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奔跑的速度,竟然比我身體落下的速度還要快,當他冰冷的手指觸到我的身體時,我才肯定,這如風一般的人是在這個空間實實在在的。
我睜着眼睛望着他的臉頰,有一刻迷糊了,那張臉,我實在太熟悉,只是沒想到這個人,會從奈何手中來救我!
他抱着我穿進了一道白光裡,便再沒看見奈何的身影,再後來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陷入了一片黑暗裡。
醒來時,周圍的一切都十分熟悉,沒有天花板,實木懸樑。
牆體也是實木做的,因爲年代久遠,木頭色深了,但是很耐看。
這是白山鎮老宅的房間裡,我從小就住這間屋子。
腦子裡因此一陣亂,記憶裡明明記得是束安將我救了,爲何我會在這裡了?
我躺在牀上,將腦袋裡所有的信息都過了一遍,以爲自己這是在夢裡。
但是全身痛得要命,脖子上帶着一個固定的頸椎器,手上綁滿了紗布,腳上也全部都是石膏,這一定是我和奈何大戰以後留下的傷,所以束安救我的畫面不是我的夢,可我又怎麼會在白山鎮裡的老宅裡呢?白山鎮明明就被那夜我和殷祁燒了!
“嘎”的一聲,房間門開了!
一個人影步了進來,看見我睜了眼,對方又驚又喜的來到了牀前,輕聲喚着我的名字。
“小——仙——”似乎不太適應這樣喊我名字,我爸來到我牀前,臉上掛着滿滿的擔心。
“爸,爸,是你嗎?”我躺在牀上,斜眼看着他那焦白了頭的花發,這真的是我爸嗎?難道我在束縛陣裡有兩個爸爸?
“是我啊,小仙吶我的閨女,你變成了這樣,爸爸都快認不出你來了!”他靠在牀邊上,眼睛裡充滿了痛心和難過。
我愣了一下,我爸這話的意思不是我受傷的樣子,而是我的臉的樣子吧?
這裡不是束縛陣嗎,他怎麼看到我的樣子了?
知道我在疑惑,他解釋:“束安帶你來的時候,將一切都告訴我了,小仙,你受苦了!是爸爸沒用,都沒幫到你!”
束安,將一切告訴了我爸爸?
我腦海裡反應了好幾秒,才弄清楚意味着什麼。
再看我爸那心痛的模樣,我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爸,我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的,你不要自責!”
“是爸錯了,當初不應該將你教給那個狼心狗肺的束安……”我爸說着,嘴脣顫抖了起來。
我注意到他的手上也纏着紗布,我忙問:“爸,你的手怎麼了?”
他愣了一下,眼神躲閃的回答:“沒怎麼,切菜的時候切的!”
我自然不信,怎麼可能切菜都切到手背上去了!
“爸,我渴——”我說得咳嗽了一聲,我爸趕緊站起來,出去屋外給我倒水去了!
最後他端着一大碗溫開水進來,用勺子一口一口的餵給我喝,喝好了,我說:“爸,你扶我起來!”
“小仙,你,你身上的骨頭斷……斷了好多根,醫生說你得這樣躺好幾個月……”我爸說這句話說得十分艱難,到最後,聲音都哽咽了!長這麼大,哪裡看過我爸哭啊,他永遠在我心中,都是一個不哭的巨人。
是我讓他擔心了呀,看見滿屋子的醫用器具,我在這牀上,估計也昏迷了好幾天了,這些天,都不知道他怎麼過來的。
而我此刻感覺身體裡有股能量在穿梭,躺着實在難受,我再次請求道:“爸,沒事兒的,你扶我起來吧!”
他不知道我爲何要堅持起來,但他還是依着我,萬分小心的將我從牀上緩慢的扶了起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動了動手指,能動,很好!
“爸,能不能幫我右手的紗布拆了?”
他本來扶我起來就已經很糾結了,現在聽見我說要拆紗布,更是不願意了!
“小仙,你的手上傷得也很重——”
“沒事兒,你按照我說的做就好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最後吐出一口氣,硬着頭皮慢慢將我把綁好的紗布拆開,這傷筋動骨的,只要一有動靜,痛得人冷汗直冒,我咬緊牙冠,硬是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紗布一拿下來,我就看到原本白嫩的手臂上傷痕累累,那天跟奈何打的時候,這些傷都統一忽略了,現在看在眼裡,完全想象不出來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又周圍看了看,我爸知道我在找東西,忙問我:“小仙,你是不是找這個?”
他從旁邊的抽屜裡拿出來一串銀鈴。
我點頭:“對沒錯,我就是找這個,爸,快給我戴上!”
這萬物生是跟我一起進來束縛陣的,但是因爲再沒有了能力,所以一直戴在身上的,束安救了我,竟然還給我留了這個,也是稀奇。
等我爸幫我戴上之後,我深吸了一口氣,手指上立刻出現了淡藍色光芒,頓時,我心中鬆了口氣,原來我真的從束縛陣裡出來了!
我昏迷前看到的那道白光,就是出陣的時候吧!
那麼那個救我的束安,並不是陣裡的人了,他是這個世界真實的束安!
他救我!呵呵,我心中冷笑,沒有任何感激。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我都不必去感激一個欠了我那麼多的人。
現在我醒來在老家,看到了我爸,很多事,在心裡連接了起來,不過弄清楚這些不是我首要做的。
“小仙……”我爸站在一旁,驚訝的看着我慢慢治癒身上的傷,他之前看過我使用藍光,但沒看到這種效果的。
“這是靈巫的能力!”我收起藍光,一下子用了這麼靈力,頭有點暈,本來該再休息一會兒的,我卻披着外套,從牀上下來了!
我爸擔心的跟在我旁邊。“小仙,你要去哪?”
“爸,束安呢?”他既然將我送到我爸身邊來,而沒有拿我去喂夏婉寧,是我想不明白的,但既然他這麼做了,一定不會就這麼走了吧?
我爸聽見我問束安,臉色往下一拉,憤憤道:“那個狼心狗肺的人你就別惦記着了,他不在這裡!”
看我爸這麼生氣,想必束安還真將所有事都告訴了我爸,這是在懺悔嗎?心中又是冷笑。
“我就想和他見一面,現在!”我儘量讓自己平靜的說出這句話來,畢竟,這將是我用若音的身體自己的身份,首次與他正面對話,心中那種複雜的情緒,不言而喻。
“你見他幹啥?他都把你——”我爸一說起這個,就好像要將束安給活颳了似的!
我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爸,你放心吧,我找他是爲了其他事!”
這時,張姨也走從竈房那邊走了出來,她手裡提着一籃子生花生,眼神瞅着我,十分驚訝的樣子。
“老公,這個這個真的小仙嗎?”
好久不見的張姨,眉目間沒有那麼跋扈了,現在的她倒有幾分家庭主婦的模樣了,這世間,真是什麼都變了!
我朝她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嗯,我是小仙!”
“天啦,真的是小仙吶,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換魂的法子啊……送來的時候都快不行了,現在這是……”
我爸不願意她在這裡囉嗦,就給她說:“你別在這磨蹭了,出去也別亂說話,聽到沒?”
“哦!”她嘟了嘟嘴巴,果然沒有再問,準備走到院子裡那棵楊樹下,剝花生去!
不過剛巧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張姨忙走過去,嘴裡嘮叨着:“怎麼又敲門了,真是打不走的狗!”
她打開了門,我和我爸站在堂屋外面的屋檐下,正好對上大門外面那雙冷薄的眼眸。
張姨一看清了來人的臉,二話不說,就兜着籃子裡所有的花生往對方臉上倒去。
“又是你,怎麼又來了,滾啊,我們小仙不想見到你!”
束安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後跟着秦幽幽,張姨往他身上倒花生時,他身體紋風不動的站在那,只是閉了閉眼睛,那些花生從他身上滾落下來,散了滿地。
看見他又出現在我家的大門前,許多往事又歷歷在目,但是卻如蘭因和殷無望的故事一樣,跟我離了一個輪迴!
我慢慢走過去,平靜的掃了一眼秦幽幽,他們一起到了這裡,就差夏婉寧了!
“我們去外面談吧!”我儘量壓抑着對這兩個人的恨意,清淡的看向束安那張臉頰,左邊臉上發紫紅腫,他也沒有絲毫掩蓋,我想,這應該是我爸的傑作。
我說完直徑走了出去。
張姨不甘心的喊了我一聲:“小仙——”
第一次看到她爲我打抱不平,說起來心裡還挺感動的。
我爸在後面拉着她說:“由着她去吧,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們出了巷子,我帶他們到了陣外的小河邊,這裡沒有什麼人,可以好好說話了,秦幽幽是個很好的跟屁蟲,她識相的停在了小巷那邊,沒跟過來。
“殷祁呢?”既然束安將我從孤鳳村裡帶了出來,自然跟殷祁的媽媽打過交道了,他們有什麼密切的關係,可以讓我安全離開,我不關心,我現在只想知道殷祁在哪兒!
他眉頭微微一緊,也許是對我這第一個問題,感到詫異吧!
他輕聲回答;“他不在這裡!”
“他還在他媽媽手裡對不對?”我問他,目光清冷的打量着那張我曾以爲是世界上最帥的臉。
“嗯。”
得到這個回答,我點了點頭,如果殷祁不在他媽那裡的話,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人,就不該是束安了,我繼續問他:“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他沒有理解我的意思,裝了這麼久,他自然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我就冷冷的再重複了一遍:“我問你,你和殷祁,是什麼時候和好的?”
殷祁在陣裡消失前,就說了我爸爸的下落,而帶我回來這裡的人又是束安,這說明,殷祁和束安都是知道這個地方的,而且,上次公寓失火,我被人襲擊時,我明明感覺到抱着我的人是束安,後來卻變成了殷祁,不管我怎麼問,殷祁都不解釋爲什麼,我就猜到他和束安有聯繫了!
也許我早不是束安眼中那個天真的傻女人了吧,明白我的問題時,他沒有多餘的驚訝。
“就在——”他眉眼向下看去,稍微停頓了一下,才輕聲回答:“就在你火燒了我家在南山的房子之後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