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管已經被雲無涯聘爲神將,如今不留在崑崙城享受尊榮,怎麼到神界來了呢?
“小姐——你們到哪去了?我在這等了六天啦。”
張子管依照人間習慣向雲出岫行禮,接下來的話釋去了關小山的疑惑。“無涯大神已經辭去臨塵閣大長老之職回到神界了,如今住在原有洞府中,前幾天,無涯大神從執事閣打聽到小姐住在苦修屋,就帶我過來看望小姐;誰知沒能遇上小姐,無涯大神就先走了,留我在這等小姐回來知會一聲。”
“爺爺辭了臨塵閣大長老之職?怎麼會這樣?”
雲出岫大吃一驚。臨塵閣大長老一職算是神界待遇最優厚的差事,只有離火宮最信任最核心的大神才能擔任,失去這個職務不僅意味着失掉了修煉資用來源,還意味着失去了離火宮的信任。
張子管苦笑道:“小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神界對臨塵閣在近兩次獸襲中的表現很不滿,苦心孤詣才弄出的困妖陣毀於一旦不說,很有可能衝擊至尊階位的紅玉神君也在人界隕落了;臨塵閣需要對此有個交代。。。。。。。”
雲出岫神色一黯,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兩次獸襲都是她在負責防禦指揮。
“子管兄,不知是誰接任了臨塵閣大長老之職?”關小山插口問道。
張子管想了想,說道:“是一個叫姜伯長的大神,聽說也是離火宮長房子弟。”
“姜伯長?!是他!”關小山脫口叫了一聲,卻沒多說什麼。
雲出岫沒心思理會這些,對張子管說道:“走吧——帶我去看爺爺。”
雲無涯的洞府位於逍遙谷西嶺右山山頂,南邊與離火宮遙遙相望,北邊俯覽逍遙苑,地勢極好。雲出岫知道具體位置,倒也不需要張子管帶路,三人一騎並肩飛行,沒多久就在西嶺右山頂一方平臺上落下,平臺三面懸空,一面聳立着一棟雕欄玉砌的三層木樓,木樓和懸空平臺合稱“無涯臺”,是雲無涯自己開闢的修煉洞府。
“是不是出岫回來了?”三人剛剛落地,三樓就傳來一道綿綿和煦的問候。
“爺爺——”
雲出岫嬌呼一聲,一頓足,帶着關小山又飛上三樓。
三樓以一個大廳爲中心,裡面連通了三四個門戶,似乎是幾間用處不同的房舍;大廳正中主位上坐有一男一女兩個美貌的年青人,關小山看了看,感覺頗爲面生;雲出岫卻不猶豫,喊了聲“爺爺、奶奶”,便向兩個年青人撲去。
關小山恍然明白,上面坐的原來是雲無涯和他的雙修伴侶卿若,許是不用再保持威儀,兩人回到神界後就改換成神種相貌了。暗中忖度着,他邁步入內,拱手行禮道:“陸秀見過無涯大神、卿若大神!”
“嘿嘿——”
雲無涯一邊伸手身前的雲出岫頭上摩挲了一把,一邊不認識似的重新打量關小山,過了好一陣,纔不置可否地乾笑兩聲,推搡了雲出岫一把,道:“你們兩個坐下來說話吧。。。。。。”
雲出岫乖順地嗯了一聲,下來牽了關小山,在右側木幾後的蒲團上並肩坐下。
“世事難料啊——我曾想過出岫會專心修煉,可能很長時間不會尋找雙修伴侶;也曾想過,出岫可能會順從端木廣神君的意思,成爲他的雙修伴侶;只是無論如何沒想到你們兩人會成爲雙修伴侶,而且這麼快!”
雲無涯似有無限感概,長嘆了一聲,又有些無奈地說道:“修士不比普通人,別說是爺孫之間,就算是父女,也是平等的道友關係居多;結爲雙修伴侶是你們自己的事,不管願不願意,我和卿若都不能干涉。所以,我們要祝賀你兩兒。。。。。。。”
“爺爺~~~~”雲出岫嬌呼一聲,眼睛隨即一紅,想說什麼也說不下去了。
關小山頗爲感動,雲無涯明顯受自己和雲出岫拖累才辭去大長老一職回到神界,而且他猜到了這一點,卻能坦然接受並且予以祝賀,這份心情實在非常難得。當下便站了起來,躬身行禮,誠懇地說道:“多謝無涯大神、卿若大神。只是拖累你們了,實在很抱歉!”
“嗬——拖累!有什麼拖累!”
雲無涯嗤地冷笑,帶着教訓的口氣說道:“陸秀!你要明白一點,神界修士之間是平等的;即便貴爲至尊、神君,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沒什麼大不了。關鍵是自己要強,不用求人解惑,能在獸襲之時保住性命,這樣——任誰都拿你沒辦法。我若是能活下去,修煉成神君、至尊,何懼拖累?若是不能,早晚都會死,拖累不拖累有何區別?明白沒有!”
雲無涯這番話如醍醐灌頂,關小山猛然一醒,連聲答道:“明白了!關鍵是自強不息!”
確實,神界是等級最不明顯,相對最爲平等的世界,端木廣的報復手段很有限,而且還不能見光,實在沒什麼了不起;只要自己和雲出岫能夠獨立修煉,不向對方求解問惑,端木廣使得上的手段就不會太多。
雲無涯似乎早已拿定了主意,轉對雲出岫吩咐道:“出岫——你們不要再回苦修屋了,搬過來住吧,無涯臺還算寬敞,足夠你們修煉用的。這樣的話,不僅以後熱鬧一些,修煉若遇到問題,你還可以隨時問我和你奶奶,方便的很。”
“哦!好啊!太好啦——”
雲出岫聞言一喜,連聲應道:“能和爺爺、奶奶住一起,出岫以後肯定可以安心修煉。”
“等等——”
關小山從一旁插話進來,反對道:“我認爲我們暫時沒必要搬回來住。”
“嗯?”雲無涯、卿若盡皆不悅地看向關小山。
雲出岫也有些愕然,不過她瞭解關小山,知道他這樣說必有用意,便問道:“爲什麼?”
關小山沒有直接回答,淡淡一笑道:“出岫,你先把進入逍遙谷發生的事告訴無涯和卿若大神,稍後我再補充。”
“嗯,好吧。”
雲出岫答應下來,隨後將在逍遙谷一年多來的經歷原原本本向雲無涯和卿若道了出來。
“平臺期?怎麼會是這種事!卿若,你可聽說過?”雲無涯聽罷,愕然不已,和雙修伴侶面面相覷。
“沒聽說過。”卿若疑惑地搖了搖頭。
“因爲根本就沒有平臺期這回事!端木廣如此說的目的是爲了掩蓋苦修屋的秘密,穩住出岫,讓她修煉難以寸進。”
關小山突然接過話題,聲音一揚,斬釘截鐵地說道:“還因爲,這一切都是他端木廣精心佈置的!”
“嗯?什麼意思?”
“咦——阿秀!你說得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出岫、雲無涯雖然對“平臺期”一說疑惑不解,但因爲事情已經過去了,就沒放在心上,直到這時才重新警覺起來,紛紛開口喝問。
關小山看了一眼守在大廳外的張子管,自認並無不妥,便開口解說道:“是這樣的——從一開始我就沒相信端木廣有關平臺期的說法,一直想找出出岫修煉停滯的原因;只是不敢斷定,所以就讓出岫按照端木廣說得去做——暫停修煉,修心養性。直到過了七八個月,出岫的情況還沒好轉,我纔敢斷定平臺期的說法是端木廣的推辭,從此開始推算出岫修煉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我想——出岫在人界修煉很正常,在神界新晉壇修煉也很正常,唯獨在苦修屋修煉出現了停滯,如果出岫本身沒有問題,只可能是苦修屋有問題,於是,我尋了一個藉口,領着出岫在外修煉,結果一離開苦修屋,出岫的修煉就恢復正常了,這完全可以證明,苦修屋有問題,具體問題雖然沒弄清楚,但至少知道不適合出岫修煉。原本我不敢斷定苦修屋的問題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佈置的,現在卻敢斷定了,苦修屋一事端木廣和姜伯長這兩人必定脫不了干係;無涯大神被迫辭去臨塵閣大長老一職,其中一條理由是紅玉神君殞命崑崙城,由這一條可知,端木廣神君在其中絕對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也就是說,他沒有放棄報復出岫的念頭;接任臨塵閣大長老之職的是原逍遙谷執事姜伯長,算是端木廣神君的屬下,而苦修屋正是姜伯長給出岫劃分的;把這些事情前後一串,裡面的奧妙不是很清楚嗎?”
雲無涯、雲出岫都是明白人,關小山略一解釋,兩人盡皆心中透亮。
“端木廣!你好狠!哼——”雲無涯十分忿怒,連聲冷哼,似乎對端木廣並不懼怕。
雲出岫臉色一白,只定定看着關小山,過了好一陣,才嫣然一笑道:“阿秀——多虧有你在我身邊。。。。。。”
經過這番對話,雲無涯對關小山改觀不少,沉思半餉後以商量的口吻道:“苦修屋既然不適合出岫修煉,你們更該搬過來纔對;你爲何要說不妥呢?”
“因爲端木廣不知道我們發現了苦修屋的問題,不知道出岫已經恢復修煉了。”
關小山一笑,仔細解釋道:“端木廣不願意放棄報復,不願意見到出岫順順當當,如果我們搬回來,脫離了苦修屋的困惑,他有可能想出新的法子報復加害。與其防不勝防,不如我們依舊在苦修屋居住,依舊裝出修煉停滯的模樣,以此消除他的戒心,我們只需像以前一般暗中到別處修煉就是了,這樣豈不省心許多?”
雲無涯聞言大笑,連聲讚道:“呵呵——不錯,不錯!我們雖然不怕端木廣,成天防着卻也麻煩。這樣最好不過。”
雲無涯從開始淡然相對關小山到現在親親熱熱地稱呼起“我們”,雲出岫聽在耳中,系在心頭,向旁偷偷瞧了一眼,但見關小山從容應對,不卑不亢,心裡便向浸了蜜似的,越發感覺受用。
兩人在無涯臺耽擱了半日,便告別雲無涯等三人,徑直飛回苦修屋。
經過幾個月的實踐,關小山已經知道,不適合雲出岫修煉之地僅只苦修屋一處,其他廢棄洞府都沒有影響;於是就在苦修屋附近找了一處廢棄洞府當作雲出岫固定修煉之所,自己依舊在原來的老地方修煉;自此以後,兩人在兩處地方各自悄悄修煉,每隔兩天回苦修屋住一晚,一來雙修娛樂,二來向其他修士顯示存在;間或十天半月去一次無涯臺,或向雲無涯請教疑難,或和卿若、張子管聊天敘話。
隨着接觸的增多,關小山漸漸知道雲無涯爲何不懼端木廣了,原來他利用擔任臨塵閣大長老的機會,搜刮了大量修煉用靈晶,修煉突飛猛進,此時已經到了大神頂階,隨時都有進入離火宮突破進階的可能。
“你們放心——就算進了離火宮,我也不會徹底離開無涯臺;每隔三兩個月總要回來住兩天,專門爲出岫解答修煉上的疑難。”
說到進入離火宮之事,雲無涯先安慰了兩人一番,然後憂慮道:“只是有一件事你們要當心,就是獸襲來臨時,神界援兵由各坐鎮神君編定人手,端木廣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必定會將你們徵入援兵中,到時你們——特別是陸秀——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把性命丟在崑崙城。耐心等幾年,最多不過十年,一旦我進階到神君,就可以爲你們說些話了。”
關小山跟在雲出岫身後諾諾連聲,心中又喜又憂。喜得是雲無涯的進階太及時了,自己因此有了一個瞭解大神如何進階神君的渠道。憂的卻不是當神界援兵會有多大危險,而是不知如何才能從雲無涯口中橇出進階突破的經驗。
雲無涯一共在逍遙谷住了七八個月,然後就帶着卿若、張子管進了離火宮;他們離開後不久,又一個冬季來臨了,逍遙谷的修士們臉上開始現出一些煩躁,少了幾分從容,坐鎮神君端木廣的逍遙洞也多了些熱鬧,不時有修士進進出出。
關小山知道,因爲新的一輪獸襲即將來臨,神界第一批援兵的編訂也即將展開,不願冒險的修士便去和端木廣套近乎,試圖關說一二。他明知雲出岫難逃被徵召的命運,便也懶得關心這些,只一心修煉,爭取戰時多一分保命手段。
截至目前,關小山剛剛完成“蠶食鯨吞”“驚濤裂岸”“草木爭春”“赤練橫空”四個高級神術的下階修煉,正準備修煉《刀光槍影》的下階。此外,真武者修煉的進展也頗大,真氣丹與進入體內的靈氣越來越和諧,他估計,最多需要三年,也就是下下次獸襲來臨前,他可以從真人級進階爲真君級。
由於中途停滯了近一年時間,雲出岫修煉進度大大落後於關小山,此時僅完成了“蠶食鯨吞”的下階修煉,剛開始修煉“驚濤裂岸”的下階。
就在這個時候,徵召令不出意外地來到了。
“茲:人界遭受獸襲,神界修士生之於斯,出之於斯,逢此危難之際,當挺身襄助。是以,三宮十二系決定徵召三百修士組成第一批援兵,一旦崑崙城無力堅守,第一批援兵便即先行下界相助。經三宮神君共議,十二系分遣修士數目爲:一離火宮甲系四十二位修士,二離火宮乙系。。。。。。”
接替姜伯長的新任執事齊柘在苦修屋宣讀了三宮十二系和議的徵召諭令,然後對雲出岫爲難一笑,道:“雲師妹,三宮分遣數目攤派下來了,不管願不願意,逍遙谷都要湊齊四十二位修士。端木廣神君斟酌後,以爲師妹應該帶領護身神將隨援兵下山,畢竟,雲師妹當過主帥,熟知兇靈聯軍習性,正是救援崑崙城的最得力之人。”
“好吧。我願意接受徵召。”雲出岫淡淡地答應下來,很乾脆地問道:“什麼時候出發?”
“雲師妹深明大義,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齊柘神色一鬆,接着說道:“兇靈大軍剛剛抵近崑崙城,因爲是小規模獸襲,所以,臨塵閣正在組織人手抵抗,還沒派人前來求取援兵。不過,按照慣例,神界援兵下界必不可少,只在早晚之間。是以,被徵召修士十日內都不得離開洞府,隨時準備集結。師妹,這段時間你就在苦修屋等候通知吧,一定不要走遠。”
“明白啦!”雲出岫沉聲答應。
齊柘離開之後,關小山、雲出岫便結束了外出修煉生涯,待在苦修屋一邊等候集結令,一邊商量下山之後該如何相互配合,如何保全性命。因爲是小規模獸襲,關小山並不緊張,只提醒雲出岫注意臨塵閣統帥的命令,不要被自己人坑陷了,因爲現在臨塵閣的大長老是和他們有過節的姜伯長。
第二天一早,集結令突然來了,端木廣傳令,逍遙谷被徵召修士立時帶上兵刃、飛騎前往新晉壇集結。
關小山、雲出岫也不多說,穿戴整齊,結束停當,先去了一趟小河原,尋到自己的飛騎,然後直接飛往新晉壇。
等到新晉壇一看,谷裡已經有了百十修士和無數各色飛騎,熱鬧的好像市集,秦可曇居所之外,插了一杆大旗,旗上一面寫有一個斗大的“神”字,一面寫有一個斗大的“秦”字。看到這面大旗,兩人一愣,驚喜地相互看了一眼——如果由秦可曇領隊,兩人的安全可要有保障得多,畢竟他們和秦可曇有些淵源。
“過去看看——”
雲出岫一按飛騎,徑直向大旗方向落下,關小山跟着飛落下去。
秦可曇的居所從未有地熱鬧,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剛到的修士一個個走進去,大聲稟報自己所屬宮系,並呈上名徽驗證,秦可曇和毛雨兒端坐在木幾之後,秦可曇聞報後予以指示所屬隊列編號,毛雨兒接過名徽一一登記驗證,得到隊列編號的修士又一個接一個地出來,尋找編隊領隊修士報到。
看到這番情景,兩人再無疑問,此番下界,必定是由秦可曇帶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