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章 天上星河,地上屍海
蘆葦蕩旁結草廬,寒舍內四人圍桌而坐,桌上也無山珍海味,只有四碗米粥一碟清蒸紅尾魚,以及幾道家常小菜。
崇軒吊兒郎當叼着一根魚刺,酒葫蘆放在鼻尖嗅嗅,“靖安王親口告訴你的,他打不過梵天策?”
葉江流將妹妹插在米飯上的筷子拿起來,平放在碗口邊沿點了點頭,“最後梵前輩收力時王爺有所察覺,那一劍本來足夠取他性命的。”
“難怪梵前輩好像受了內傷,看來我這次有幸不留點東西在八層檐,全憑運氣啊。”崇軒恍然大悟。
“你知道就好。”
屋外傳來一聲嬌嗔,一個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身影推門而入,粉衣佩劍檀發及腰,意氣風發英姿颯爽。
“你怎麼來了?”崇軒略有不解,剛夾起一塊紅尾魚準備大快朵頤,停在嘴邊一時間忘了享受美味。
葉江流好像也認得她,恭謹一笑伸手道:“如意姑娘吃過了嗎,要不添一副碗筷?”
門外站着的正是怎麼也不應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梵如意,她先是冷哼一聲目光剮了崇軒一眼,旋即又望向葉江流。
佳人笑意中有幾分冷酷,黛眉微蹙道:“怎麼,一氣劍宗容不下你這尊大佛,本姑娘三次請你入門你都不入?”
葉江流有些靦腆,赧顏搔首道:“我已經有師父了,不宜改換門庭,我還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江湖。”
梵如意似乎沒打算邁過門檻,右手下意識搭在劍柄上,一跺腳氣急怒罵一句,“不知好歹的東西,你最好死在外面!”
說罷她一臉憤然轉身離去,沒幾步就消失在黃昏籠罩下的蘆葦叢中。
莫名被罵了一頓的葉江流有些愕然,正不知所措的坐在板凳上,崇軒似醉非醉眼神玩味的看着他。
小丫頭用筷子撥弄着粥碗裡的小米,半晌後擡頭嚅嚅喏喏,“哥,那位大姐姐她好像喜歡你。”
一語驚醒夢中人,令崇軒不禁對這人小鬼大的丫頭刮目相看。
葉江流坐在那裡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反倒兄妹倆的孃親似乎吃驚不小,責備女兒一句,“小孩子家懂什麼,不許瞎說。”
其實這對兄妹,不光是葉江流天賦異稟,根骨不輸崇軒,妹妹葉江荷也有一些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的本事。
小丫頭有着一顆七巧玲瓏心,可以很輕易分辨出一個生人心性好壞,內心所思所想,說天賦亦可,說直覺也亦可。
當初崇軒日夜兼程趕來蘆葦蕩,小丫頭從門板後探出一顆腦袋,若不是看出崇軒沒有歹心,斷然不會那般輕易放他進屋。
這樣的本事若是人盡皆知,小丫頭必然會被佛道兩教各自執牛耳者吹捧成活佛金仙轉世,一生必多坎坷。
生在這樣平凡的家庭,對於小姑娘而言是不幸,也是大幸。
崇軒兩三口囫圇喝乾淨碗裡米粥,起身在葉江流目光相送下走到屋外。
快入冬的季節晝日總是很短,一天裡多半時間都能看到夜幕中懸掛的明月星河,氣候漸涼。
邁過門檻後崇軒身子一個哆嗦,緊了緊衣領擡頭望向浩瀚星空,將羣星連成一線,似乎勾勒出一個熟悉的面孔。
小走兩步到養着幾條紅尾魚的水缸前,崇軒低頭瞧瞧被紅尾魚弄出的漣漪,夜幕蒼穹下的星海映入水面,再映入崇軒眼簾。
水幕上的星河依然像極了某人的樣子,崇軒摸出酒葫蘆喝了一口,身子涌上暖意時露出個滿意笑容,“星河倒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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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除了名山蜀山,名門唐門之外,還有一處天煞雙峰嶺,此嶺地處險峻兩峰入雲,尋常百姓平時採藥打柴是怎麼也不會來這種地方。
若是堪輿高人在此,必然能瞧出此地乃方圓百里陰氣死氣煞氣雲集之地,用風水界術語來說就是死煞。
如今的雙峰嶺一反往日的人跡罕至,遠看是黑壓壓一片猶如烏雲過境,儼然一副萬人空巷的壯闊氣派。
走近一看簡直令人驚駭欲絕,站在這裡擦肩接踵的哪裡是人,分明是一個個兩眼無神四肢冰冷的殭屍!
不僅僅蜀地,近幾日屍患已經蔓延至周圍大大小小數十個城鎮村莊,至今仍如瘟疫一般向全天下擴散。
密密麻麻的屍潮中心有一片難得的空地,多到無以復加的殭屍都在圍着一尊屍王朝拜,屍王百步蚊蠅不近。
烏雲壓境,遮天蔽日,屍王眼前的屍潮突然自行裂開,一行二三十人被殭屍逼着走進圈子,裂縫合攏。
雙目緊閉的屍王難得睜開眼睛,看着眼前又一批被抓來的江湖人士。
自從蜀地妖禍爆發時,想要藉此機會揚名天下的習武之人就絡繹不絕,用劍的使刀的橫練自身的,甚至有三流宗門陸續而來。
此事被數不勝數的殭屍包圍,眼前還杵着一尊屍王,這些平時在江湖上聲名顯赫的大俠們,竟有人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褲襠溼了一片。
看見屍王望向自己,那人立即擠出大把的鼻涕眼淚,癱坐在地上不顧身旁鄙夷目光的苦苦哀求,“不要殺我,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
屍王對那人的哀求無動於衷,居高臨下的目光中竟有幾分悲天憫人,慢慢向那人走去,沒錯,不是跳而是走。
最後那個把臉丟進江湖的軟蛋死了,卻不是死於屍王之手,而是被人一個閃身掠至身前,出手迅疾拍在天靈蓋上。
瞅了瞅地上被自己內力撐爆經脈的傢伙,身材魁梧的漢子啐了一口,“老子生平最恨你這種懦夫,俺老李從不偷襲,當着你的面拍死你,叫你在底下做個明白鬼。”
這漢子生的豹頭環眼虎背熊腰,一身布料遮掩不住的肌肉隆起,顯然是在外家橫練一路上走到了衆生仰望的地步。
一巴掌將人頭顱拍進胸腔的李姓壯漢可謂賺足了眼球,而後全然不顧身後二三十人各有千秋的目光,扭頭看向屍王。
“俺陣圖兄弟說過,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除了他的酒量,俺老李一輩子就服他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