旁,搖着父皇的胳膊,一個勁的喊着皇父,皇父,你快醒醒,你知道嗎,當時多少人因爲你的這句話泣不成聲。”
李世均忍着淚水,講述那些自己內心最柔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