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會哭的玩偶
015、會哭的玩偶
早上一進律師樓就被接待站的小王叫住了，她神秘的向裡面揚了揚頭賊賊兮兮的附在我耳邊“曉雪，今天所裡的氣氛不對喲，你要小心點，別說錯話了。”
“出什麼事了嗎？”我不明白的看着她。
“段姐的公婆都來了，說要告她虐待。”小王皺着眉看着我。
“虐待？這是什麼情況？”我好笑的看着小王。
段姐是我們所裡的文書，是個很溫和，很細心的人，聽所裡的其他同事說過她和丈夫離婚後，一個人帶着兒子生活，她對兒子的關心我們是能感受到的，現在怎麼還成了她虐待兒子了呢。
“是呀，她的公婆一來，就大吵大嚷的，說是段姐打他們的孫子，還說段姐要斷了他們家的香火，一定要把孫子的撫養權要回去呢。”小王一臉的鄙視的看着接待室的方向。
“這情況複雜了，那段姐怎麼說？”我看到小王那忿忿不平的樣子感覺很好笑。
“段姐就是一個勁的哭，只是說他們太過分了，別的沒說。”小王向我搖了搖頭。
我揚了下嘴角拍了拍小王的肩“行了，我知道了，我先進去了。”
“要小心喲。”小王好心的提醒我。
我則回了她一個甜甜的笑容。
在路過接待室門前，我聽到裡面的吵鬧聲，我咬了下嘴脣從門前走了過去。
在辦公桌前剛一坐下，張利民就伸過頭來神秘的說：“曉雪，聽說了嗎？段姐虐待兒子呢。”
“你看到了？”我斜眼瞄着他。
“大家都在說。”張利民的頭在脖子上轉了一圈，把滿屋的人都包括在內了。
“沒親眼看到的事情，什麼都不算，就算親眼看到了，也要有證據纔可以定論，這個你不懂嗎？你的法律是怎麼學的？”我沒好氣將他教訓了一頓。
“我也沒說是真的呀，我這不是和你說呢嘛。”張利民馬上一臉可憐的看着我。
“裝萌也沒用，我不相信段姐是那樣的人，丈夫和她離婚了，兒子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疼還疼不過來呢，怎麼會虐待，這裡面一定有事。”坐在我前面的萬揚陽的話飄了過來。
我馬上同意的點着頭，太對了，這萬揚陽平時不太愛說話，不過他說的這話我太愛聽了。
張利民一見連平時不愛多話的萬揚陽都力挺段姐，他只好識趣的撇了下嘴將頭收了回去，好好的坐在辦公桌前翻看着資料。
“萬哥，段姐現在也在接待室裡嗎？”我伸着頭問着萬揚陽。
“嗯，好長時間了。”萬揚陽點了點頭。
我將目光移到接待室的方向，有些擔心起來。
一個半小時後，接待室的門被突然的打開了，兩位老人先從裡面走了出來，不過兩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嚴旭成和程瀚濤跟在他們身後，段姐站在最後。
兩位老人走了兩步就回頭指着段姐厲聲的說“我告訴你，不管你給不給撫養權，小天我們是要定了，再跟着你這個缺心眼的媽在一起，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爸、媽，你們別這樣行不行，小天現在就是我的命，我把他給你們了，我就沒命了呀。”段姐哭了起來。
“兩位，請先回去吧，如果你們真要起訴的話，我們會全力配合、奉陪到底的。”程瀚濤不溫不火的話，讓站在那裡怒目盯着段姐的兩位老人有些吃驚的看着他。
“是的，我們會奉陪到底的。”嚴旭成也表情嚴肅的看着他們。
看到這兩人的表現，我笑了，都說律師是個冷血的職業，只要有人出的起價錢，我們就會全力辦事，可是隻有我們自己知道，我們的血性是不會比別人少的。
兩位老人氣哄哄的走了，嚴成旭拍了拍段姐的肩“段姐，別怕，有我們呢。”
“是呀，段姐，先回家休息一吧，你下午不是還要接小天放學嗎？”程瀚濤也微笑的看着段姐。
段姐只是不斷的點着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看到這裡，就拿起揹包走了過去，挽住段姐的手臂看着兩位領導“領導，我陪段姐回去吧。”
他兩互看了一眼，馬上笑了起來“好的，就讓曉雪陪陪你吧，有心事和曉雪說說，別自己悶在心裡。”嚴旭成向段姐點着頭。
段姐也實在沒有心情上班了，也就答應了回家休息一下。
我陪着段姐回到她的家裡。
這是一棟很老的房子，段姐說這是他姐姐原來住的房子，因現在買了新房子搬了新家，這棟房子就空了，本來想出租的，可是她離婚後，也沒地方去，就讓她帶着小天先住在這裡，她也只是象徵性的交一些房租。
屋子裡的傢俱都80年代的老傢俱，不過都很乾淨，看的出來段姐把這個家收拾的很整潔。
屋子爲兩室一廳的構造，段姐自己住一間，小天自己住一間。
段姐一進屋就開始忙活起來，又是給我洗水果，又是給我倒水的，我提出要參觀一下小天的房間，她也同意了。
推開小天的房間，我看到一個書桌和一長單人牀，還有就是地上的足球、籃球，還有牆上掛的羽毛球拍，看的出，小天是個愛運動的小男生。
走到他書桌前，我看到書桌上擺的除了書外，就是一些練習題集什麼的，我轉頭問着段姐“段姐，小天上幾年級了？”
“初二了，下半年就升初三了。”段姐面帶驕傲的看着我。
“小天的學習很好是不是？”我看到段姐得意的表情，我就知道小天學習一定很好。
“是的，他在學校是前10名呢，老師說他有希望考上重點高中的。”段姐越說越開心。
“嗯，一定會的。”我向她點着頭。
“小天是我的命，自從與他爸爸離婚後，我就只有小天了，我現在努力的工作，也是想給小天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小天也很爭氣，從我離婚帶着他離開那個家開始，他就一直很努力的學習，他讓我放心，他一定會考上大學，讓我過上幸福的生活。”段姐越說越傷感，最後開始抹着眼淚了。
我走過去扶住她“段姐，小天是個孝順的孩子，你公婆的話，你也別太往心裡去。”
“可是他們說我虐待呀，還想要小天的撫養權，說我沒有能力給孩子一個優越的生活環境，可是我已經很努力的工作了，以前沒離婚時，我們是住過大房子，吃過大餐，坐過好車，可是那有什麼用，那時的小天沒有現在懂事，不知道分擔，現在我們住的是又老又舊又小的房子裡，吃的也沒有以前好了，每天我們都在擠公交車，小天反到懂事了，知道關心和照顧我了，我真不知道，這樣也算是虐待嗎？”段姐越說越傷心的開始哭出了聲。
我輕拍着她的肩，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說真的，我現在真很佩服段姐，她真的很堅強，被有錢的丈夫拋棄後，一個人帶着孩子努力的生活着，這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呀。
正在我想開口時，門開了，小天放學回來了。
小天看到我和正哭着的段姐一愣，他馬上意識到什麼的快步走到段姐面前，蹲下來拉住段姐的手“媽，爺爺和奶奶去找你了？”
段姐驚訝的看着他“你怎麼知道的？”
“他們昨天去學校找過我，說是想我了，想讓我回家住一段日子，我沒同意。”小天皺着眉看着段姐。
可是我卻知道小天在隱瞞着什麼，他是不想讓自己的媽媽着急，所以他沒有說出全部。
“原來是這樣，難怪他們說我把你教壞了呢。”段姐伸手摸了摸小天的頭。
小天將頭靠在段姐的手掌裡“媽，你別傷心，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段姐被小天的話感動的一個勁的點頭。
小天說餓了，段姐馬上進廚房去做飯了，並留我在家裡吃完飯再走，我也沒推辭。
我隨小天進了他的房間，坐在牀上看着小天忙着打開書包寫作業，我覺得這個孩子就是個孝順的好孩子，能爲父母着想的孩子就是好孩子。
“夏姐姐，您是不是有話想問我。”小天轉過頭來看着我。
“嗯，是有一點兒，不過你還是先寫作業吧。”我笑了笑。
“您還是先問吧，作業就是那麼回事，今天我不寫也不會落下的。”小天得意的笑了起來。
“是這樣呀，那我就問了。”我看出他的誠心，也笑了笑“你的爺爺奶奶去學校找你，不光是因爲想你了，對吧？”
“嗯，他們是想讓我離開媽媽回到他們身邊去，我想是他們的新兒媳婦生了不孩子。”小天輕蔑的笑了一下。
“你對他們有恨是嗎？”我看着他。
“也說不上，我恨的是我爸爸，他是個不負責的男人。”小天認真的看着我。
“嗯，他做的是很過分，不過爺爺奶奶想你應該是真的。”我挑了下眉。
“是吧，不過想要回我的撫養權纔是正題，但他們都是自私到極端的人，他們就根本沒想過媽媽的處境，所以恨一定是有的。”小天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恨意。
“小天，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也是你媽媽的支柱，你的想法我理解，不過你不可以走極端，事情是可以解決的，千萬別讓你媽媽傷心，別忘了你媽媽現在的工作單位可是律師事務所。”我提醒着他。
“我知道的，媽媽也是我的支柱。”小天溫暖的衝我一笑。
我也笑了，我覺得小天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
他在寫作業時，我就隨意的參觀着他的房間，在他的書櫃上我發現了一個玩偶，象卡通裡的人物，不過我叫不上來名字，我指着那個玩偶問小天“這個玩偶叫什麼名字？”
小天回頭看了一眼笑着說：“小天。”
“什麼？”我不明白的問。
“小天，它的名字叫小天。”說着小天走到我的身邊，從書櫃裡拿出那個玩偶，在手中擺弄着。
“卡通人物嗎？”我再問。
“不是，同學的，我看着喜歡就要來了，我給它起的名字。”小天解釋給我聽。
“爲什麼叫和你一樣的名字。”我好奇的問他。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其實它是同學不想要的玩偶，那天我看到它時，正是同學想扔掉它的時候，我就向同學要了它，我不也一樣嗎？是爸爸扔出來的玩偶。”小天眼中有傷的抿着嘴。
“可是小天，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疼你的媽媽呢。”我拍着他的肩。
“是呀，它也不是一個人，它還有我。”小天笑着看着我。
可是我的心卻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爲小天的眼中是孤獨的，他嘴上說着理解媽媽、爸爸、爺爺、奶奶的話，可是心裡卻是恨意滿滿，他最可怕的想法是等他再大一點，一定要讓他的爸爸爲拋棄他們而付出代價。
“我可看看它嗎？”我伸手指了一下他手中的玩偶。
“可以，他也想讓你抱抱他呢。”小天的嘴角揚了起來，不過讓我看着很不舒服，怎麼有點陰森呢。
當我接過那個玩偶後，我身子不由的顫了一下，不會吧，這裡面有個魂？
等我再看向小天時，他已經很正常的看着我在笑，我嘆了口氣“小天，快寫作業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嗯，好的。”小天乖乖的點了點頭。
而此時他的心情與剛剛他拿着玩偶時的心情一點也不一樣了。
我側頭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那個魂，邁步走出了小天的房間，與段姐說了家中還有事後，我帶着那個玩偶一起離開了。
回到家裡後，我將那個玩偶放在了客廳的茶几上，我就和林浩然一起坐在沙發上靜靜的觀察着它。
這時我能感覺到有一股輕煙從玩偶裡飄了出來，沒一會兒，我們面前就站着一個小女孩。
她很小，也就5、6歲的樣子，看到我們，她就開始咧着嘴哭了起來。
我和林浩然相互看了一眼，我將手伸到她的面前“停，有事說事，別哭，再哭，我就不幫你了。”
“我沒想你幫我，我就想找朋友玩，你把我帶到這裡，沒有朋友了。”說完她又哭了起來，而且那聲音真的讓我感覺到很無法忍受。
林浩然也皺起了眉頭看着正哭的起勁的小鬼，臉越沉越黑“哭夠了沒有，如果沒哭夠，我找個地方讓你哭個夠。”
我奇怪的看向林浩然，這話說的也太大人化了吧，這孩子能聽懂嗎？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小鬼在聽了林浩然的話後真的不哭了，她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一個大鬼和一個小鬼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緊盯着對方。
我噗嗤的笑出了聲，這兩人的表情還真象父女兩呢。
林浩然與小鬼一起看向我，然後同時瞪了我一眼，我頭上立即三道黑線，這默契程度可見一般呀。
“叫什麼？”林浩然冷冷的問。
“妞妞。”小鬼小心的看着林浩然。
“大名。”林浩然皺了下眉。
“就是妞妞，別的不知道。”小鬼也有些不耐煩起來。
“你怎麼會在那個玩偶裡的？”林浩然挑了下眉又問。
“不知道。”妞妞咬着手指含糊的說。
“問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是想被毀掉嗎？”林浩然開始威脅她。
“本來就不知道呀，你讓我說什麼？”妞妞也生氣了，她坐直了身子梗着頭袋一點也不示弱。
“你這孩子，你總知道是怎麼死的吧？”林浩然無奈的翻了下眼睛，頭一次讓一個小孩把自己弄的無奈了。
“我是被火燒死的。”妞妞嘟着小嘴看着林浩然。
“在家裡嗎？”林浩然聽後一愣，語氣緩和了起來。
“嗯……”妞妞託着頭認真的回想了起來，這小鬼的這個表情讓我覺得她好可愛喲。
“很小的時候，我就被送到孤兒院了，在那裡有好多小朋友在一起玩呢，可是有一次我們在倉庫裡玩的時候，那裡着火了，我們就往門外跑，可是那裡的門打不開呀，我們就用力推，可是還是打不開呀，後來我們就都沒力氣了，再後來我們就都死了。”妞妞說的很輕鬆，可是我和林浩然聽的卻很動容。
“那你怎麼會在玩偶裡呢？”說着我指了一下放在茶几上的那個玩偶。
“這是我的，從小就陪我在一起的。”妞妞看着桌上的玩偶眼中滿是愛意。
我和林浩然互看了一眼，明白了，原來這個妞妞是個孤兒，不過我現在更想知道的是，孤兒院的倉庫爲什麼會起火，而且那裡的門爲什麼會打不開。
“那你是用什麼方式吸引小朋友的？”我好好奇的看着她。
“我會哭呀，只要能聽到我哭的，就是我的朋友，他們都會陪我玩的。”妞妞開心的笑了起來。
“會哭的玩偶？”我看向林浩然，我們兩人心裡同時出現了這個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