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吃晚飯的時間很早,吃過晚飯也才五點多鐘,顧漫執意要讓我帶她在村子裡裡面走走。
胡灘村雖然小,但是人都淳樸,有些一開始還不知道我回到村子的,看見了也是會過來用家鄉話閒聊一會,有的還要請我進他家裡喝茶,不過村人的淳樸並不影響他們的八卦,本來這樣的小地方,雖然現在你不像以前,也有了電視甚至個別人家還有了電腦,不過終歸是無聊的緊,所以好生村子裡有些變化,來了個城裡的姑娘,自然也是傳的飛快。
“啓宗呀,帶你媳婦出來呀?”在洗衣井那塊洗着衣服的三嬸見到了也是吆喝道,旁邊幾個一起在洗着衣服的女人也是擡頭都在打趣,大多是說我家有福氣之類的。
一開始解釋了那麼多,我也懶得解釋了,不過顧漫對那些人倒是很感興趣,問道:“她們怎麼在那裡洗衣服呀,家裡不是應該有水龍頭嗎?”
我笑笑,說道:“她們的老公平日一般就在幹活或者是出去打工,留在家裡也沒多長時間,她們每天的愛好就是敘敘話,聊聊天,要是都在家裡洗衣服了,那和誰說?”
顧漫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過也難怪,說到底顧漫是北京生的女孩,她說她家裡沒人了,不過其實我是不相信的,要不然憑她那點工資,身上的衣服和車子怎麼能買得起,但也不阻礙她是大城市長大的女孩,自然是不知道這些東西的。
“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突然想起以前和鐵蛋,還有那羣小兔崽子們經常去**的地方,雖然現在村裡都沒留下幾個了,鐵蛋也是在最近的鎮上打長工,不過那地方依然是我很珍貴的回憶。
繞過小樹林,又走了五六分鐘,就到了我要到的地方,就是之前說的那個潭水湖,此時是六點鐘左右,天色已經是接近要黑未黑的程度,看來顧漫也是有些適應不了這有些冷溼的天氣,雙手使勁抓着自己的衣服。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顧漫問道,我擡頭看了一下夜空,雲層蓋住了整片天地,這月亮也是不可能露出頭來的。
“等一會,天黑了有東西看。”我應道,接着就着了一個地方,拍拍塵土坐下,顧漫也是站在一邊,看着潭水湖。
慢慢的,似乎也不到十幾分鍾,周圍一下子就漆黑起來,而顧漫盯潭水湖的表情,也開始有了些變化,也是察覺到,這潭水湖的顏色還是分開成兩種,一邊是有些淡淡綠色的光芒,而另一邊則是藍色,這情景很奇異,而且很漂亮。
“這怎麼會這樣?”顧漫驚訝的問道,說到底還是女人,對這些看起來很夢幻的東西都很感興趣,不過我倒也不會做一個沒有腦子的男人,難不成告訴她這個湖由海水和河水匯成,一邊湖裡原本密密麻麻長着水草,後來應該是不知道怎麼的死掉了,那些水草的殘骸化成了一些粉狀的物質散佈在水面上,平日裡吸收這天上的月光,等到沒有月亮的時候,就開始會散發這種淡青色的光。
不過倒是另外一邊的藍色是怎麼回事,我並不知道,雖然之前聽說過大量死亡的水母死亡會有這種景象,但是這潭水湖拿來的水母,但我也沒當一回事。
我沒有回答顧漫,就坐在那裡欣賞這許久沒有見過的光景,不過只有四五分鐘的樣子,潭水湖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周圍一片寂靜,除了口中是不是呼出的些許白霧,倒也沒有什麼是動的了。
“你妹妹小青…;…;”顧漫似乎有考慮一下,但是還是開口了,問道。
漆黑的夜裡,但我知道顧漫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我想要讓自己輕鬆些,但卻輕鬆不起來,說道:“是緩慢生長,左腿比身體的其他部位都長的慢一些。”
“那就沒有看過醫生?”顧漫問道。
“有,但是都沒有辦法。”我說道,眼睛卻是陷入這無盡的夜裡。
“要不把她送北京去吧,那裡的醫療設施都好很多…;…;”
“沒用的,小青已經拒絕再看醫生了,這是我們欠她的。”我緩緩說道,“我們都不知道她能活多久…;…;”
“什麼?什麼我們?”顧漫問道,應該是聽不清我說的話。
“我和我爺爺。”我說了聲,突然覺得外面有些冷,開始往家裡面走去。
我和顧漫回到家裡的時候,小青正在寫着作業,村裡的私塾已經拆了,不過倒是建了一所小學校,兩三個老師,小青也是已經讀六年級了。爺爺正坐在紅桌前,擺弄着那些做傳侯的東西,當然這些我也是熟悉不過,但是說起來還是那面閻羅判官鼓最煞人,也叫陰婚鼓。
一面半米高的大鼓,印象裡最深的事那面鼓,竟然綁着兩支用白布系出來的蝴蝶,白布上沾有不少的油污,細看有些發烏。
鼓身兩旁用紅黑兩種砂,各自繪一尊閻羅相和判官相。
只見閻羅坐於案前雙目圓瞪,手握驚堂木,像是要狠狠拍向身前的案輯上。
另一邊的判官黑着臉,腦後一團黃色的光暈,像月亮照在腦後,手拿奪命筆,張着嘴像在吼着什麼。
後來我才知道,這鼓就是有名的陰婚鼓,這第一次看,還真是讓人害怕。
既然爺爺把這陰婚鼓拿了出來,代表又是有人要結陰婚了,這締結陰婚和走陰是有區別的,不過陰婚這事無論在大地方還是小地方都是頗多忌諱的,我十二歲起開始和爺爺做傳侯,也就只是在十七歲那年遇到過一次人家行陰婚的事兒。
“爺爺,這近年關了,還有哪戶人家要結陰婚?”我有些疑惑的問道,陰婚前後一個月是不準有其他喜事的,這陰婚本來就是大大折煞生者的氣數,所以在前後一個月必須禁喜蓄運,可是這過幾天就是大年三十,這感情是不想過年了。
爺爺用黃色的冥錢輕輕擦拭陰婚鼓面,也是說道:“鎮裡林家的事兒,林家太公前些天去世了,找了四十來歲的女人結陰婚,說那女人也是活不長了的。”
“這林家也是挺不要臉呀,不要說那林家太公活到今天也得有九十多歲了,這死了還要去留下一樁缺德事,這爺爺,幫不得。”我唏噓道,陰婚一般也就是死人和死人締結,也就是兩家的親人,覺得死去的男女雙方合適,可以締結亡命婚事,第一要求,這雙方死前都必須是單身,而且年紀一般是不超過三十歲的,第二,這男女相繼死的時間間隔不能超過七七四十九天,但也得是兩人都死了纔能有這陰婚一說,但林家這事兒是哪哪不沾邊。
所以,我當然是不贊同我爺爺去做這趟傳侯的,雖然死者爲大,但這根本就是兩碼事。
“額,這事兒還是要做的,這事情是那女人提出來的。”爺爺把鼓立在一邊,起身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說道。
“那女人?這是什麼想法,怎麼會想着嫁給一個過世的老人。”我疑惑道。
“這些事我自然是不知道了,等後天到鎮裡再看吧,這事兒你就不用跟我去了,陪陪那姑娘家,這什麼死人活人的事兒,還是不要讓那姑娘家知道太多爲好,城裡姑娘大都怕這些事兒。”爺爺說道,然後指了指小青的方向,顧漫正在教小青做作業,不過看起來也沒起多大用處,小青的功課一直很好,根本不用人去教什麼。
說完,爺爺覺得有些疲倦了,便回房間裡去休息了。
爺爺一走開,顧漫立馬就起身走到我身邊,湊過來就說道:“剛剛我聽見你和你爺爺說什麼陰婚死人的,你和我說說吧,是不是你那做傳侯的爺爺又有什麼任務了?”
任務…;…;我很好奇這顧漫怎麼會想到這個詞的。
立馬對爺爺剛剛那番話我是有點無語了,怕這些事兒,對一般的城裡女人倒的確是如此,但對着顧漫這個奇葩的女人,卻是一點都不成立。我沒有反抗多久,因爲我知道憑着顧漫這胡攪蠻纏的功夫,我最後一定會全部招出來的,所以直接就把大概的事情和顧漫說了。
結果很容易猜到,這顧漫決定到時候一定要去看看,我也同意,因爲這樣子我也可以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這事情,也是得瞞着我爺爺,否則他絕對不會讓顧漫去摻和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