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燈卻恍若未聞,轉身離開。
“一燈。”尖銳的聲音喊,但一燈早已經沒有人影,無人的後院裡霎那間寒氣四射,而百年的槐樹瞬間枯萎,化爲灰燼,連帶着剛飛過天空的小鳥也掉落下來,莫名慘死了。
傍晚,豔紅的霞雲瀰漫着天際,將整片天空都渲染成了蘇紅。
一燈進來,可伴隨着他每走一步,便有東西在他面前砸落,情景非常兇險,都是極端的近,只要一絲絲,便會砸落在一燈幼小的身體上,但一燈卻神態平靜,安然無恙的回到了房間,可,房間卻是一片砸落,能砸的東西都被砸了,不能砸的也被砸了。
一燈絲毫沒有生氣,只是平靜的彎腰收拾房間,可當他將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椅子便又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摔在地上。一燈再次扶起,椅子再次被扔在地上,如是重複很多遍,只聽砰的一聲,椅子被砸斷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燈瞥了眼地上椅子的碎片,便轉身去撿其他的東西,但其他的東西也跟椅子一樣,根本不讓一燈撿起來,都碎的一塌糊塗。
待到房間裡的東西都砸完了,一燈只是不急不緩的盤腿而坐,誦唸經文,可房間裡的空氣卻越來越寒冷,越來越寒冷。
“顧一,你什麼意思?”驀然,一道尖銳的聲音質問,一燈卻根本不予以理會。
尖銳的聲音卻驀然冷笑:“可以啊,我知道你什麼都不在乎,在你眼裡,恐怕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跟不存在一樣吧,即便是你自己的生死你也不會過多的關心半分,是這樣吧!”
房間裡只有詭異的尖銳聲和一燈誦唸經文的聲音。
“那顧蘇呢,你也不在意!”
驀然,一燈的眸子睜開,裡面一片寒光,直直的盯着一處空虛:“你敢傷她,我讓你灰飛煙滅。”
“哈哈哈!”尖銳的聲音驟然大笑起來,笑聲很是放肆,但隱隱藏匿着什麼。
“顧一,顧蘇還真是你的死穴啊!”原本空虛的地方,漸漸的現出一個人影,竟是一個絕色傾城的少女。
少女襲着一身幽紫色的長裙,一身古人打扮,看着年齡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絕色的臉上帶着稚嫩,但本該是稚嫩的,卻又偏偏透露出妖媚的氣息。
顧一看見少女連眼皮都不曾眨動,似乎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內。
少女走近一燈,修長的指尖落在一燈的臉上,曖昧的撫摸上一燈稚嫩無比的小臉。這樣的畫面本該是詭異奇怪的,但偏生卻毫無違和感。
“你想我灰飛煙滅?”少女的臉上洋溢着嘲諷:“嘖嘖,真是可惜了,就憑你,還做不到。”
一燈不語,只是沉默平靜的和她對視,只有兩歲模樣的他,但眸子裡透露出的是沉澱千年的平靜,這樣的平靜,能將人精神瓦解。
少女不着痕跡的移開目光:“是,以你的修行,是可以將我灰飛煙滅,但,相信我,在我死前,一定會拉着顧蘇和我一起——灰飛煙滅!”少女對着一燈笑,笑靨如花。
“你的目的?”一燈直視她。
少女重新看着一燈,盈盈的笑,非常的好聽,而隨着她的笑,房間裡的溫度也回到正常:“我叫七世,你可以叫我七七。”突然,七世笑着介紹道。
顧一淡淡的應了一聲,等待着她說出自己的目的。
七世又冷了臉:“你想我不傷害你那親愛的姐姐,很簡單,只要聽我的話就好了!”
沉默在房間裡瀰漫,七世等着一等答應,但久久卻不見,漸漸沒了耐心:“你要是不聽話,我就去跟顧蘇同歸於盡,你看着辦吧!”話落,七世便消失了。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剛剛灑落進一燈的房間,慧圓便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方丈,方丈,外面——”可當慧圓看見一燈滿屋子的狼藉時,一下子完全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半餉才響起來自己來的目的,趕忙道:“方丈,不好了,外面來了個——”慧圓頓了頓:“外面來了個不講理的女施主,非要在我們寺廟剃度出家,我跟她說,我們這裡只收男人,不收女人,但她——”
正在慧圓說的時候,只聽嘈雜聲由遠及近,一羣和尚攔着一個少女不讓她進來,但少女卻強硬的要進來,和尚們根本攔也攔不住。
“一燈,我要在這裡出家。”少女看見一燈,大聲道,好似再說,我要回家一般理所當然。
一燈看着少女,正是昨晚上的七世。
和尚們幸災樂禍的看着少女,他們方丈纔不會答應了,雖然這個女人是很好看,但,但這裡是佛門,他們是和尚,都應該跟他們家方丈一樣,清心寡慾,不被女色所影響。
“好!”一燈開口,波瀾不驚。
霎那間,所有和尚都目瞪口呆,根本回不過神來,剛剛,剛剛他們方丈說了什麼,到底說了什麼?
七世也愣住了,好似根本不曾想到一燈會答應的如此乾脆。
“方丈,這,這——”慧圓想要說什麼,但觸及一燈的目光,便自動吞了回去,不管他家方丈說什麼都是絕對對的,他家方丈能讓這女施主在這裡剃度,那是因爲他家方丈海納百川,一視同仁,在他眼裡,根本就沒有男女之分。
“算你識相。”回過神來的七世小聲呢喃。
寺廟裡收了一個尼姑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少人都議論紛紛,但也只是對一燈的做法議論了一段時間,僅此而已,對於一燈的名聲絲毫不受損。
可,寺廟內的想象卻變的詭異,比如現在。
一燈原本是獨自一人一張桌子吃飯的,那是因爲衆僧人對一燈的尊敬。而此刻,七世卻堂而皇之的坐在一燈旁邊,可一張桌子那麼大,七世卻偏生要挨着一燈坐,還是緊緊的。
一燈剛要夾青菜,七世卻霸道的撞開他的筷子,將所有的青菜都夾走了,一燈不生氣,只是平靜的換菜,但七世又將別的菜也倒進自己的碗裡,如是重複,直到將所有的菜都倒完。
一燈依舊不生氣,平靜的吃碗裡的飯,但七世卻連他碗裡的飯也不放過:“我飯不夠,你的給我。”話落,直接將一燈的飯全部倒進自己的碗裡了。下面的僧人對七世的行爲看不過去,都想要替一燈出頭,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他們家方丈嗎,也不看看他家方丈還這麼小,還需要長身體呢,居然這樣厚顏無恥的跟他家方丈搶東西吃。
但一燈不發話,他們終究不敢言語,只能默默的心裡鬱悶。
一燈放下筷子離開,七世根本吃也不吃,就立馬跟上一燈離開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是來這裡出家的,但也不剃度,天天跟着我們方丈,我們方丈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就是方丈上廁所,她都要跟。”
“就是,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跟我們方丈是連體嬰兒呢。”在坐的僧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
後院。
“喂,顧一,死顧一。”七世喊,但一燈根本不理睬她。
七世急了,上前抓住一燈就是不放:“你幹什麼不理我?”
一燈只是平靜的看着她,四目相對,很快,七世的目光先轉移了:“現在時間該午睡了,你這麼小的年紀就應該好好睡覺,否則,身體也長不好了!”說着,強硬拉着一燈午睡去了,一燈平靜的眸光迅速的閃過一抹光,隨即不見了。
時間如梭,轉瞬就是18年,寺廟裡的和尚進進出出,但唯一不變的就是一燈和七世,而寺廟的僧人們也對這一切變的麻木而習慣,但唯一讓他們奇怪的是,十八年,他們的方丈從兩歲的娃娃長成了二十歲的俊美男孩,但七世,卻至始至終依舊是十七八歲的模樣,絲毫沒有變化,若要說變化,就是七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我要吃這個。”七世一把將一燈手中的饅頭搶走,大口大口的咬,但咬到一半,又將饅頭塞回一燈的手中:“不好吃,給你還。”
一燈只是平靜的繼續吃,七世看着一燈將整個饅頭都吃了,嘴角不禁上揚,而一邊的僧人們都是見怪不怪,默默低頭吃着自己的飯。
吃完早飯,一燈離開,七世緊緊跟着。陽光撒落在兩個人的身上,一個是絕美的少女,一個是脣紅齒白好看的少年,一靜一動,仿若是這個天底下最美的畫面。
“不要跟着我。”一燈停住腳步,開口。
七世卻一下子氣鼓鼓的瞪起眼睛,雙手叉腰:“一燈,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麼,我都知道。”
一燈平靜的看着她,七世卻越說越生氣:“今天是顧蘇的生日,所以你要去看她,去年,前年,大千年,你都要去看她,你以爲我不知道嗎?”
一燈不曾反駁。
“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帶我去,你休想出這個門。”七世霸道無理的宣告。
一燈凝視着她,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七世拼命鼓着一雙眼睛跟一燈對視,但仔細看,她的眼圈深處在微微泛紅。
最終,一燈只是沉默的轉身,七世卻瞬間笑靨如花,跟個得知的小狐狸一般,得意洋洋道:“怕了我吧,我告訴你,你就是要好好的聽我的話,這樣,我就不去傷害顧蘇,知道嗎?”
一燈不語,一路上,一燈都不曾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