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遠離辛湖的夢幻草原西部邊緣,澄淨如鏡的小湖邊豎起了兩座相連相通的牛皮大帳。前面的大帳是會客之處,赤靈心去遠方森林砍了幾棵原木回來,一邊製作几案、木杯等用具,一邊忙忙碌碌地佈置收拾;後面的大帳則是修煉起居之所,李青四方狩獵,選取山羊、麋鹿等皮毛柔軟的獸類捕殺剝皮,以爲鋪蓋之用。
小湖被取名夢境湖,夢境湖是三頭幼龍的專屬領地,三頭幼龍是火屬性的,卻依然喜歡戲水,動輒潛伏水中好半天都不露面;湖周的泥沼和草叢則是智多星和捲毛狗的家園,兩個小東西一個臥在泥沼中眯眼曬太陽,一個在長草中忽兒潛行,忽兒衝刺,逗弄闖進自己地盤的野物。
關小山最爲安靜,手裡捧着《陰陽氣初級修煉訣要》,盤坐在夢境湖畔身子一動不動地翻看瀏覽。三人之中,他的等級最高,對修煉之道的理解最爲透徹,所以,負有理解《陰陽氣初級修煉訣要》、嘗試修煉陰陽氣的職責。
夕陽西下,關小山將闔上的《陰陽氣初級修煉訣要》放在一邊,雙眼擡起,望着夢境湖對面落日靜心沉思。
依照《陰陽氣初級修煉訣要》所說,陰陽氣的修煉並不艱難,只需將神識的五行屬性轉化爲陰陽屬性就好,與生靈星修神之道一脈相承。按照《陰陽氣初級修煉訣要》進行修煉,不管是五行屬性俱全的修士還是五行缺一的修士都能修煉出陰陽氣,稍稍不同的是,五行屬性俱全的修士修煉出來的更爲精純,能夠御使更多的神通;五行屬性缺一的比較駁雜,發展潛力有些不足。同樣的道理,單一屬性的妖靈也比多屬性妖靈更具潛質。這也正是生靈星修煉之道更看重五行屬性俱全的人類修士和單屬性妖靈的緣故。
“青妹看來終究會吃天賦不足的虧!”
關小山理順了修煉思路,暗自感嘆一聲,隨即合上雙目,心神潛進神竅,沉入神種之中。
在生靈星,修士成神之際,神識會發生變化,孕育出一個胚胎樣的神種。神種比神識更具靈性,和靈氣世界更契合,御使神通更容易;隨着修士進階成至尊,神種逐漸長大,最終完全取代神識。進入陰陽界之前,關小山就修煉到這一步,但是下一步該怎麼做,他不是很清楚。直到這時,看罷《陰陽氣初級修煉訣要》纔算明白。
陰陽生五行!反過來——五行也能凝聚陰陽。
生靈星修士修煉五行屬性原本就是爲了方便進入陰陽界凝聚出陰陽屬性!而凝聚陰陽屬性的途徑是關小山非常熟悉的一個詞語——吐納。
看到吐納這個詞語是,關小山首先想到的是煉氣或者是氣功。與印象中不同的是,陰陽界的吐納修煉目的,如同神識修煉出五行屬性一般、爲的是讓神種具有陰陽屬性,不是丹田之氣。與印象中相同的是,吐納也需要搬運大周天——由奇經八脈三千六百穴組成的大周天,不是真武者功法中簡單的五心通經脈。
事實上,人體內的穴道遠遠不止三千六百個,關小山粗略估計至少有十萬個。修煉陰陽氣時搬運的大周天由其中少部分特殊效用或者是重要位置的穴道串聯出來的,就像在一堆散沙中用針線連接出沙礫項鍊一般。關小山奇經八脈十萬穴道乃至百萬毛孔原本都通暢自如,現在需要做得是將其中三千六百處穴道串聯成一條完整的吐納通道,在這個過程中孕育神種的陰陽屬性。
關小山還沒有體會到陰陽氣的奇妙,但從大周天這一點就看出其中的深奧——爲何在十萬穴道中單單選擇這三千六百穴?換一個穴道會有什麼變化,換十個、百個乃至另組一個大周天又會有何種變化?想到十萬個穴道任由組織的無數億個可能,頭疼之餘,他還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呼——
關小山吐出長長一口氣。他的心神沉浸在神種內,便依稀感覺這不是肺部在呼吸,而是神種在吐納。隨着吐氣的動作,一股只在意識中存在的氣息從神種內浮起,輕悠悠地出了神竅,在關小山的御使下溜進眉間穴,然後一路向下。。。。。。
這口氣足夠的長,當神種吐出的“氣息”經行了一千八百個穴道抵達腳心涌泉穴時,這口氣才結束,關小山撮嘴而吸——“氣息”折身向上,在一個個穴道中穿行,再度經行了一千八百穴之後,恰恰進入神竅回到神種之內。
關小山結束長吸,又吐出長長一口氣,神種內重新浮出一道“氣息”,溜出神竅飄搖向下。。。。。。
一個周天耗時很長,一呼一吸差不多需要一炷香功夫,一個時辰只能完成四個周天的吐納。關小山卻忘記了時間的存在,也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只盡情地呼吸吐納,不知不覺中,他感覺似乎和神種完全凝爲一體,呼是神種在呼,吸是神種在吸,自己化作一團輕柔的霧氣,隨着呼吸吐納載沉載浮,飄來蕩去,舒服到了極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搬運了多少個周天,關小山心頭倏然閃過一個意識——“不知道天都山在哪個區?距離夢幻草原有多遠?”
想到這裡,他霍然清醒過來,終止吐納睜開雙眼。
“哇!笨蛋——你可醒了!怎麼樣,修煉出陰陽氣沒有?”
關小山剛一睜開眼,赤靈心、李青兩張如花俏面就到了跟前,李青神色殷殷,赤靈心更是急不可耐地問出聲了。
關小山打趣道:“我的小姑奶奶,你都是雙料至尊了,性子怎還是恁急?陰陽氣哪有這麼快就修煉出來的?”
“一點都不快!”
赤靈心不服地辨道:“前幾天美魚兒來過,說修士第一次修煉,一般有三天三夜時間就能修煉出陰陽氣。笨蛋,你都修煉七天七夜了。”
“哦!是嗎?”
關小山一怔,沒想到隨便吐納一下就是七天七夜;隨即說道:“等等,讓我先看看——修煉的時候我好像睡着了,剛纔是突然醒的,還不知道修煉出什麼結果呢。”
說着,他凝聚心識,進入神竅仔細內視。卻見熟悉的神種煥然一變,斑駁龐雜的五行色彩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淡淡的霧氣,霧氣有的純淨潔白,有的烏黑渾濁,相互纏繞着在神種內鳧鳧娜娜地遊蕩,神種也因此有了些許生機。
“這應該就是陰陽氣了。。。。。。”
關小山向赤靈心、李青點點頭,然後重新凝定心神,右手食指向上一豎,喝了聲“赤練——”,食指上端冒出一根筆直的火屬性焰火;他凝神向神種內視,但見纏繞的黑白霧氣之中,朦朦朧朧有一線紅光,通過紅光看過去,卻是烈火熊熊爆烈粗野的火屬性靈氣世界。
“原來陰陽氣也能溝通靈氣世界,以前的法術都還能用。。。。。。”
關小山若有所悟,對赤靈心、李青微微一笑,食指一晃,消去赤練火焰,隨即又喝了一聲“陰陽氣”,便凝神進入神種,依照吐納之法御使黑白霧氣出神竅,沿着大周天脈絡涌向食指端的商陽穴。。。。。。
“噝。。。。。。”
關小山感覺食指頂端有氣流流出,耳邊也有微不可聞的氣流流動聲,只是內視時看得很清晰的黑白霧氣,此時卻細微的難以用肉眼覺察。不過,他還是笑了,對二女晃了晃食指道:“這應該就是陰陽氣,可能因爲剛開始修煉,功力淺薄,只能成這個樣子。”
赤靈心和李青都修煉出了心識,他食指端的動靜雖然微弱,兩人卻能分辨清楚。
“修煉出來了就好!”
赤靈心笑面如花,喜滋滋地追問道:“笨蛋——你快說,怎麼練?是不是按照書上說的就成?中間需要注意什麼嗎?”
關小山搖搖頭,沉吟着說道:“正如美魚兒道友所說,修煉出陰陽氣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像睡了一覺不就練成了嗎?關鍵的問題是怎麼御使,怎麼殺敵養生,沒有這些神通,好不容易修煉出來的陰陽氣就像空氣一般無害了。另外一個問題就是積累,修煉的時間越久,積累的陰陽氣越深厚,御使的神通可能越多越厲害。”
“不管啦!先修練出來再說——”
赤靈心早就急不可耐,一聽說沒有禁忌,便拉起李青,說道:“李青,這一修煉不定需要幾天幾夜,我們回帳篷修煉。”
說着,扯着她急匆匆迴轉帳篷。兩人這幾天看熟了《陰陽氣初級修煉訣要》,倒是隨時都可以進入狀態。
二女離開以後,關小山的思緒重新回到“天都山座落何處”這個問題上。想了一陣沒有結果,思緒轉而移到同心鎧的種子上。他不知道同心鎧和先天甲是否同類,能否同時擁有,會不會有衝突,便想呼喚金鐘罩出來問問。只是在心底叫了兩聲,並沒有得到迴應,平時隨叫隨到的金鐘罩似乎失去了蹤影;詫異之下,他又喚了一陣,還是沒有結果。
“咦——”
輕咦聲中,關小山站起身,沿着夢境湖畔緩步向西,走出百十步後,面前現出一大片水草叢生的沼澤地。
這片沼澤地就是智多星爲自己選的獨享領地。關小山過來的時候,它也一反往日和幼龍、捲毛狗廝混撒歡的作風,正趴伏在一墩四面被水圍攏的土方上曬太陽,似乎睡着了一動不動。
“揚子——”
關小山站在乾草地上隔水呼喊。
智多星卻沒有動,過了一會兒,癔症似的在心底問道:“老大,你喊我?”
“嗯。”
關小山應了一聲,有些奇怪地問道:“揚子,你今天怎麼恁沉穩?”
智多星懶洋洋地回道:“老大,陰陽界和靈界不一樣,這裡的氣息非常適合我成長進階。你若沒事,這段時間別找我,我要修煉。”
關小山大奇,驚問道:“揚子——你能修煉?怎麼修煉?”
智多星嗯了一聲,回道:“老大,我的修煉方式很簡單,吃了睡、睡了吃就行,睡得時候能自動吸收有益於進階的氣息。哦——對了,老大,我還有一個感覺,感覺只要在修煉界一段時間,封印就能解開了。”
“啊?真的!”
關小山大喜,沒想到峰迴路轉,計窮之際會遇上這樣的好事。金鐘罩以前說過,智多星的封印一旦解開,天都山以及自己以前兵刃的下落都清楚了。
得聞喜訊,關小山原本想轉身就走,不打擾智多星成長進階,突然想到來的原因,便又問道:“揚子,不知道怎麼回事,金鐘罩突然沒了聲息,不管怎麼呼喚它都不出來。我這裡有一粒同心鎧的種子,同心鎧聽起來和先天甲類似,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培植出來?”
智多星沉思片刻,回道:“老大,金鐘罩可能和我一樣在修煉進階;此時我封印未解,不知道同心鎧是什麼,你若拿不定主意就先別培植,等金鐘罩修煉結束或者我的封印揭開以後弄清楚了再說。”
“嗯嗯嗯。。。。。。揚子真聰明,說的很對,就這麼辦,揚子——我走了,你好生修煉哈。”
關小山難得地對智多星大讚特讚了一番,然後喜滋滋地告辭而去。
從夢境湖畔回到帳篷,在裡面轉了一圈,關小山見赤靈心、李青在後帳相對而坐,正自閉目凝神,擔心打擾二人修煉,連忙又出來了。
在帳篷外站了片刻,關小山想到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看自己的領地,眼下左右無事,不妨四處走走巡視一番,隨後便安步當車,一邊思謀心事,一邊在長草中適意逡巡。
天黑之後,他在一片絨絨的淺草地上坐下,雙眼一眨不眨地遙望夜空,心頭想得卻是如何掙取功勞積分,以兌換陰陽氣神通技能用以修習。正想的出神之際,他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妥,好像有什麼事被疏忽了。
“咦,我好像忘記了一件什麼事?是什麼呢。。。。。。應該和修煉有關。。。。。。”
關小山暗自納悶之餘,順着修煉的思路用心梳理,過了片刻,心頭豁然一亮,明白自己疏忽了什麼——陰陽氣和生靈星修神之道一脈相承,修煉的是神識神種。但他不僅是修神之士,還是一位真武者,氣海穴中還有一顆與神種相仿的真氣丹,到陰陽界之後,神種有了繼續修煉的傳承,那麼真氣丹呢?有沒有繼續修煉的傳承?若有,會是什麼?若沒有,難道就此罷休?
一想到真氣丹的修煉,各種念頭紛至沓來,瞬間塞滿了關小山的大腦。
“青妹和花子五行屬性不全,一直沒能在修神之道上達到神尊境界,這種狀態對修煉陰陽氣肯定有影響,修爲十有八九不會很精純,這樣的話,以後上進的空間會很有限。她們倆真武者功法修煉的很不錯,青妹已經到達了至尊境界,花子以後一定也能達到,如果從這方面着手修煉,進步空間應該會大許多。。。。。。”
“。。。。。。靈界從沒出現過真武者至尊,坎位生靈星如此,其他生靈星只怕也強不到哪去。我們三人可能是陰陽界首次接受的三位真武者至尊。這就是說,陰陽界以前若沒有系統的修體之道,沒有真武者這般的修士,現在可能也不會有,我們三人若不能自創一套修煉功法,修體之道就算走到盡頭了,只是,自創一套修煉功法談何容易。。。。。。”
“。。。。。。我和赤靈心在靈界歷經艱險,之所以能夠活下來並且嘯傲一時,最主要的原因是神體雙修,綜合實力遠超同儕;陰陽界有敵對一方,似乎比靈界更危險,我可能還是一個奸細,比一般修士冒得風險更大更多;我若和其他修士一般,按部就班第修煉下去,只怕需要數千年才能出頭,就算天賦好進展快,也很難彌補後來者這個劣勢,千年之內,不可能有很大成就,其間遇到棘手的麻煩肯定應付不了。這可不行!不管是爲了自己的安全,還是爲了青妹、花子能夠有進展的空間,我都必須想辦法創出一套功法,讓真氣丹得以成長進階。。。。。。”
“。。。。。。自創一套功法真的很難嗎?修煉到至尊境界,真氣丹已經有了和靈氣世界溝通的能力,也孕育出了和神種彷彿的種子,兩者事實上相差不多,不過是一個在神竅一個在氣海穴而已。神識初始與身體很少關聯,真氣丹和神種也就沒多大聯繫。如今卻不一樣,神種通過三千六百穴的大周天和身體緊密相連,真氣丹同樣通過經絡穴道和身體緊密相連,兩者大致相仿,又寄生在同一個軀體上,功法會不會也是相通的呢?既然神種能夠修煉出陰陽氣,真氣丹是否也能修煉出陰陽氣呢?如果可以的話,同一軀體修煉出兩套陰陽氣是好還是壞?會不會相互衝突相互剋制?”
關小山在淺草地上一坐就是三天三夜,琢磨來琢磨去卻總是拿不定主意。他渴望把自己的想法變成現實,嘗試着從真氣丹入手再修煉出一套陰陽氣,卻又怕弄巧成拙,得不償失。就在他猶豫不定之時,結束了修煉的赤靈心、李青找過來了。
“哇!笨蛋——姑奶奶修煉出陰陽氣了!你快想辦法弄到御使神通,姑奶奶要試試陰陽氣到底有多厲害!”
赤靈心異常興奮,歡呼雀躍着奔過來。
李青截然相反,腳步呆滯地落在後面,待走進了才一臉黯然地說道:“小山哥哥,我。。。。。。也修煉出陰陽氣了。只是。。。。。。和美魚兒姐姐說的有些不一樣,和赤靈心的也不一樣,我的神種很不精純,沒能完全蛻變,還有原來五行屬性的四種雜色。。。。。。小山哥哥,你。。。。。。也和我不一樣吧。。。。。。”
“青妹!別擔心——”
關小山望着失落傷心的李青,再沒有猶豫,果斷地說道:“你這可能是五行屬性缺一的天賦造成的。不過,你放心——我有辦法讓你修煉出精純的陰陽氣!”
“真的!”李青雙眼一亮,憂鬱哀愁頓時全然不見。她相信關小山,比相信自己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