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墨零的懷裡,我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但他衣裳上的涼意卻好像冰刃一般扎進我的身體裡,是生疼的。
“抱緊了,我們回家了。”墨零道,不等我拒絕,木輪椅已經飛速的向前行使。墨零被磨破的雙手清晰的浮現在我的腦海,我是要離開的,我怎麼能讓他這般載着我前行,但墨零卻根本不給我跳下去的機會,就着前面的大滑坡便劃了上去,瞬時,速度快的,我只剩下本能的抱緊墨零。
夜晚的風將我的頭髮吹起,連帶着墨零的,我害怕而緊張的閉住了眼睛,卻不曾看見,華月下,墨零寵愛的看着我,在我跟他幾近貼合的距離,隔着空氣作勢親吻了我的脣。
但,終究隔着空氣,我根本不曾看見。
速度慰問的減慢下來,我這纔敢睜開眼睛,墨零卻雙眸含笑:“小蘇蘇怕了?”
我見木輪椅速度終於慢下來,趕忙跳下,惡狠狠的瞪他,要是現在我能說話,我一定要好好的罵他,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居然還這般對待自己,真是真是——
我用力的瞪他,墨零卻始終衝着我笑,我被他笑的敗下陣來,轉身要走,墨零卻拉住我:“我們家小蘇蘇那麼傻,可不許離開我的視線。”
我驀然一震,爲他這般寵溺我的口吻,可當我回頭,這一下,我更加清楚的看見他拉着我的手,那雙原本素白修長的手,竟斑斑駁駁都是磨破的傷口。
墨零趕忙收回手,將雙手藏在袖口下,我知他不想我看見,我便未揭破,只是走到輪椅後,推着他回去。
零宣殿。
顏心看見墨零,擔心的上前:“四皇子,您沒事吧,怎麼這般晚纔回來。”
墨零揮揮手讓她下去,顏心還想說什麼,終是閉了嘴,只是走之前,看我的眼神當真恨之入骨,我也就當作視而不見。
進了屋子,我拿出膏藥,墨零故作糊塗的看我,這一回,我根本不跟他糾纏,徑直拿了他的手塗抹膏藥。只是在這燭光下在看他的雙手,我竟狠狠一愣,這雙手上的傷,比我剛剛看見的更加嚴重,右手上有一處,皮竟硬生生磨去了大塊,而手原本也就那麼點大啊!
心,驀然跟被刀紮了一下,很疼很疼。
“沒事,我——”墨零想要開口化解,我狠狠的盯着他,將他所有的話都盯了回去,這一下,他終於安靜了。
眼睛看着這雙滿是傷口的手,很是生疼,我很想問,你是來找我的嗎,推着木輪椅走了那麼多地方,是在找我嗎?
可,我竟問不出口,一種莫名的恐懼佔據着我的心,讓我害怕着。
我深呼吸,收斂了所有情緒,小心的將藥塗抹上那些個傷口,明明一定是很疼的,但墨零卻一直在傻笑,那笑當真是極傻的。
給墨零上好了藥準備回自己的屋子,墨零卻不肯讓我走:“小蘇蘇,你看,我今天受傷了,你怎麼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我:“.....”
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小蘇蘇,你看啊,人生病受傷的時候是不是特別的脆弱,特別的容易感傷?”
我點點頭,他的話並無道理,在北央的時候,我一生病就格外的想南陽,也格外的脆弱。
墨零見我點頭,頓時眼睛都亮了:“所以啊,你要是現在回去,整個屋子就只剩下我一個人,那我又受着傷,就會特別容易感傷還特別的脆弱,萬一一個想不開——”
我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巴,狠狠的瞪他,這個墨零,什麼話不好說,這種話能隨便亂說嗎?
墨零就着我捂着的手,可憐兮兮的嘟起嘴巴,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這一瞬間,我竟有種錯覺,墨零根本不是個大男人,而是一隻可愛的——
我一想,我的腦袋竟閃過一瞬間的疼,我便也就不再想。
“小蘇蘇,你真的,真的忍心嗎?”墨零就着被捂的嘴巴說話,說出來的話根本就不是人話,但偏生我還聽懂了。
我是想拒絕的,但不知爲什麼,今兒個晚上看着他,我竟拒絕不了。
“睡覺嘍!”墨零卻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把將我拉到他的腿上,推着輪椅往牀上走。
我一下子給急了,他的手我剛剛包紮好,居然還敢用輪椅,但我想要跳下來,誰想墨零竟牢牢的抱着我,一直到牀上才放開。
我生氣的盯着他,他卻立刻認錯:“小蘇蘇我知道錯了,我只是高興過頭了,何況你看,我的手根本沒事。”說着還將他的雙手放在我的面前,確實,我包紮的傷口倒是沒有損壞,見次,我才放過他。
只是,我看着牀,我只是答應留下來,又沒說要跟他睡一張牀。
墨零卻看透我的心思,連忙拉住我道:“小蘇蘇,我知道你嫌棄我,不想跟我一張牀,但是我已經分成兩條被子,兩個枕頭了,這樣我們根本誰也不會妨礙誰的。”
我本能的要拒絕,墨零卻頓時換了個表情,滿臉悽楚:“不過要是小蘇蘇你執意嫌棄我,那,那我就睡地上好了,真的,小蘇蘇,只要你肯留下來,不管我睡哪裡都可以的,牀,歸你。”
我:“......”
我看着墨零那一連可憐的樣子,拒絕的話根本說不出口。我回頭打量這張牀,因爲是皇子的睡塌,所以比一般人的要大好幾倍,所以如果不是刻意的,兩個人睡在一張牀,根本是還有很大的空間。
何況又是分被褥睡的。
我嘆了口氣,對着他的樣子終究是點頭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不忍心拒絕他,既然不忍心,那就不拒絕了。
我原本以爲會有些尷尬或者不自然,但不知道爲什麼,當熄滅了蠟燭,我和墨零躺在一張牀上,一種強烈的熟悉感竟撲面而來,而後我竟在不知覺中熟睡了。
漆黑的夜,墨零則睜開眼睛,藉着稀疏的月色凝視我的臉龐,他的眸子是那麼的溫柔深情,好像這世間上任何一樣東西都無法化解。
他輕輕的親吻我的額頭,然後擁我入懷,而熟睡中的我卻好像回到了溫暖的港灣,愜意的蹭了蹭,便繼續睡覺。
墨零看着,盡是寵溺而深情的笑。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因爲我本就有早起的習慣,而且我昨兒個晚上就着墨零手上的傷思量了一番,墨零的雙腳不便,那以後定是要用這木輪椅的,雖然他貴爲四皇子,但,沒有一個人會時時刻刻的在他身邊。
所以,我決定給他做副護手的,這樣他不管怎麼推木輪椅都不會在受傷。我這般想着,睜開眼睛,卻不想墨零好看的臉龐毫無設防的映入我的眼簾,我發愣許久纔想起來,我昨兒個晚上經不過他的苦苦哀求留下來陪他,但——我的視線往下移,只見墨零的手正緊緊的摟抱着我,還有睡前不是分被褥睡的嗎,爲什麼現在是一個被褥一個枕頭,而我整個都在他的懷裡,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零仿若不曾睡醒,抱着我的手又用了用力,將我往他的懷裡帶,我本是要搖醒他的,但看着他無害的睡顏,卻選擇了輕着動作小心離開。
只是一等我離開,墨零卻睜開了眼睛。
這會兒的天還是有些暗的,我想着墨零起來還需要些世間的,便想先將那護手做起來,要是我動作快些,護手今兒個就能完成的。
這般計劃着,我便拿出針線開始做起來,我想先做一副給墨零護護手,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不喜歡讓奴才們推着他走動的,所以先做副對付一下,然後再仔細的做副好的。
很快,右手的護手做好了,我試了試,感覺是可以的,於是我便準備做左手的。
突然,門被粗魯的踢開,我以爲又是顏心,卻不知轉身竟是一羣侍衛,帶着刀子竟將我團團包圍,我頓時愣住,被眼前的景象給弄糊塗了,可不等我明白,我整個人已經被他們抓了起來,我掙扎,可,根本沒有用。
侍衛將我帶到了大理寺,什麼都不曾告訴我竟將我打入大牢,這一下,我是完全不知所謂。
牢房又溼又髒,我根本無處容身,只能站着,我是想問個明白的,可我卻根本沒有聲音,就是連問都做不到。
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包裹着我,不稍一會兒,又來了兩個侍衛,將我帶出去審問,我以爲是要帶到堂上去的,卻不想竟是密室裡。
密室密不透風,黑壓壓的,給我一種無形的壓力,但卻沒有人,侍衛壓着我讓我跪在地上,我便只能等着。
許久,一個高大的身影才從外面走進來,起初我因爲昏暗,我並不曾看清楚,但當他坐下的時候,我才清楚的看見,眼前的人竟是西楚的皇上,墨硯。
他盯着我,一雙眸子裡竟滿是仇恨,而他的面容竟是憔悴的,不,準確的說,好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髮髻兩旁竟還生出了白髮。
沉默詭異的在密室裡瀰漫。
“顧蘇,你好狠的心腸。”突然,墨硯開口,那情緒是被生生壓抑着的。
我茫然的看着他,又趕忙打着手勢問,我到底犯了何罪。
墨硯見此竟憤怒無比:“顧蘇,事到如今你竟還要裝,你以爲朕還會相信你嗎?”
墨硯的話讓我頓時沉思,這裡面一定是發生了我所不知道的事情,而且非常的嚴重,若非如此,墨硯不會如此失態。
可,究竟是什麼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