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幾日後,沈慕言收到消息,她人在高雄。

在得到消息後,季莫林第一時間趕往高雄。

有一個不好的消息,你要有思想準備,喬心安的母親在三個月前過世了。沈慕言在電話裡略顯沉重地說。

他驚訝之餘,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她身邊。他不知道,她一個人會怎樣承受那樣的痛苦。

他還記得,兩年前她的母親搶救室急救時,她倒在他懷裡無助哭泣的樣子。

那個時候,至少他還在她身邊。

他驅車趕往的一路上,都在努力回憶着他們相識相知最後相戀的這兩年多的時間裡,他爲她做過些什麼。

她瞭解他的飲食口味,他喜歡看的書,喜歡衣服的顏色,甚至睡覺時是向左還是向右。

可他呢,在這一路上,他想回憶她的一切,卻心酸的發現,他對她的認知匱乏到幾乎是零。

她總是做他喜歡吃的食物,穿他認爲好看的衣服,看他認爲有用的書籍,她將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季莫林喜歡的樣子。

卻最終,遺失了自己。

原本漫長的車程,卻在與她點點滴滴的回憶中飛逝過去。

終於,車子駛進了高雄市。他懷着無比的忐忑與激動,依照沈慕言給的地址開始了尋妻之旅。

不知道車子繞了多久,終於在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口,一間掛着“甜蜜蜜”名牌的麪包店看見了許久不見的她。

數月不見,她看起來比自己想象的要憔悴一些,蠟黃枯瘦的臉頰上充斥着淡淡的哀傷。

此時此刻,她就靜靜的坐在門口的圓桌旁,單手支着腦袋看着窗外,不知道在呆望什麼。

偶爾輕風吹過,將她及腰的長髮撩起,迷幻出一絲不真切的美。

他的雙眼痠澀泛疼,心臟不自主的像被人緊緊抓住,抽搐的疼痛着。

他從來,都沒有覺得她竟是這樣的美。

不同於外表的光鮮亮麗,清純動人。

她的美,在於她神色中不時流露的空谷幽蘭之氣。

就像在蕭索的曠野中,偶然勃發了一株醉人樸素的蘭花。

喬心安看着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出現在視線裡,再從眼前消失。

就像戒指戴久了,會留下戒痕一樣,愛情在心裡也會留下痕跡。不管是歡笑,還是淚水。儘管最後她沒有守住,卻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疤。

她到現在,才能徹底體會母親的感受。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有顧客臨門站在她背後詢問,她才從回憶中抽離,恢復正常的神態起身招呼客人。

她不會想到,無數次夢中思念的男人,此刻就在自己不過十幾米遠的地方注視着自己。

他眷注着那圓滾的小腹裡正孕育着他的孩子,孩子時時的吸允着母體的營養,在最原始的暖牀裡茁壯成長。

最後,他會誕生成人,成爲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娃。

他再也忍不住流下男兒淚,這裡麪包含了太多的懊悔和歉疚,以及對她的感恩和思念。

在來的路上,他曾想,她在被如此傷害過後還能留下他的孩子嗎?

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所有的疑慮恐慌都蕩然無存,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襲上他的大腦,襲上心頭和四肢,使他的身體不斷地顫慄。

感覺到一束熾熱的目光似乎正注視着自己,喬心安不禁走出店外張望,手不時撫摸着圓溜溜的肚皮安慰。

“怎麼了?”麪包店老闆郝佳佳看到她站在門口四處張望,好奇的走過來問。

“感覺有人在看我,大概是多慮了,沒事。”看着門口偶爾走過的路人,在確定沒有人朝自己這邊看過來,才轉身回了屋子。

她戴上手套,將剛剛烤好的曲奇餅乾拿出來依次擺進玻璃櫃。等待客人上門,可以一覽無餘小店裡的每一樣甜點。

在她最走投無路的時候,是爲和男友比翼雙飛而來到高雄的郝佳佳收留了她。

她仍記得,剛開始的時候她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季莫林,然後躲在沒有人的角落嗚咽。

後來,肚子變大了,她告訴自己要堅強。爲了母親,也爲了孩子。

不幸的是,三個月前,她的母親再次因心力衰竭住院,在治療不到兩天後便去世了。

母親的猝然離世無疑對她是最大的打擊,她甚至想隨母親而去。

那一天,她支開原本一直對她寸步不離的郝佳佳。一個人在出租屋,將浴缸的水放滿。然後,坐在一邊等着水快要溢出來的時候,拿起一把鋒利的剃刀準備朝着手腕割下去。

可就在她就要下刀的時候,五個月大的胎兒有了第一次胎動,讓她驚覺到孩子的存在,也讓她分崩的理智迴歸軀體。

她不能自私的選擇用死來逃避,因爲她沒有剝奪孩子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

就像她的母親,哪怕是生活再艱難,日子最絕望的情況下也不曾想過拋棄她一樣。

爲了已故母親,爲了她的孩子,她強迫自己一定要振作起來。就算是心裡在流血,自己的臉上也必須微笑。

原本只爲了給母親和自己騰空間而搬到男友住處的郝佳佳,卻因爲害怕她會孤單或者出什麼意外而堅持回來陪她。

說實話,以前覺得佳佳總是很呱噪。可現在,她卻覺得只有佳佳的喋喋不休才能使她的心不再因母親的離開而孤獨難過。

這天晚上晚上,郝佳佳準備和新交的男朋友去約會看電影,想想送她回來,可她怎麼好意思一再的剝奪人家談戀愛的時間。

在一番勸解下,她終於成功的說服郝佳佳直接去和男朋友看電影,而她就一個人徒步走回裡店子不遠的住處。

有些僻靜的小巷裡沒有什麼人,她忽然有點膽戰心驚,一種熟悉的緊迫感直逼她的心間。

她微微偏過頭,發現在不遠處街頭路燈的照映下,隱約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詭異的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時走時停。

她連想近日來,老是覺得有人在某個角落看着自己,嚇得冒出一身冷汗,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自以爲是。

爲了證實自己的猜測,她故意放慢了腳步,驚恐的發現那個人竟也走的慢吞吞起來。

一時間,恐懼害怕的情緒一擁而上,讓她忍不住想要放聲大哭。

她一面走,一面用手本能護着肚子,生怕壞人會對她的孩子不利。

媽,你如果在天上,就保佑你的女兒和外孫能順利逃過一劫。

身後的季莫林看着她微微顫抖的背影,擔憂的猜測她是不是身體出現什麼不適,卻又不敢貿然出現在她面前。

他沒有把握最後能挽回她,所以只能這樣,悄悄地跟着她,看着她,將她的每一個形象都牢牢地刻畫在心裡。

這一跟,就是好幾天。

今天,他又如往常一樣,卻發現總是在她身邊的那個女孩今天卻沒有和她回來。出於擔心,他決定悄悄跟在身後護送她回家。

處於保護孩子的目的,喬心安強迫自己淡定下來,這樣才能想到對策。

突然,她看見地上有一塊尖利的石頭,計從心上來。

“哎呦,哎呦。”她假裝肚子疼,順手拾起地上的石頭, 猛地轉身,看見那人由遠至近就要跑到自己的眼前。

但她因爲巷子很暗,看不清來人的樣子。

不管了!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轉過身一把將手中的石頭朝着人影丟過去。

季莫林看着她突然很痛苦的**,還蹲下身子,以爲她肚子不舒服,顧不得自己是否可以被接受,只是一門心思的想查看她的情況。

哪裡料到她會來這一招,只見一塊石頭朝着自己的方向一百八十米的速度狂速飛來,就算他手明眼快的躲閃,還是免不了被砸傷了額頭。

“救命,搶劫啊!”看見對面的人影捂着額頭的樣子,確定他已經被自己打傷,她本能的轉身快速朝着巷口跑去,邊跑邊呼救。

這個女人真是,讓他又愛又恨!

他移開捂着額頭的手心上,竟有血跡。

這女人,是想讓孩子生下來沒爹嘛!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還是三步併成一步的追着前面的短腿女人。

突然,喬心安感覺被一股力量攔腰挽起,同時被捂住了嘴巴。心想着,這下完了,難不成真要一屍兩命?

他會怎樣對待自己,**,虐殺,分屍。

數十秒,她已經想到千萬種可能。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如自己了斷來的痛快。

不行,爲了孩子她也不能束手就擒。

想到做到,她不知哪裡來的力量硬是掙脫了身後這個消瘦卻很有力氣男人的雙手。一把將捂着她嘴巴的手送進嘴裡,死咬住不放。

季莫林死也想不到平時柔柔弱弱的喬心安會怪招連出,更想不到她會有這麼勇猛的時候,吃痛的他放開了手。

擺脫鉗制的喬心安馬上決定再次逃離,卻被他一把拉扯進懷裡。

來不及掙扎,她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蘭香,頭頂響起強制壓抑着喘息,曾無比熟悉的聲音: “好久不見,我的止痛藥。”

他感覺到她八個月大的肚子生生頂着他的腹部,這感覺即難受又歡愉。

喬心安徹底懵了,是他嗎?這樣溫柔,這樣熱情的聲音會是他嗎?

隨着他的聲音,曾經的快樂和痛苦也一併迴歸。

感受到她無聲的抗拒,季莫林失落的放開了她。

他將她拉到巷口的路燈下,藉着有些分散的燈光,仔細地看着她。

“你…你怎麼會來?”她不明白,是巧合還是其他因素。不過是什麼,她都無意深究。

“來找我的心,還有我的藥。我是醫生,所以知道自己現在已經病入膏肓,如果沒有藥,我很快就會死去。”他半真半假的開玩笑。

看着他似真非假的認真模樣,她恢復了冷漠的表情。

心裡,有個聲音不斷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再走回頭路,不要再給他傷害你的理由。

她恍然大悟的吼道:“你幹嘛跟蹤我,你是變態嗎?還是你有什麼特殊癖好,喜歡偷窺懷孕的單身女人。”

她並不隱瞞她懷孕的事實。

事實上,她從不認爲伯母會爲她保守一輩子秘密。

就算心裡有再多的怨恨,但他是孩子的父親,這是無可改變的。

鑑於自己的不幸童年,她可以接受他對孩子應有的照顧與關心。但也只針對孩子,她從不把自己列入關心的對象。

“我是來接你的,我和顧美瑤之間已經徹底結束了。事實上,她一直都在欺騙我。那天,我之所以會說出那麼混賬的話也都並非出之我的本意。是我愛逞強的個性,不願意承認一向自傲的我竟會被一個女人耍的團團轉。對不起,我傷害了你。”他生怕她會再次跑掉,一直抓着她不放。一股腦的,將心裡的想法一一道出。

表面上無動於衷的喬心安,內心卻心潮涌動。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自己的等待就算是值得了。

有他這句話,至少可以爲自己那段不甚愉快的戀情畫一個完美的句號。

見她遲遲不開口,他着急了。“我找了你好久,盼了你好久,求求你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就算是爲了孩子,也別再丟下我。你不是說過,我們之間的距離有一百步,只要我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你來走。現在,反過來,只要你肯走一步,那剩下的九十九步統統我來走。就算走到天荒地老,我也心甘情願。因爲,我愛你。”

他第一次這麼認真的迴應她的愛。

說實話,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但回想起自己曾經所受的委屈,若不是這段戀情帶來的苦果,母親或許就不會死去。

想到母親臨終時,對自己和未出世外孫的牽掛,含淚離世。她就無法再看他的臉。

在她的心裡,他就是製造這場生死離別悲劇的始作俑者。而她,則是間接的執行者。

“說完了,說完我要走了。”她不再理會他,徑自朝家的方向走去。

開門、關門,完全將他拒之門外。

他卻一點也不生氣,相反的,更加堅定他的信念。

說實話,相比於她以往的言聽計從,他還是覺得做回自己的她最可愛。有一點傻乎乎,不失天真可愛。

愛一個人,不是要讓她變成自己,而是學會能夠接受任何樣子的她。

回到家的她,因爲怕被他看見沒有開燈。卻最終忍不住,站到小窗戶前,眺望他的身影。

看到那抹高大的身影在樓下,不時的徘徊,卻不曾離去。

偶爾向樓上張望,她都快速敏感的躲到窗簾後面,再朝下面看。

“媽,看到他回來,你最開心了。”看着牆上掛着母親慈愛的遺像,她想起母親生前的遺言。

別一遇到挫折就輕言放棄,愛情是靠着自己努力爭取的。除非,這個男人再也不被你所愛,否則不要輕易說分手。

莫林是個好男人,他會回來找你的。因爲你是顆珍珠,而不是砂礫。

儘管,相見的次數並不是很多,但在母親的心中,他卻是一個好女婿的人選。

母親活着的時候,常常誇獎他有承擔,又穩重,重孝道懂禮貌,幾乎把他當做是好女婿的代表了。

就算,在她帶着母親倉促離開的時候,決定獨自撫養孩子的時候,也曾未聽見母親對他有一絲抱怨。

媽,你是個預言家嗎?

季莫林很開心,因爲他終於可以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她面前。一開始,他的額上貼着染滿紅藥水的紗布。她心裡很愧疚也很擔心,但一想到他曾經的無情,她就馬上恢復一派冷漠淡定的樣子。

往後的兩個月裡,他開始天天準時來麪包店報到。

僵持的氣氛,從暗處漸漸轉爲白熱化。

一開始,喬心安很排斥他。

看見他出現,不是藉口離開就是佯裝視而不見。

而郝佳佳原本是站在她這條戰線的,誰知沒多久竟被他投其所好的方式收買過去,成了反間諜。

僵持不下的局面維持了幾天,她發現他是真的鐵了心和自己槓上了。

沒辦法,只得無奈的先接受。

時間一久,也就將就下來了。

偶爾店裡需要壯勞力搬運貨物的時候,她就會毫不客氣的使喚他。看着他大汗淋淋,還時不時對她露出討好的笑容,假裝對他嗤之以鼻。

不僅如此,考慮到她是孕婦需要營養。只要是她提的到想吃的,他統統會辦到。

哪怕要跑幾條街,他也不覺辛苦。

有的時候,看着他捧着因爲她想吃而跑過很多地方,冒着酷暑買來的紅豆沙,她也會覺得有一股暖暖的溫溫的熱流直達心田,也會在看到他如此辛苦,只爲換自己一個笑容的時候感動的想哭。

最後,預產期臨近。她時常會感覺肚子有些絞痛,下身也浮腫得厲害。

他開始堅持從酒店搬去她的出租屋,儘管她強硬地反對。卻在一次,險些在浴室跌倒的經歷後勉強的讓他搬進來。

“你只能睡這裡。’’她指了指窄小的沙發,對他欣喜的樣子視而不見,轉身回了自己的小房間。

因爲他的出現,使得郝佳佳識趣的搬到男友那同居。

所以每天,不管是在店裡還是在家裡,他總是隨時觀察着她的情況,不斷翻看孕嬰書,照着孕婦食譜給她熬湯。

尤其晚上,雖被嚴令禁止進入她的臥室。可他總會細心在她睡前墊一個枕頭在她腳下。

也會在睡前幫她洗澡搓背,雖然她一開始因爲害羞和窘迫,逞強的不用他。

但因爲她除了下身,還有全身都有些輕微的浮腫實在是不方便自己打沐浴乳,只得讓他幫忙。

好在,他一直規規矩矩。

因爲他被警告,如果有一次越軌行爲,就滾出她家。

以後,就別想見到她和孩子。

就算真有什麼私心雜念,也被她這番恐嚇嚇住了。

“你和她怎麼開始的?”看着季莫林將她浮腫的雙腳放進水溫剛剛好的腳盆裡,輕柔的爲她按摩呵護,她將埋藏在心底的問題說出口。

季莫林爲她按摩的手停頓了一下,擡頭看着她不確定的眼神和裡面潛藏的疑惑,語氣平淡的說:“她家和我們家是世交,她經常到我們家做客。記得有一天,我爸媽又出國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和兩個傭人在家。”他一邊講述,一邊將她的一隻腳拿出來用軟毛巾擦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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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我的十二歲生日,我一個人守着蠟燭卻沒有等到期盼的父母,就在我感到失望和難過的時候,她就像個天使般出現在我眼前。是她的陪伴,讓我走過那段孤獨的歲月。漲到後,我們順理成章地走在一起,但我的母親卻並不看好,事實上,她是有先見之明的。”他將她一雙洗好的腳放到牀上,去洗手間倒水了。

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明白了。在他的生命裡,顧美瑤不僅僅是充當着一個女人的角色,更是他潛意識裡的母親替身。

深夜,一直處於淺眠中的季莫林被一陣痛苦**聲驚醒。當他確定是從臥室裡傳來的,他馬上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去。

一進屋,他只見她躺牀上冒着冷汗蜷縮的像個蝦米。

扶起她,看見她的褲子上以及牀單上的液體。

槽糕,羊水破了!作爲醫生的專業水準,他第一時間判斷。

“是要生了嗎?’’因爲預產期就在這幾天,所以他晚上從來不敢睡得太死。

感受到一陣陣規律的宮縮,她意識模糊的點點頭,又開始了眉頭緊鎖的痛苦表情。

他慌亂的幫她穿好外衣,一把將她橫抱起朝着樓下奔去。

該死的!車子因爲開不進小巷,被他停在了原來住的酒店停車場。

他一路抱着她,內心充滿着緊張和恐懼。看着她原本就單薄的身體,因爲疼痛泛白的嘴脣,有一種即將失去她的感覺。

“別怕,不管什麼時候,我都陪着你。”他喘着粗氣,還不時的安慰她。

喬心安努力的不讓自己睡過去,她微睜的雙眼開始一點點的聚焦,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冒着豆大汗珠的臉。

“你爲什麼要來,我們就這樣各自生活---不好嗎?”她忍着疼痛哽咽的問他。

看到懷裡的女人,從眼角滑落的淚水隨着冷汗一起滴落在自己的袖子上消失不見,他相信這滴淚裡不參雜着任何的憤恨,只有被感化的甜蜜。

終於在街上打到計程車,趕緊抱着她向司機說明醫院地址。一路上,他一直抱着她。看着她偶爾的疼痛,覺得這疼痛也同樣在自己的身上。

他吻着她的額頭,在她耳邊低沉地說:“因爲你是喬心安,帶走我魂魄的喬心安。各自生活對於我來說,纔是真正的折磨。我不能對你放手。”他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卻發現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回憶起,從前因爲自己總是手指很涼,她總是習慣在兩人睡前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在雙手捂着他的手睡去。

愛,有的時候並不濃烈。它在你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裡體現,像空氣一樣若有似無,卻隨着你的每一次心跳呼吸而融入進你的全身。

直到有一天,你失去這些生存的基本條件,才發現你已經枯竭,命不久矣了。

終於趕到醫院,他一進大廳就叫喊醫生。

值班醫生和護士馬上推着手術牀過來,一路狂奔的朝着手術室跑去。

“拜託,拜託你一定要救救我太太和孩子,拜託了!”他一直拉着醫生的手,不斷卑微的祈求。

第一次聽到他這樣哀求別人,努力睜着眼的喬心安在看到這一幕時,再也忍不住感動的淚水從眼角流出。

她伸出手,季莫林馬上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裡,同樣緊張卻還面帶微笑的鼓勵她:“我們一會兒見。馬上你就是媽媽,我就是爸爸了,加油!”

“如果,生的是女孩---我就嫁給你。”她吃痛的皺了下眉頭,虛弱無力地說。

“好,我會給你一個全世界最棒的婚禮,你一定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直到她被推進手術室,消失在門後,他還是貼着門不停地念。

等待她的過程中,他趕緊給母親撥通了電話,告知他們的情況。

遠在臺北的馮昕薇再也坐不住,她買了最早到高雄的機票,一路風風火火的趕來。

哇哇!嬰兒的啼哭聲從手術室裡響起,使得他原本提上心口的大石頭少許落地。

沒一會兒的功夫,醫生便走出來:“喬心安的家屬嗎?”

“我是,請問我太太和孩子怎麼樣?”

“母女順產平安,寶寶3500g。產婦一會兒會被直接送進病房,恭喜。”

打石頭終於落地,他坐在長椅上一直傻笑,過往的病患還以爲他是個神經病嘞。

“你嫁我啦!”馮昕薇已趕到醫院病房,看見的就是喬心安虛弱的躺在病牀上,而一邊衣衫不整的季莫林不時像小孩子討好大人一樣的哀求。

“我說我要再考慮看看,你再囉嗦,我就帶着孩子再消失。”聽到這話,他馬上像是嘴巴被上了強力膠,一動不敢再動。

一邊的郝佳佳和和自己的男朋友陳傲然相視一笑,在逗弄了一會兒寶寶後一溜煙兒的跑了。

馮昕薇怎麼也想不到,一向冷冽孤傲的冰山王子也會有這樣賴皮的樣子。

“伯母,您來了。”眼尖的喬心安趕緊開口。

“媽。”季莫林爲母親看見自己這麼窘迫的樣子,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寶寶。”看見一旁的嬰兒車裡放着熟睡的小孩,馮昕薇感到無比的滿足。

原來,陪伴纔是最好的愛。

“孩子都有了,你還不嫁我,是想孩子變成私生子嗎?”仗着母親撐腰,他再次施壓。

“我說不嫁就不嫁!”她的執拗,還真是讓馮昕薇刮目相看。

“你怎麼出爾反爾!”

“你不知道出爾反爾是女人的權利!”

“好了你們不要吵了。”

“你說,你嫁不嫁!”

“不嫁!”

“好了,你們嚇到孩子了。”

“嫁不嫁!”

“不嫁!”

吵鬧聲一直持續,偶爾經過的人都很好奇的想探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