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傷的很重,臉白如紙,嘴角殷紅,精神萎靡得讓人心疼。只神智還清醒,未被攔住前,眼見如刀如槍的石林密密扎過來,星眸情不自禁流露出緊張和無奈;待一入關小山懷抱,她明顯鬆了口氣,星眸半闔,眼波流轉,在關小山臉上一掃而過,旋即峨眉隆起,目露茫然之色,似乎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女孩子不要多皺眉頭,顯老,不好看——”
關小山伸手輕輕一拭,將女子嘴角的血跡抹去,口中解釋道:“我叫阿秀,就一過路的。這不——正巧遇上了,就。。。。。。”
“花子!花子——”
天上山下同時有人關切地驚呼,呼喊聲打斷了關小山的話語,與此同時,人影閃動,真君級別的高手——使槍老人自空中掠下,另有一個剽悍的大漢自山下飛掠上來,看他飛掠的身形竟也是真君級別。年輕女子甫一遇險,就有兩位真君趕來救援,身份看來着實不低。
山下的大漢先行趕到,他一伸手,不由分說將年輕女子從關小山懷裡接過去,口中沉聲喝問:“花子——感覺如何!”
“爺爺、放心、顏兒、死不了、就是、身子乏得很、可能、有段時間、不能動了。。。。。。”被叫做‘花子’的女子似乎內臟受到不小的動盪,使不出力氣,說話聲細若蚊蠅,若非關小山聽力敏銳,只怕不知道她再說什麼。
“好!我帶你回舟上,你好生休養,不要再理會其他事!”大漢看也沒看關小山一眼,抱了“花子”準備離開,轉身之際,他卻一回頭衝那位老者點了點。
在他懷中的“花子”似乎感應到什麼,聲音一提,突然用力喊道:“等等——”
大漢身子頓住,威嚴地看向懷裡,等待花子繼續。
花子身子一掙,竭力揚起頭,歉疚地看了關小山一眼,復轉頭對老人道:“叔祖——別急着——動手,我——有話要問。。。。。。”
這一番動作似乎頗耗精力,話未說完,她身子便向下一沉,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地急喘。大漢眉頭一皺,用吩咐的口氣對老人說道:“叔叔——先看押起來,等花子恢復了精神,問過之後再殺!”說着,一縱身,抱着花子躍下亂石山。
老人淡漠地打量了一眼關小山,不屑地說道:“走吧,聰明點還能多活片刻,若是做傻事,哼——”
關小山心裡冰涼涼冷透了,這個結果和先前預想的沒多大差別。對方來路神秘詭異,此番佈置周密,蓄謀已久,做的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怎會容許他人窺破以至於泄露機密?貿然撞上的赤靈心被抓了,自己一旦現身也會落得同樣下場,有救命之恩也不行!對方滯留於此充當誘餌,無疑做好了全部戰死的準備,這時候的救命之恩能有多大份量?
亂石山山石林立,地勢複雜,非常適合施展穿花繞樹身法;關小山心裡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跳起來藉助地勢逃走。但是一瞥見老人那雙冷漠的眸子,他無奈地止住衝動,擡步向山下走去。
對方是真君,和自己等級相差太多,而且冷酷無情,殺人不手軟,自己一無甲衣遮護,二無兵刃隔擋,單憑身法豈能成功?另外,對方還有一位真君和好幾位真人,隨時可以過來襄助。自己不可能徹底逃脫。事到如今,只有先拖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這一會功夫,山下的戰事已經見了分曉;重鎧金剛又被斬了十餘頭,受傷的金甲兇君帶着剩下的十幾頭重鎧金剛倉惶退進迷霧之中;真武者沒有追趕,開始有條不紊地打掃戰場,他們只取了重鎧金剛的兇丹,順便割了一點腿肉當作乾糧,其他的都棄之不顧。潛艇也慢慢落下,停靠在地以方便人員進出。
關小山下到山底的時候,忽然憶起智多星和捲毛狗就藏在附近,便即在心底喊道:“揚子!揚子。。。。。。”
修士和靈寵進行意識交流需要知道確切方位,否則的話找不到目標的意識會消散在空中。關小山知道盲目地亂喊,可能得不到任何迴應,但還是想試一試,眼下正值危急關頭,兩個小東西雖然沒什麼大用,卻是最後的希望和依賴。
沒想到的是,喊聲剛出口,馬上就有了迴應。“老大!你怎麼和壞人在一起?我們怎麼幫?過去找你嗎?”
揚子其實沒聽到關小山的呼喊,而是看到關小山和老人一起下山後,主動開口和他聯繫。它和捲毛狗藏身在山石之下,能看到關小山的影子,所以能將意識傳遞過來。
身處兇厄之中,四周強敵環視,在這種情況下得到迴應,關小山不由得心底一暖,與此同時,還有些委屈,於是忍不住向智多星發作起來:“你特麼的以爲我願意和他們在一起!實話告訴你——你主人被俘了,馬上就要被處死!都怨你——你那狗屁封印爲什麼要提前鬆動!你爲什麼要招呼我,非要跟在我身邊!沒有你的胡說八道——特麼的,我肯定安安分分地呆在崑崙城,怎會跑到這裡來!”
“老大——”智多星委屈地叫了一聲,悽惶地問道:“這該怎麼辦?”
“怎麼辦?你不是智龍麼!不是智多星麼!怎麼會沒辦法!”
惡聲惡氣地發泄了一通,關小山心裡好過一些,繼而放緩了口氣說道:“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這樣——你悄悄跟上這艘能飛的船,千萬別跟丟,時刻與我保持聯繫,若遇到機會,我會想辦法脫身,可能需要你協助。”
交代罷智多星,他就到了潛艇左側。身後傳來押送老人淡漠的吩咐聲“從窗口跳進去。”,他沒有遲疑,右手高舉抓住窗框,一使力身子飛起躥了進去。
跳進潛艇置身所在是長方形的和狹長教室很像的一間大房間;房間前端正中有一道密閉的門戶,看似能通到潛艇其他部位,房間佈置的非常簡潔,正中位置放置了十幾個打坐用的蒲團,先一步進來的花子枕了一個蒲團,雙眼緊閉,仰面朝上躺在木質的艙板上,由此可以推斷,這裡可能是這夥人休閒活動的區域。
許是爲了避免導電,室內陳設大多是木質、骨質。但也有一些金屬物品。
潛艇下側的窗口打開後,迷霧裹着閃電跟着涌進了房間,房間內嗤喇聲響,電網在好三個角落此起彼伏,幾乎沒有中斷過。其中一個角落堆放的是幾百支鵰翎,鵰翎上的箭鏃吸引了閃電;另一個角落堆放的是十幾副刀槍盔甲,看來是這夥人平常的裝束;最後一處角落躬身屈背橫躺了一人,這人穿戴甲衣,雙手反背,被一根拇指粗的鐵鏈緊緊綁縛着,身上電光閃爍,正被閃電麻痹,不是赤靈心還能是誰。
赤靈心身不能動,卻能看得見,一見到關小山,眸子未露錯愕,旋即一花,淚汪汪的滿是委屈。待電網漸漸褪去,她小嘴一嚼俏臉做出沮喪的樣子想對關小山說些什麼,關小山一莢眼,輕微地搖了搖頭。
赤靈心雖然憨直,但和關小山呆在一起的時間實在不短,兩人心意很有些相通,見到關小山的示意,她有些詫異,卻還是乖乖閉上了嘴。
“過來——”老人跟了進來,長槍向前虛點,示意關小山來到甲衣堆放的角落,然後吩咐道:“隨便拿一套穿上——”
會招惹閃電的甲衣一旦穿上身,在金石熔爐就再難有逃跑的機會了,望着那堆甲衣關小山頭痛不已,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乖乖地取了一套披上。
穿上甲衣還不算完,老者用長槍挑了一根鐵鏈過來,在關小山身上纏了幾道,待鐵鏈兩端在後背交匯之後,他又取了三支鵰翎,插門閂一樣插進鏈釦中,將鐵鏈兩頭串了起來,手法非常簡單,卻將關小山縛得牢牢實實。
忙完這一切,老人便不再理會關小山,從窗口跳了出去。赤靈心小嘴一動又想說話,關小山輕輕搖頭,衝躺臥在中心的花子努了努嘴。赤靈心不樂意地閉上嘴,只一雙眸子閃閃亮亮衝關小山眨來眨去似乎在說些什麼。
“老大!我看見你了,哈!還看見小狐狸了。老大,捲毛狗笨手笨腳,快頭又大,容易被發現,我就沒讓它跟隨,一個溜到山坡石頭縫裡了。。。。。。”
兩人正在無聲交流,關小山心底突然響起智多星的叫聲,他向外看去,但見窗外暮色正濃,自己沒野獸那般犀利的雙眼什麼也看不見,便對揚子說道:“揚子!你問小姑奶奶,是否知道對方準備處置她?”
他的吩咐剛交代下去,赤靈心就有了動靜,眉飛色舞的少了許多沮喪,看來是和揚子的意識聯繫上了。
過了片刻,揚子對關小山說道:“老大,小狐狸說,她不知道對方會怎麼處置,不過,對方問話的時候,她心裡害怕就承認還有一個叫阿秀的同伴了。”
關小山一閃念,隱約猜到赤靈心被綁在潛艇旗杆上的原因,這夥人應該是想將‘她的同伴’引出來,以防被人暗中窺探,泄露了機密。另外,對方可能認定他就是赤靈心的同伴,所以沒了顧忌,在亂石山上沒假考慮就準備下殺手了。若想拖延赤靈心被滅口的時間,就不能讓這夥人認爲自己和赤靈心是同伴,讓他們心裡有所顧忌才行。如此看來,自己適才沒有和赤靈心相認,這點謹慎做得很對,只是。。。。。。。
想到這裡,關小山皺眉看向在房間正中躺臥休養的花子,他將姓名告訴過花子,赤靈心又承認有個叫阿秀的同伴,此時花子已經知道了兩人的關係,等恢復精神醒過來,問過話後,這夥人就會毫無顧忌地將兩人滅口,到時該怎麼辦?
關小山一時之間想不出好的對策,只得先吩咐智多星道:“揚子!你告訴小姑奶奶,讓她務必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身邊沒人也不行!這艙裡有機關,肯定有人在暗中盯着我們,讓她一定小心,若不注意的話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赤靈心很快收到揚子的轉告,可能是經過提醒,她才意識到死亡的威脅,當下俏臉一白,小嘴一瞥,可憐巴巴地看了關小山一眼,便即垂下頭再不和他眉目傳情了。
這夥人似乎在等待什麼,潛艇安安靜靜地停泊在迷霧中既不繼續向前,也沒有後退離開的樣子。呆在艙中的關小山不敢和赤靈心眉目對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接受閃電的麻痹,時間久了就感得無聊,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惡地原就適合真武者修煉,金石熔爐是惡地中最兇險之處,大半兇物出自於此,可謂是修體之士的聖地了,不知道在這裡修煉有什麼效果。。。。。。”
想到這裡,關小山忍不住想試一試金石熔爐的修煉效果,反正閒着也是閒着。真武者功法對修煉姿勢沒什麼講究,盤坐運功不過是圖個舒服;此時他被綁着橫躺在地,身子有點難受,卻不礙修煉。
說做就做,關小山閉上雙目,凝定心神,內視氣海。
初級真武師時的真氣風暴已然不見,此時的氣海穴下有水波盪漾,上有云霧瀰漫,真氣大半轉化成液態,關小山略略感到一些安慰,中級真武師的真氣是水霧狀,如果全部轉化爲液狀就進階成高級真武師。目前的狀態看起來離進階不遠了。
心念稍稍一動,水波裹着雲霧出了氣海,浩浩蕩蕩衝進經絡。只是甫一進入,嗤喇、嗤喇、嗤喇喇,經絡內似乎響起了密集的電流聲,一絲絲肉眼幾乎看不到的電弧從經絡中躥出來,和水波雲霧攪在一處。
關小山唉呀一聲,痛的差點大叫出聲。真氣和電弧靈氣相遇之處的經絡裡,似乎大錘在錘打鐵砧一般,開始噼裡啪啦地發生劇烈反應。在這種捶打般的劇烈反應中,絲絲霧氣嗤嗤嗤化作無數露珠水滴,淅淅瀝瀝地融入到真氣水波中。
關小山原本疼得準備把真氣收回氣海停止運功,見到這種異狀不由又遲疑下來,如果在電弧刺激下的霧狀真氣向液狀真氣轉化屬於正常的,中間沒有損耗,那麼這種肉眼看得見的修煉速度實在太驚人了。
他忽喜忽驚、忽痛忽憂,正自拿不定主意,經絡裡的電弧突然消散無蹤,液狀真氣裹着水霧恢復原狀,靜靜地在經絡內流淌。
咦——這是怎麼回事?
關小山摸不着頭腦,只好御使真氣循經絡循環往復;過了一刻鐘,他感覺肌膚微微一麻,旋即經絡內再度現出無數細微的幾乎不見的電弧,真氣一旦與之相遇,便開始發生劇烈的反應。
“我知道了——適才我肌膚髮麻,應該是被麻痹了;經絡內的靈氣電弧只有在麻痹狀態下才會出現,沒有處於麻痹狀態,靈氣太過微弱,電弧小的看不見,與真氣相遇時的反應也微小的幾不可查。如此看來,現在這種狀況是加強版或者魔鬼集中營那種修煉方式,只要身體承受的住,應該不會有害。。。。。。”
關小山推算了一陣,認定這是一種有益的修煉方式,待麻痹效果過去後,便睜開眼瞪着窗外盲目地在心裡呼喊智多星,想讓它轉告赤靈心現在修煉;如此一來可以有所進益,二來不用無聊地承受麻痹之罪。
只是呼喊沒有得到迴應,連喊了四五聲又等了一陣,沒見智多星迴應,關小山只好無奈地閉上眼重新入定修煉。
約莫修煉了一刻鐘,金石熔爐深處突然傳來悠長的號角聲,號角聲剛起,兩道中氣十足的嘯聲像是陪伴一樣跟着響起。
“好——得手啦——可以走啦——”
潛艇四周跟着爆出一陣歡呼,歡呼聲中,一道道人影急掠進來。
關小山也聽到了遠處的動靜,眼見這夥人似乎大功告成準備動身回返,他就終止修煉,暗自琢磨其中的關聯;這時候,智多星的聲音在心底想起來:“老大!他們是不是要走?我這就下山追趕,你有什麼要交代的?”
“揚子——你好生跟着,千萬別跟丟,老大的性命不定就在你手裡篡着呢。另外,你轉告赤靈心,沒事的時候就修煉,不要怕痛,堅持一下有好處。”
關小山匆匆交代罷,眼見赤靈心一動,向這邊看了一眼,似乎收到了智多心的轉告,緊跟着呼啦一聲,三個窗子被艇員關上了大半,他和智多星的聯繫徹底中斷了。
被花子喊做“爺爺”的中年大漢在前端緊閉的門戶上敲了三下,潛艇一動,開始慢慢上浮;上浮到七八丈高的時候,向左側轉動,拐了一個大彎後,不從來的方向退走,而是擦着亂石山邊緣向左邊行去。
不知道是不喜多言,還是有什麼規矩;這夥人上了潛艇後,沒人再發一言,各自找了個蒲團盤坐下來。夜慢慢地深了,艇內沒有點燈,卻也不太暗,窗子沒關,窗外閃爍的電光不時映進來,艙內的三個角落也不時霹靂炸響,電網不時從赤靈心、關小山兩人身上以及箭鏃、兵甲上爬過。
潛艇開行不久,關小山再度開始修煉,對方個個沉默不語,不修練也不能獲得一言片語的信息。他琢磨了許久,只因對這夥人瞭解的太少,不能琢磨出名堂,好在花子不知是在運功療傷還是昏迷過去了,一直沒有甦醒,這給了他一線拖延下去弄清楚怎麼回事再想對策的希望。
對方似乎很熟悉航行,在黑夜的迷霧中默默飄飛,沒有一點遲疑,只是目的地似乎很遠,潛艇的速度足夠快了,行了大半夜卻沒有停歇的樣子,而且一直在金石熔爐核心穿行。直到天色微明之時,潛艇這才停下。
關小山整整修煉了一夜,聽到動靜後停止行功,睜眼先向赤靈心看去;哪知赤靈心一直注意着這邊,一見他望過去,一對星眸便迎上來驚喜地眨也眨個不停。
關小山微不可覺地點點頭。即使沒有智多星的轉告,他也明白赤靈心爲何驚喜,因爲他內心同樣有一份驚喜。這份驚喜是修煉帶來的,經過一夜修煉,他成功進階爲高級真武師了。如果沒有這一夜,他估計至少還需要兩三個月才能進階。赤靈心的等級和他相差不多,甚至更高一點;他能進階,赤靈心肯定也能進階。
“真武者的修煉聖地啊——如果能夠不死,我一定要想法進來修煉。。。。。。。”關小山又興奮又擔心地向窗外看去,但見拂曉時的迷霧之中黑影憧憧,竟還有三艘潛艇漂浮在空中。
“這麼多——不會和這艘潛艇一樣都是真君、真人吧?崑崙神界也沒這麼多真君啊!特麼的——這讓人怎麼逃?”關小山幾乎快要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