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屈南生甦醒之前一直在磨劍心,那如果真的磨得晶瑩剔透的話,想來也必是能夠破境成功;如今雷劫已到,出來的居然不是能量爆炸,而是屈南生的老婆和仇人,那可就有點說法了。
問道即是問心,屈南生老婆的出現,是不是代表他心中還有疑慮?
那一句“天歌好嗎”,問得就連吳比也不知如何回答——進了乘鶴樓修仙算好嗎?成了陳新的關門弟子算好嗎?那眼看乘鶴樓就要樓毀人亡,算好嗎?
說實話,吳比也好奇……倘若南生他媳婦非要等到老屈回答之後再走,這老漢會如何作答?
然後等到魚妖現身,吳比也隱約摸索到一點點門道——這雷劫是化形成屈南生人生中的幾個關鍵性的人物,一邊幫他強化身骨,一邊助他磨礪劍心?
也不知這魚妖現在是死是活,更不知老屈能不能堅持得住——吳比隔了老遠看着,便見屈南生一雙焦黑的手掌握上了魚妖的脖子,齜牙欲裂地大喊。
“妖孽納命來!”
可魚妖不慌不忙,一雙滋啦着電光的巨口疾向屈南生咬來,這一口若是咬上了,恐怕連老屈的腦子都能燒焦。
好在屈南生雖然被電得焦黑,但是渾身力氣猶在,死死地扯住了魚妖的兩腮,叫它難做寸進;魚妖見咬不到屈南生也並不氣餒,接連甩尾,如同一杆靈活的帶電大槍,接連刺在了屈南生的心口與丹田。
每刺中一下,空氣中便會裂出一聲爆響,也電得屈南生身體發光,而且隱約能看見皮肉下的骨骼——吳比聞着空氣中的烤肉香味,忽然想起當年在藍星,自己也被張暮雲烤出了差不多的味道……
只不過張暮雲的電比起雷劫來說不值一提,基本相當於打火機在指尖電了一下,而屈南生正在遭遇的簡直就是人間地獄,聽得吳比都覺得疼。
“你殺得了我嗎?”
魚妖與屈南生撕打了半天,電得屈南生連血液都烤成了煙,終於發出瞭如此一問。
屈南生充耳不聞,依舊手上加勁,力求此番掐死這魚妖——此時此刻他不像是個劍修,更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漢,想與面前的妖孽同歸於盡。
最終屈南生還是沒有得償所願——魚妖問過之後尾巴一甩,化作一縷青煙倏然消失,徒留屈南生雙手擰在一起,不知該向誰人發力。
吳比見屈南生眼皮翻白眼看支撐不住,又不敢爲他開放魂導光環,於是糾結萬分,扭頭望向許何:“這才第二重?”
第二重雷劫就將屈南生電成這副模樣,如何去迎接下來的四重?王北遊和石芽怎地還不放劍脈回到屈南生的身體?
吳比順着屈南生的身影向王北遊二人望去,便見二人控着劍脈的兩雙手亦是電光纏繞,皆已握出血來,心中也是一聲嘆息——這羣修仙之士死求完美破境的決心,真也算與自己的好勝心不相上下了。
“第三重了。”許何微微搖頭,提醒吳比去看那第三個人——第三人是個毛還沒長齊的稚童,看年歲也就與米蟲的弟弟豆子差不多,鼻子下流淌着一道電流,正是小小稚童的鼻涕。
“天歌!小時候!”衆人還在疑惑此人是誰之時,又是狐來第一個叫出了答案。
吳比等人定睛一看,那稚童眉宇之間果然與屈南生有三分相似,另外七分則就是剛纔第一重雷劫之女子的翻版。
吳比心說差不多天歌也該上場了——老婆來過,童年的陰影也來過了,兒子這時不露面還等什麼了?。
如此一來,吳比更加確信屈南生這六重雷劫皆是在問自己的心,只不過前兩問還都沒有想出答案,第三問已經接踵而來了。
望着那半大稚童跌跌撞撞地向自己跑來,屈南生先是一愣,似乎有些迷茫,但是猶豫了片刻過後,老漢還是吃力地張開自己的雙臂,緊緊地將那稚童摟入懷中……
“啪!”空氣中猛然一聲裂響,震得吳比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被劈成了兩半;而屈南生那一處也是瞬間肌膚寸寸散裂……血肉崩落之後,竟然能看到內裡的焦黑烏骨!
“我去你大爺……”吳比狠狠攥拳,眼看屈南生骨頭都要焦裂了,卻也沒有立刻開啓魂導光環——只因就在稚童落入老漢懷中之時,吳比驀然察覺到屈南生胸腔一震,緊接着一股勃勃生機注入到他的四肢百骸,應劫之事似有轉機。
“爸爸爸爸,我什麼時候能長大?”
稚童被老漢抱着轉了三圈,童言稚語迴盪在空中,徒然令吳比心生萬千感慨——今時今日,小小稚童成長爲了陳新的關門弟子,頗得師尊器重,也好像有了自己的道侶……
只是不知,在屈南生眼中,天歌算是長大了否?
稚童一問,屈南生越抱越緊,其間似乎想起了什麼,放開雙臂望向那稚童——卻見稚童表情變幻,時而氣憤難當,時而悵然嘆息,終究是在屈南生的懷裡消失成了一朵電火花。
老屈呆立片刻,焦黑的皮膚不斷地綻裂下落,胸腔中的一股生機卻是越跳越強,似乎……不需要吳比的魂導光環,也不需要自己的那條劍脈了?
而後第四重雷劫下墜,這次不再是一條人影,而是三個,而且吳比無需狐來叫嚷,也能認出他們是誰——正是屈南生的老夥計,秦進、秦白駒與那心狠手辣的陳燎。
三人各自手中握着一隻酒碗,內盛閃電,笑嘻嘻地向屈南生遞了過來:“可還能勒馬擎弓?”
屈南生也不答話,三碗電漿下肚,整個人飲成了透明;待擡頭欲語之時,那三人已經長笑着離開。
再之後現身的二人,也並不是什麼新面孔——王北遊與石芽一身電光頻閃,於劫雲中輕輕飄落,凝望屈南生。
此時此刻,屈南生居中,身後是王北遊與石芽兩個血肉之軀操控着劍脈,身前是一對電光繚繞的二人傲然而立,情形頗爲詭異。
“你真要如此?”二人齊問。
如此?如什麼此?吳比腦袋裡裝滿問號。
可不待屈南生回答,二人問過之後一起回頭,一猛子重新紮回了劫雲之裡,看得吳比更加茫然——問完就回去了?沒電了?
倒是劫雲轟隆作響,似是在醞釀一場更大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