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的,我在這剎那間啞然失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麼,而我的確是又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上,又做着自己本來的工作,更是又一次擁有了之前的那些,小小的權利。
但我此時看着烙鐵,看着眼前這自己本來該熟悉的一切,突然感到物是人非,自己的右手邊不再是趙淑娟了,而是一位我似乎並不認識的姑娘,自己腳下的小火爐也是冰冷的。
我應該高興嗎?因爲又拿回了曾經焦北京在時那會我擁有的一切,可是心裡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很難受,根本不再有任何心思修理鬧鐘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我努力告訴自己,必須好好上班,因爲奶奶需要我好好上班,更是所有關心我的人,或許都是希望我好好上班的,就像曾經爺爺,奶奶、父親、母親,那都希望我好好上學是一樣的。
但我心裡真的很是難受,我在這瞬間變成了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軀殼,沒有了自己的自主意識,只是按照別人希望我怎麼做的樣子去做而已。
……
我就是這樣麻木的上着班,過了幾天公司裡也招來了很多很多女孩子,一個比一個漂亮,而她們似乎也很喜歡我這位修理工一樣,畢竟祁小平也很是寵我的,我真的好似什麼都沒有失去一般,除了心裡那深邃的難受與空洞以外。
其實我真的很想念焦北京,但自己又不是那種擅長於說聲謝謝的人,所以我已經不再想了解自己到底是什麼了,因爲這似乎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這就像別人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做好了他們誇讚我,說我什麼都好,甚至獎勵我,而我沒有做好,他們就批評我,說我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的,反正這個過程根本不需要我自己動腦,更不需要我自己的自主意識,我就是那種可有可無的存在,僅此而已。
只是奶奶最近卻非常開心,又再次向很多鄰居誇讚我,更是有次休息,幾位女孩子去奶奶家裡找我玩,奶奶說我這人還挺有魅力的。
可我只是苦澀的笑着而已,我真的感覺不到自豪,也沒有感覺到自己厲害,因爲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了。
而如空殼一般的自己,這一晃眼就是一個多月過去了,季節也跟着變更,慢慢暖和起來,我也非常喜歡曬太陽,而且最近公司也發生了很多事。
比如我知道有位外地的男孩子談了位女朋友,是二線焊線的一位女孩子,其實我挺羨慕的,又不是很羨慕,因爲我知道這種事我自己似乎也能做到。
還有一位新來的三十多歲的男人,也談了位十七歲的女朋友,他們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
接着有一位外地男孩子,總是抱怨工資太低,總是消極的對待工作,並非常暴力的對待一切工具,已經摔壞一把電動螺絲刀了。
當然還有新培訓的幾位修理工,而我自己也當師傅了,徒弟是位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也很是聽話,總是很認真的學着。
最後的最後,我的心願也了卻了,對的,我拆了電動螺絲刀。
我發現了電動螺絲刀裡面的秘密,原來和我自己猜測的是完全一致的,裡面根本就不是一個小電機那麼簡單,下方有很多變速增壓的齒輪,那可是環環相扣,然後將小電機的力道放大了很多倍。
不過我沒有拆壞那把電動螺絲刀,而是它原本就是壞的,我修理好了,原因是電機燒掉我就換了一個,甚至祁小平廠長也知道這件事的。
而現在似乎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正軌上,我的前路又有了方向,都是光亮光亮的,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心裡還是很難受,根本無法忘懷一個月前的焦北京。
接着橋北村有位不念書的孩子進了公司,我本來就討厭他,以前有過節,現在是因爲我和一位男孩子吵了幾句,他把人家給打了,還說是幫我,說我們橋北村和西北關村的人,那只有我們打人,沒有別人欺負我們的說法的。
我聽着他的說辭,我覺得莫名其妙,我知道他是在幫我,是爲我好,但我真的討厭他的做法,因爲我討厭打架,更是沒有任何心思打架,說到打架難道我自己會比他弱小嗎?所以我若真想打那位男孩,難道我自己不會動手嗎?還要和他講半天道理嗎?簡直可笑!
廠長也處理了這件事,而我一口咬定自己不認識橋北村的那位男孩,只是橋北村的這位男孩對於我的說辭很是生氣,他一直強調他是在幫助我。
但我就是不理會他,因爲很久之前就有人問過我,問我除了打架以外還會做些什麼。
也許也正是因爲我的態度很好?所以廠長沒有處理我,而是處理了他,還把和我吵架又被打的那位男孩當時就調到一廠去了。
接着王鋒就找我,莫名其妙的告訴我說,讓我好好上班,說祁小平廠長很是器重我的,讓我別亂來,一定要聽話。
可是我再也不想做工程師了,我現在根本就是在混吃等死罷了,甚至我上班根本不像以前那麼認真了,有些壞鬧鐘我壓根就沒有修理,直接就流到了後段去,至此後段修理工工作量加大,到處都是壞鬧鐘,甚至都擺放在貨架上堆積了起來。
而最近我自己也時常去網吧上通宵,白天上班,這樣肯定會打瞌睡,也因爲上網玩遊戲的興趣,這在公司認識了一位大個子朋友,三十多歲,他是打螺絲的,他和我一起通宵上網,也給我講了他自己的人生故事。
但是我都沒有聽,直到有天他告訴我說,公司一直不發工資,他都沒錢上網了,而我也知道公司還欠我幾個月的工資呢,但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只是我認識這位大個子的朋友以後,這才發現原來有很多人偷東西出去賣錢的,那簡直都行成一條供應鏈了。
有天大個子跟我說焊錫絲是很值錢的,說那是雲蘭的錫絲,這種大卷的差不多要六十到七十塊錢。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所以我告訴他,我弄不到的,不過他似乎自己有他自己的辦法,他是當天晚上就弄到了兩卷新的,我完全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到的,因爲我知道從倉庫領出來的焊錫絲是有數量的,這一卷差不多是一條線小半天的用量呢。
但我也沒有問大個子,只是和他一起將這兩卷焊錫絲,賣給了禮泉大街上一位修理家用電器的人,他給了我們四十五塊錢。
然後我和大個子就去上網,後來幾天大個子要求我修理一些莫名其妙的鬧鐘,就是後面報廢倉庫裡的那些東西,比如一些動物樣子的,或者小人樣子的等等,反正讓我將好的零件換上去,然後拋光處理什麼的,因爲我全套都會。
他是告訴我說他給別人拿幾個玩玩而已,但後來我覺得肯定有問題,因爲他幾乎天天讓我修理一個或者兩個出來,我這一下子就猜到,其實他是拿出去賣掉了。
所以有天他繼續從報廢倉庫找出來幾個,然後讓我修理的時候,我直接就拒絕了,因爲我知道做這種事那是不對的,但我也只是停留在知道的階段,雖然大個子多次求我,還給我發煙抽,但我依舊未答應他。
而我自己卻去報廢倉庫,找了幾個非常漂亮的鬧鐘,是市面上非常昂貴的那種金屬外殼,甚至還帶八種音樂的,然後我自己想盡一切辦法修理好它們,甚至裡面所用到的一切零件,那都是我自己精挑細選之後的,更是誇張到裡面的走線,那也都是我自己精心設計的。
最後這幾個鬧鐘被我帶回了奶奶家,奶奶也很是喜歡,或許是一直都沒有見過這麼高檔的鬧鐘吧?
可是那位大個子知道我拿了鬧鐘,說是我做事不厚道什麼的,更是要求和我繼續合作,但依舊被我拒絕了,因爲我知道,我是時候該離開國華電子廠了。
這天中午,我就站在高大的廠門口,看着那隻已經很胖的大狼狗,想着我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它還衝着我叫呢,而這會只會搖尾巴,只是當時它可真的沒這麼胖。
根據我所瞭解到的情況,看門的老頭那可是非常喜歡這隻狼狗的,天天都是熱饅頭掰成小塊的給喂,一次都喂四五個呢,看來它最近伙食挺不錯嗎,更是聽老頭他自己講的,說是有時候廠子裡吃飯要有油水,他自己也會給大狼狗多吃點的。
而現在,我看着這隻大狼狗,它依舊在朝我搖尾巴,我說:“我不想做了,過些天我就走,永別了。”
誰知道我這句話,竟然被房間裡看門的老頭聽到了,還被老頭數落了一頓,再一個就是老頭勸導我,說我其實是這公司裡廠長最爲器重的人,這麼幸福爲什麼還想走呢?
甚至老頭還告訴我說,公司也在泥河溝大橋那邊買了塊地,要蓋一個很大很大的廠房和宿舍區,以後公司會很大的,而我這麼受廠長的器重,那公司一旦搬過去,那邊大量員工這一上線,我肯定是會被廠長提拔的,即便不提拔也絕對會比現在的工資要高,因爲焦北京走了以後,祁小平廠長並沒有降過我的工資……
其實老頭和我講了很多很多,而我只是笑笑,然後將方纔的那句話,幾乎就是向老頭重複了一遍:“我是真的不想做了,過些天我就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