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爺爺——”
關小山話音未落，兩道人影一邊接口呼喝一邊騰空而起。
不用細看，關小山就聽出搶先回答的兩人一個龍冉，一個是龍勇；這兩人之所以如此快速地出頭，肯定是蕁姑在後唆使的。
“你們兩個稍待片刻。。。。。。”
關小山一點都不希望會議之初就被蕁姑爲代表的龍氏引導了話題，連忙伸手虛按，強行壓下兩個“兒孫輩”的衝動，然後繼續說道：“既然是抉擇，會議之前，我需要給諸位做一個簡單的背景說明，以便抉擇的更爲慎重。首先要告訴諸位的是——面前的對手不是以前的魔神陰界，如今的對手實力暴漲，魔神將級高手至少在六百以上。另一方面，大道教一旦參戰，必須聽從聖人殿調度，不容向當初在魔神陰界那般躲避退讓，必須面對面與實力強大的對手爭鬥廝殺。。。。。。”
四周學員聞言驀然一靜，包括甲一在內，無數適才還亢奮得躍躍欲試的臉龐旋即黯淡下來，局勢果真如校長說得如此險惡的話，會戰可就不是一樁好玩的事了。
蕁姑神色越發陰沉，自己丈夫這番話含義非常明顯，完全打定不讓大道教學校參與戰事的意思。關小山對下方的反應卻非常滿意，等到衆學員咀嚼出話中含義之後，這才繼續說道：“我要告訴諸位的第三件事就是。。。。。。陰陽兩界爲什麼要會戰？大家好好地日子不過，怎麼傻不拉唧的要弄什麼會戰？”
聽到這話，下方學員包括蕁姑、上方觀衆包括章一劫、習蓋魔在內都愕然一愣，先是吃驚聖人出語荒唐無稽，稍後靜靜一思，又一陣迷茫，不知道答案爲何。
關小山一直注意着聽衆的反應，見狀便揚聲喝道：“今日我不顧及蕁姑的面子，老實告訴汝等——參加會戰的每一個人，包括我們，包括孫成方，包括荊長生，無論勝敗都是一羣傻子，是老聖——對，就是陰陽界的兩位老聖——利用的玩物。”
轟——
操練場上下鬨然大噪，五千餘修士從上到下不可思議地看向關小山；不管作爲大道教教主還是聖人級修士，關小山都是值得普通修士仰視的存在，可是與陰陽兩界真正的主人——老聖——相比，他的光環還太渺小，如此說話可謂是大逆不道。
蕁姑臉色煞白，貝齒緊咬下脣，雙眼噴火忿恨地瞪着關小山，換作別人，她早已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誓要將敗壞先祖聲名之徒擊打的粉身碎骨，可是，眼前之人是她丈夫，這層關係讓她不能隨意發泄忿恨。
龍冉、龍空、龍勇、龍蘭一干龍氏子弟嚇得瑟瑟發抖，惶恐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知父親（祖父、家主）這是怎麼啦！
“哼！汝等知道會戰是怎麼回事麼？汝等知道陰陽界是怎麼回事麼？汝等知道大道是怎麼回事麼？汝等知道聖人是怎麼回事麼。。。。。。”
關小山揚聲大呼，一句接一句喝問，對上下左右瞪來的目光毫不在意，一口氣問出四五個問題後，不待有人插嘴應道，他搶先說出了答案：“汝等皆知無生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窮是爲大道；但汝等不知，這只是大道的前半部，大道運行還有後半部；具體就是無窮收縮爲三、三收縮爲二、二歸爲一、一歸爲無。從死到生、再從生到死纔是完整的大道輪迴。陰陽兩界停止循環是大道進入下半部分的表現，不是哪裡出什麼問題，而是大道從成熟走向死亡的正常步驟。這種正常現象卻誘發了會戰！兩界修士都以爲是陰陽界出現了問題，跑到對方界內漫無目的地勘察進而引發了衝突，最後發展成百年一度的會戰；爲什麼會這樣呢？諸位有沒有想過？”
關小山越說越是激奮，說到這裡，他稍一停頓，毫不退讓的目光在水花子、甲一、蕁姑、龍冉、龍空等主戰派臉上一一掃過，然後繼續亢聲說道：“有關這些問題，普通修士很少想過，也沒能力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龍野以前也想過這些問題，也沒能找到答案，幸好如今進階成聖才悟透其中的訣要，諸位——你們知道嗎？這世間有一類人非常可憐，這類人除了和天地一樣有漫長的生命外，再沒有其他；沒有了追求，沒有了恐懼，沒有了喜悅，沒有了憂愁；漫長的生命不知道該怎麼打發。這類人就是聖人！高高在上的聖人遠不是普通修士想象得那般榮耀，聖人的生活非常蒼白，和泥土岩石般只是天地間的一種存在。當然，聖人不甘心如此，他們有神妙的技能，有無窮的修爲，能夠自救——隨大道一起寂滅，一起輪迴，最終從新爲人，從新開始懵懂而又激情的生命。這是每一個聖人包括我在內最後的一點期盼、最後的一點願望。不過——隨大道一起輪迴並非簡單之事，必須修煉寂滅功法；寂滅功法的作用是在魂魄上銘刻下濃濃的重生的渴望和慾念，渴望和慾念是生機的最初狀態，如果能夠深深銘刻到魂魄記憶之中，即使有朝一日魂飛魄散，一旦機會來臨、大道從無到有開始輪迴之際，破碎的魂魄也能再度凝聚、再度生長，成爲新世界最原始的新生命。讓人爲難的是，渴望慾念這等情緒不是聖人能擁有的，站在修煉頂端的聖人心無死水，沒有渴望慾念的情緒，無法修煉寂滅功法，也就不能達到隨大道輪迴重生的目的。聖人們神通不凡，旋即另闢蹊徑，打算從天地間吸收他人的渴望慾念以完成寂滅功法的修煉。不過，一萬年前的陰陽兩界都是生性淡泊的修士，諸般渴望慾念並不強烈，這種情況對修煉很不利；於是，爲了寂滅功法，聖人們重新界定陰陽界的規則，先是在兩界建立聖人殿、仙（魔）神將府、值守使員、神龍騎等不同等級，接着宣揚忠誠、榮譽、職責等等激勵人心的思想，最後挑起兩界修士爭鬥會戰，一直到現在這副模樣。所有這一切，都是爲了讓界內修士不再一心淡泊修煉，不管是爲了親情還是因爲榮譽，只要有慾念渴求、只要方便聖人們吸收就行。。。。。。”
關小山一口氣說了小半個時辰，說到這裡，他瞋目四顧，忿然喝道：“這就是陰陽兩界的現狀，這就是聖人們的心思，這就是大道終極的秘奧。汝等——還想參與會戰嗎！還想去捍衛什麼狗屁榮譽、忠誠嗎！”
操練場上下五千多修士目瞪口呆，不知道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按說，作爲教主、校長的聖人不可能說謊，但數千年來形成的思想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推翻的？依照校長聖人的意思，對聖人殿的忠誠愚不可及，所謂的聖人其實是一羣惡魔，陰陽兩界萬年來的災難都是這些惡魔有意造成的。。。。。。
這太不可思議了！
“野~~~不是這樣的！”
“爺爺！不可能是這樣——”
蕁姑、龍蘭同時嬌呼質疑。兩人神色惶恐，開口質疑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除了執拗地否定之外，接下來並沒有其他說辭佐證。龍冉、龍空、習蓋魔、章一劫等人卻一言不發，眼神中反倒露出深思之色，似乎正在領悟關小山話中真義。
“你們信或不信，真相就是如此。”
關小山神色淡然，眼光在無助的蕁姑、龍蘭身上一掃，冷冷笑道：“呵呵——陰陽兩界對陣廝殺上萬年，每次會戰都有成千上萬的修士魂飛魄散；聖人無情，以百姓爲芻狗；這話當真一點不冤。”
蕁姑聞言，原本煞白的臉又是一白，白得如紙沒有一絲血色，身子跟着一晃，委頓在操練場上；關小山的話如果當真，她的先祖老聖就是最大的罪魁禍首，蕁家所有的榮耀盡皆成空不說，要求關小山和大道教出手維護聖人殿更是荒唐之極。
現場修士除了驚怔的、不敢置信的之外，水花子、雲出岫、甲一、李青等很多人還感到恐懼，爲關小山感到擔心恐懼——關小山只是一個新晉聖人，之所以能夠在三不管獨善其身，並非因爲實力強橫，而是因爲勞苦功高，聖人殿看在龍家和龍野數千年來的辛苦付出上才暫時容許大道教學校置身會戰之外，並非是顧忌新晉聖人的身份。如今關小山這番話同時得罪陰陽兩界的老聖，一旦傳揚出去，聖人殿會放過他嗎？弄不好他和大道教學校會成爲陰陽兩界同時緝拿的目標。
水花子最先意識到這個問題，然後張口阻止道：“小山！別說了！小心——”
雲出岫跟着委婉勸道：“小山，你是聖人，說話應當謹慎，捕風捉影的推算畢竟當不得真。。。。。。”
“小山哥哥。。。。。。”李青也意識到不妥，她不知如何勸說，便揚聲嬌呼，順便遞了一個曖昧的眼色。
關小山看明白三人的顧忌，當下輕鬆地一笑，道：“無妨——你們不要擔心老聖或者其他聖人，我可以保證，即使仙神陽界被孫成方攻佔，兩界完成一統，聖人們也不會在世間出現，絕無可能聽到這些話。呵呵——就算聽見也不會在意，聖人和普通修士的心思不一樣，不會在乎聲名的。”
李青神色略鬆，只是還不放心地追問道：“小山哥哥，聖人們當真不會在世間出現？爲什麼會這樣？”
“聖人雖然擁有漫長的生命，卻不知道如何打發，其實非常可憐，如果能夠睡上一萬年或者一直修煉下去，我想他們會非常高興，絕不會理會凡俗中事。。。。。”
關小山開始還是笑着在解釋，說着說着似乎想起什麼，神色漸漸黯淡下來，口氣也變得索然無味了：“。。。。。。事實上，諸位聖人如今沒有依靠陰陽兩界的慾念渴望修煉，他們找到了一個好地方——界間罅，界間罅是大道停止運轉弄出來的人間界裂縫，那裡有着濃郁無比的人間煞氣，人間煞氣由無數凡人極度的渴望貪慾混合而成，正是修煉寂滅之道的最佳之物；聖人們無不沉醉其中，動彈都懶得動彈一下，哪有時間來找我的麻煩。”
“哦，是這樣啊。”
李青下意識地頜首回答，雙眸卻擔心地盯着關小山，依稀之間，她感覺眼前的小山哥哥似乎化做了一堆土石，沒有太多的生趣。這種感覺讓她又是心疼又是恐懼。
就在這時，關小山腰身一挺，特意振作一番，揚聲喝道：“諸位道友——大道歸入寂滅至少還需萬年，有這麼長的時間，只要肯潛心修煉，再加上一點機緣，一般修士都有希望進階成聖，進而墜入輪迴隨大道一起新生。先前之所以讓諸位遠離會戰並聚到大道教學校，一個原因是我不願看到諸位爲毫無意義的爭鬥浪費時間和性命；另外一個原因是擔心輪迴路上自己一個人太孤單，希望我今生的有緣人——也就是諸位——能保全住性命，能進階成聖，大家熱熱鬧鬧地一同寂滅、一同輪迴，一同新生。我這個想法可能過於一廂情願，有很多人不願意這樣，有很多人渴望參與激烈的會戰。既然如此，我收回以前的做法，請大家自行決定以後的道路，大家說——大道教學校是應該參與會戰轟轟烈烈地和魔神陰界繼續鬥下去還是潔身自好與陰陽兩界聖人殿繼續脫離聯繫。。。。。。”
“總教練，我聽你的！”
關小山話音未落，甲一已經接口做出回答，她依舊用原來的‘總教練’稱呼。
“總教練，我們聽你的。。。。。。”
從夢幻谷基地出來的修士齊聲應答。這幫原本平庸的金水聯盟子弟因爲遇到了關小山，從而達到一個又一個本人不敢想象的高度，對關小山自然最爲忠誠。
“父親，你是對的，以後我們聽你的。”
龍冉代表龍氏子弟也做出了選擇，他怕母親不樂意，連忙轉對委坐在地的蕁姑勸慰道：“母親，老祖宗好多年都沒露過面了，可能真如父親所說，老祖宗根本不在意和魔神陰界的爭鬥結果，不介意誰輸誰贏。既然如此，，我們都潛心修煉吧，爭取同入輪迴，新生後還有機會成一家人。”
“嗯~~~小冉說得是。”
也許是適應過來了，蕁姑臉色好看了一些，跟着身子一動從地上站了起來，衝龍冉、龍空、龍勇等龍氏子弟說道：“汝等以後好生努力，爭取都進階成聖，要不然我和你父親寂滅輪迴路上會太孤單。至於會戰。。。。。。大家都忘了吧。”
“潛心修煉！不要會戰！潛心修煉！不要會戰！”
美魚兒、郭善長等修士連聲高呼，至此，大道較學校再無一人有參戰之念想。
關小山滿意地一笑，先伸手虛按止住衆學員的呼聲，然後轉對習蓋魔、張一劫揖手爲禮，說道：“兩位道友——大道教學員一心修煉，對參與會戰毫無興趣。身爲校長，我不能拂逆衆人之意，只好抱歉了，請二位自行前去聚攏各星區殘兵吧。”
天空之上數千修士面面相覷，這些人先前聽了關小山的言語，心頭也有退出會戰之意。和大道教學校不一樣的是，他們在聖人殿轄治之下，不能依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習蓋魔、章一劫先無奈地對視一眼，然後同時向衝關小山揖手爲禮，道：“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擾龍野聖人了。告辭——”說罷，一揮手喝了聲“走”，率領三千餘殘兵向東飛遁而去。
經歷過一場戰事和一次會議，騷動的大道教學校重新恢復平靜，神龍騎依舊在外圍巡弋，其他修士依舊在校內集結準備應付萬一；只是和前幾天相比，學校的氣氛少了許多躁動和期待，轉歸爲真正的平靜。
關小山爲此非常滿意，在六合樓上空懸停時便多了一份悠然。
會戰進行到第九天，去魔神陰界出征大軍出使的曹筠回來了，並且帶回來一個好消息。“龍野聖人——小。。。。。。哦，孫成方答應了！聽說大道教學校願意置身於會戰之外，孫成方非常高興，並委託我向龍野聖人代爲致意；他以小聖之名保證，魔神陰界大軍以後絕不進入大道教學校範圍之內，絕不會主動攻擊大道教學校。”
“哦，這樣就好，呵呵，想不到孫成方對我挺信任，一說就當真。”
關小山笑着調侃，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以他推算，躲在界間罅修煉寂滅之道的老聖們不會再出世，這也是雙方聖人殿都有心一統的根本原因。如此以來，陰陽兩界一共只有四位聖人級修士，十分的稀缺；身爲四分之一的自己願意保持中立無疑對魔神陰界有很大裨益，孫成方若不順水推舟地答應就不是孫成方了。
曹筠興沖沖地說道：“這事弄成很巧。孫成方起初並沒有完全相信龍野聖人的誠意，即便我一再申明也不行。直到昨天，錢萬斤主府去見孫成方，談及這段時間的戰事，說龍野聖人曾經放過他們一次。呵呵——孫成方這才完全相信龍野聖人議和的誠意。”
關小山點點頭，又問道：“雙方戰事如何？你神色如此高興，十之八九荊長生又敗給了孫成方，是嗎？”
“龍野聖人慧眼如炬。”
曹筠捧了一下，跟着興沖沖地說道：“嗬——龍野聖人應該也有所耳聞，魔神陰界這次的出征大軍太厲害了，呵呵。。。。。。可謂連戰連勝，所向披靡。荊長生糾集了八九萬修士還是被小聖孫成方的三萬五千人馬殺得節節敗退，一直退回到神龍頂。東路更不用說了。。。。。。”
“哦，我知道了。”
關小山忽然想起一事，當下顧不得打斷曹筠講訴的興致，插口追問道：“赤靈心呢？你沒遇到嗎？”
曹筠搖頭說道：“沒！我一直沒遇上赤靈心夫人。”
“咦——赤靈心到哪去了？會不會。。。。。。”
想到魔神陰界突然冒出來的五六百魔神將級高手，關小山心頭隱隱有些不安，若是以往會戰，赤靈心自然可以保證自己安全，這次可不一樣，魔神陰界一方的實力太恐怖了。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熟悉的嬌呼：“哇！笨蛋——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嬌呼聲正是赤靈心的，雖然極遠，好在關小山耳力不凡，卻也聽得清清楚楚，當下他循聲看去，但見西南百十里外，三男三女正急速飛掠過來，中間一女是赤靈心，另外五人環衛在她身周，當看清五人面目時，關小山不由得眼睛一瞪，驚呼道：“關愛！親愛！心愛！雲愛！子愛！它們怎麼來啦。。。。。。。”
原來五個男女並非人類，而是關小山和四位雙修伴侶當年的神龍坐騎關愛、親愛、心愛、雲愛和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