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弟子“三請”時,吳比就知道他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殺屈南生,當然不能讓他得償所願。
但屈南生又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讓自己出手……於是吳比當時就很是犯難——如何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再幫屈南生一把?
畢竟以屈南生現在的體質,就算加了魂導光環、吃了三顆補力丸,也未必能從那人的白鶴劍法下逃得性命……
恰在此時,吳比看到高個弟子身後站着的那小胖子,也和他的師兄弟一起慷慨激昂地舉劍吶喊着,心道此時不陰,更待何時?
於是吳比默默爲小胖子開啓了魂導光環,小胖子一個激靈,還以爲怒吼有助於境界突破,立刻喊得更起勁了。
待屈南生與石青的一問一答過後,吳比也知道沒有公平一戰機會的話,屈南生難逃一死,於是馬上令小胖子使出劈斬……
小胖子十劍連揮——這輩子都沒有人見過他出劍如此之快,快到這羣外門弟子的大師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斜斜劈成兩截,慘然倒地。
場中俱靜,木人們如墜夢中,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外門弟子們也揉了揉眼睛,完全沒有辦法理解小胖子的行爲。
小胖子自然是最驚惶的那個——我砍了師兄?剛纔我用的是什麼劍?也太快了?好爽啊好想再試一次……
啊不對!我砍死了師兄……就這麼幹脆地砍死了!?
小胖子恍若見鬼一般扔出手中道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軀中那陣神力也倏然離他遠去。
“我不知道!不是我!是劍自己動了!”小胖子向着高臺連連磕頭,口中高呼,頭都磕到了高個弟子迸濺一地的血液中也毫不在意。
外門弟子們緩過神來,紛紛快步遠離殺人現場,生怕小胖子再發狂,輪到自己受傷——那幾劍太過迅速,沒有人覺得有把握躲開。
木人們也是一樣驚慌失措——他們之中最長的在木人隊中呆了半年,可也沒見過哪次校場試劍會死外門弟子的,於是像見到妖怪了一眼抱團取暖,一個個表情驚恐。
其中表情最驚恐的當然就是吳比——吳比一邊演着,一邊觀察着石青與九掌櫃的精彩表情,看到石青握劍警戒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破功,急忙竭力扭曲着自己的面容,掩蓋住笑意。
屈南生可沒想到會出如此變故,原本高個弟子持劍欲來時已是緊張萬分,懷疑自己拒絕吳仙家的幫忙是否有些託大;此刻高個弟子忽然死去,屈南生更是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猜到應該是吳仙家搞得鬼,卻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手段。
“你使得妖法!?”石青抽劍驚疑片刻,最終還是指向了屈南生,決定如果他的回答無法令自己滿意的話,當下就要劍斃此人。
“哈!”一聲輕笑緩解了場中的緊張——九掌櫃彷彿見到了最好笑的事情,佝僂着身體開始笑個不停,甚至咳嗽了起來。
“是九掌櫃?”石青更加驚疑不定,轉向九掌櫃,握着的劍不知該不該放下。
“非也非也……”九掌櫃捋了捋前胸,順順氣道,“我老九隻是沒想到,在你們這還能見到師弟弒兄此等奇景……”
“你我雖然修爲不高,但修家手段好歹也能看出個一二……看不出的話,只能說對方道行高深遠超你我。”九掌櫃正色道,“依我所見,石仙家若是想查的話,查一查這小胖子和甲三便是,此事總歸與他們二人脫不開干係……”
“正好我老九有一套搜魂法術,能知活物生死來歷,以往都是用來給咱們南荒集鑑貨用的。用到這裡嘛……也不是不可,不知石仙家?”九掌櫃微微側頭,詢問着石青,但眼神卻還是鎖在屈南生身上,顯然相比捉兇,更想用這套搜魂法術斷一斷屈南生的底。
“那便有勞了。”石青將信將疑地收起道劍,依然帶着十分警惕看着屈南生。
九掌櫃微微一笑,起身“飄”至屈南生身邊,一掌握上了他的肩膀:“放輕鬆……什麼也不要想……”
九掌櫃的聲音溫溫潤潤的,落在屈南生的耳中恍若呢喃,輕輕鬆鬆地讓他卸下了心防;吳比則隱在木人隊伍中望着,準備見機不妙就殺掉石青一走了之,反正手裡的生命果早晚都是要給屈南生吃的。
“唔……”九掌櫃施法片刻,喃喃道,“平平無奇一老卒……這根骨嘛……想修行的確是全然無望……”
“怪哉怪哉,明明是身具靈種,怎地偏偏如此晚才覺醒?”九掌櫃好像很失望,連連搖頭,“看錯了,看錯了……”
吳比聽九掌櫃這般說,方纔放下心頭巨石——原來九掌櫃是看破了屈南生身具靈種,方纔想方設法試探一番。
如同趙靈旗一樣,吳比給屈南生增加了天資過後,這位中年人體內自然也多了一顆靈種,只不過未被石青發現,反而被常年與各種活物靈寶打交道的九掌櫃發現了。
施法罷,九掌櫃唉聲嘆氣地走向還在磕着頭的小胖子,表情懨懨提不起勁;小胖子倒是非常配合,直接把天靈蓋探到了九掌櫃乾枯的手掌前,一副坦蕩蕩的樣子。
九掌櫃探罷小胖子,又走到剛剛被他擲於地上的道劍旁邊,拎起來反覆查探片刻,轉頭對石青說:“老朽也參不破此事玄妙,但是大膽推測的話,也許是道劍有靈,自行其是……”
“總之感謝石仙家讓老九這回長了見識,等我回到南荒集,必向大掌櫃的美言兩句……”九掌櫃輕飄飄地說,“今日有些累了,希望能在這乘鶴樓暫歇一日,明早再走,如何?”
九掌櫃這一番說辭跨越太大,石青被搞得暈頭暈腦,一時間不知該用什麼情緒反應——首先他當然想揪出來害死了自己弟子的妖法,但又在聽到九掌櫃要向大掌櫃的“美言兩句”頓覺開心,於是愣了片刻。
“石仙家該當先爲弟子收屍。”九掌櫃似是讀懂了石青的複雜情緒,輕輕提點了一聲。
“九掌櫃說得是……”石青轉向那羣木人道,“扔了吧。”
吳比還在納悶石青說“扔了吧”是扔去哪裡,又見石青最後看了屈南生一眼,眼中疑慮還未盡去。
九掌櫃擋住了石青的視線,低聲與他講着什麼,石青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