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厚度已經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已經有人在商量着舉家遷徙出溫緹郡而去別的地方了,無論怎麼樣,這樣子的環境,是沒有辦法突然適應得了的,在春天的環境裡,度過了那麼多的年月,而現在突然的寒冬,已經讓某些人難以承受了,當凍傷報告和農業報告一同交到龍鬚公手上的時候,他還驚訝的看到了比較驚人的死亡人數。
這種死亡,來自於溫緹郡少有的極寒,沒有任何準備過冬的人,是熬不過這個冬天的。
即使溫緹郡主城內全員分發火屬性的魔晶,也沒有辦法照顧到所有周邊村落的人,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溫緹郡因爲四季常春而帶來的效應可比當地普遍的資源來的有效,其實,現在的情況有些愁人,這種不不適宜長久居住的環境,如果有足夠的金錢搬移,一定會出現大規模遷移的情況,這對於任何有待發展的城市無疑是致命的。
看着溫緹郡大家族遞交的遷移申請書,龍鬚公其實是很想擱置的,找個正經的理由拒絕就好了,但是,正經的理由肯定並沒有那麼好用,爲了家族的利益,搬移到適宜居住的地方的代價絕對比世世代代居住在冰天雪地裡來的輕。
那麼龍鬚公就不得不管。溫緹郡過去,翻過幾座小山,就是百獸國,無論怎麼樣,原本溫緹郡特有的駐兵優勢,已經蕩然無存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這可能會關乎到邊境的安全。
這件事情甚至讓龍鬚公焦頭爛額。
該如何是好呢?
是允許遷移,還是強行將他們留下。
他摸着自己的鬍子,看着戰略地形圖,眯着眼睛,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龍鬚公閣下,已經處理好了,出龍大會的入選名單。”卡夫特將文件放在桌子,鞠了一躬轉身便要離開。
“傑克放棄了入選嗎?雖然我沒有直接接觸他,但是我猜他一定會放棄。”龍鬚公端起了茶杯,仰着頭一口喝下了下去。
“嗯……是這樣的。”卡夫特站定,並腳戰立。
“他的妹妹找到了嗎?”
“已經安全回家了。”
“這樣啊……”龍鬚公拿起文件翻閱,上面沒有任何一個尼曼家的人。
“他妹妹也棄權了……”
“是的……被迫棄權……”卡夫特也有些尷尬。
“哎……”龍鬚公嘆着氣將文件一個個蓋上章。
“哈圖林的事情調查的怎麼樣了?”
“我們當時確實攔截了烏鴉,但是仍然一無所獲,她自盡了。”卡夫特的聲音有些冰冷,即使讓他回憶起當時的情況,一絲絲的憐憫也不會有。
那兩個女孩子的隱身魔法已經消失,在黑色的鐵鏈下痛苦的掙扎。
“那可真是可惜了……不過這也是正常的情況,哈圖林如果再有所動,我們必須加強警惕。”龍鬚公從抽屜裡拿出一塊刻有飛鷹圖案的令牌,將他交給了卡夫特,然後照顧卡夫特離開。
如果哈圖林沒有得逞,那麼一定還會再來,到時候就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了,雖然他們的行蹤詭秘,但是隻要一有動作,並且繼續下去,就一定能夠有所聯繫。
如果僅僅是猜想的話,她們絕對是不可能派兩個人來進行這麼危險的事情的,其中有沒有什麼貓膩還不好說,那個小孩子確實很強大,但是也僅僅是強大而已,活了那麼多年,什麼天縱奇才沒有見過?指着一個人說是白靈山肯定是沒有任何依據的,除非哈圖林可以拿出證據,但是這種證據,哈圖林是絕對不可能有的,因爲證明白靈山少主的玉佩只有一個,是具有證明唯一性的玉佩,無論哪個小孩子拿出來,誰就是白靈山少主!
無論你是高矮胖瘦,無論你是什麼樣子,第一個公開作爲白靈山少主的人就一定是白靈山少主,此外再無任何證明的手段。除非他們族系的人親自指正。比如他的父親——寧極,他的叔叔——寧清,甚至是他的母親——長英蘭——準神下凡。不然未持有玉佩的人,通通視爲冒犯神明,在帝國是要株連九族的。
哈圖林指鹿爲馬的情況雖然是第一次見,但是他們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在現場,哈圖林的腰牌【紅鷹】【烏鴉】已經收歸內務府,但是保不齊還會有人潛伏在溫緹郡。
雖然他也有些疑惑爲什麼那對姐妹會作爲哈圖林下手的目的,但是起碼從結果上來看,哈圖林並沒有得逞。
自己無論如何也是不可以出面的,關於白靈山寧家少主的事情已經註定了不可能再鬧得沸沸揚揚。現在的特殊時期,白靈山少主是不允許出現在溫緹郡的,這無異於通敵叛國,只要自己一接觸那個小孩子,無論是不是都只能有“是”這樣一個選項了。
是的話通敵叛國,株連九族,不是的話,拿不出腰牌,同樣的株連九族。
這是萬萬不可的。
也絕對不可以出現的一種情況,就算交給在場的人去傳播這個消息,也絕對不會傳出太久的時間。
作爲一個擁有“爆點”的信息,只需要有另外一個更有“爆點”的信息掩蓋過去就好了。這是處理時事的規律。
所以,出龍大會之後本不應該出現的溫緹郡慶功宴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這也多虧了芙蘭那些導師的面子,他們會親臨慶功宴,帶走自己的學生。
這就像是另一個盛世,許多慕皇家導師之名而來的人一定能夠壓制住上一個消息的傳播。
溫緹郡茶餘飯後的談資,也肯定會有所影響,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天命吧,如果帝國那邊對於這件事情有反應,自己也應該早早的想到對策才行。
龍鬚公將自己的印章蓋在了遷移許可證,並且簽了個名。
【敖辰】
“如果……天不保溫緹郡繁榮昌盛,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龍鬚公嘆了口氣。
只要這個文件交給了溫緹郡的兩大家族,無論是他們,還是洛爾夫的商會,都會因此而進行舉家遷移南下。那樣勢必會帶動遷移大潮,留在溫緹郡的守備勢力也就只能靠着內務府來支撐了。
皇女殿下自然就不能以養傷爲名留在這天寒地凍的城市,溫緹郡的破敗,絕對會從現在開始,只是苦了那些對這片土地仍有深情的人們,他們的遷移絕對不會像是大家族那樣在各地都有居所備份,他們是這片土地的蚯蚓,這片土地溼潤肥沃,他們就在這片土地上雀躍,這片土地乾涸貧瘠,他們就在這片土地上哭泣,但終究是不會遠離,名爲故鄉的東西,直至死也會回來。
在這裡生,在這裡死。
溫緹郡刻着他們的名字,他們迴應溫緹郡的恩情,哭泣,也是不做聲的淚流。
就這樣吧,誰也沒辦法說明遷移是對是錯,但是那些已經凍死的枯骨,是不允許他不簽署這份文件的。
龍鬚公並不是多麼富有同情心的人,但是失去大家族的人心,勢必會讓同情心毫無作用。甚至是作爲龍鬚公自己,也會失去這個印章,甚至這條不那麼好的老命。
其實自己選哪邊,都可以。
但是,選擇權並不在自己手上,
這也是必須要有的覺悟吧。
【尼曼農場】
“咳咳咳……咳——咳——咳——”艾瑞卡的咳嗽聲讓整個尼曼農場的所有生物都心驚肉跳。
咳的眼淚都開始打轉的艾瑞卡看着自己的父母,他們的哭泣聲已經無法難以抑制。跪在地上的長羽楓沉默着,即使是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會有任何動搖,但是拉傑爾和艾米納只是默默的流淚,無暇顧及他的下跪,他們試圖用任何的方法安撫兩人的咳嗽。
旁邊的人也劇烈的咳嗽着,深深的鎖鏈痕跡,像是無以言說的痛苦。
咳嗽聲,從心底裡,帶着稀疏的肺部血液從喉嚨裡出來,她們的虛弱,她們的咳嗽聲在無數的醫生趕往之後都搖搖頭離去了。
伊蓮也傷心的跪在地上哭泣,她的眼淚化爲結晶,滾落在地上。
“怎麼辦……纔好……enaaaaa——”她的哭泣聲讓所有人的淚無以復加的流下。
“要是……要是……enaaaaa——要是我在場就好了——enaaaaa——”伊蓮的哭喊讓長羽楓不得不去摸着自己的眼睛,他用力的揉搓,連成線條的眼淚順着臉頰而去。
“我……不知道……”長羽楓已經沒辦法擡頭去看兩個小孩子,他只能一個勁的低頭道歉。
“我……不知道……” ωwш ★тTkan ★co
那麼遙遠的記憶。
他忽然的回想起來了。
咳嗽的聲音,那無助的眼神,那無助的哭泣,那帶着血絲的蝴蝶結。
紅藍交織,頭髮紛飛。
在他的口袋裡,像是罪孽的,無以復加的,噩夢。
屬於琳兒的噩夢。
“enaaaaaaa——”伊蓮仰着頭大哭。
在這間屋子裡,所有人都是無助的。
死神已經落在了兩個孩子的頭上,誰都無法看清楚,這背後的狠毒。
爲什麼……
爲什麼要這麼狠毒……
爲什麼,有什麼事衝自己來不就好了嗎?
爲什麼要讓無辜的她們承受酷刑般的折磨?
爲什麼!即使自己入了十八層地獄,也僅僅求着這些酷刑由自己一個人承受。
爲什麼只是因爲自己珍重的人,就要永無止境的遭受這樣的懲罰?
像是酷刑般的病症,在琳兒和艾瑞卡的身上蔓延,修煉發紅的,滾燙的身體,永無止盡的咳嗽,劇烈跳動的心臟,肺部劇烈的咳血,連帶着肌肉緊緊的萎縮。
再加上……無法死去的痛苦。
在一個小時前,發了瘋似的尋找解藥的長羽楓,在三千宮闕里,邊流淚邊痛哭。
兩個小時前,開心的回到家中的琳兒和艾瑞卡毫無意外的輕輕咳嗽了起來。
三個小時前,他們與卡夫特分別,在路上,她們訴說着自己身上的傷痕,長羽楓拿出藥讓她們擦拭。並且講述着那些人的來歷和結束了,安心好了的話語。
四個小時前,卡夫特與烏鴉大戰,卡夫特生擒烏鴉,烏鴉自爆而亡。
五個小時前,長羽楓屠宰了結界中的紅鷹。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
面對無助的煎熬,已經是絕望的煎熬。
咳出來的血竟然是沸騰不止的泡液。
哭泣……像是已經難以想象的東西。
跪在艾米納和拉傑爾面前的長羽楓哭泣着,看着自己的膝蓋,他也曾試圖抹掉自己的眼淚,但是就像是隻要活着就會跳動的心臟,淚水順着稚嫩的臉流下,緩緩的流淌,掉落在地下,像是砸進心臟。
隕落無聲。
像是星辰般的她們。
死神盯着長羽楓,很欣慰的笑了。
它骷髏眼睛裡,是空洞的虛無。
【真好啊……】他說道……沒人聽得見他的聲音,除了長羽楓。
【人類的感情……你不是早就已經擁有了麼……】
長羽楓哭泣着,沒有回答他,即使死神的鐮刀上早已經見不到鮮血。
【命運就是這樣的東西,沒有人可以逃脫的,死亡也是……】死神靜靜的看着兩個小小的生命,她們苟延殘喘,毫無活路。
他的手慢慢的想要去摸她們的額頭。
結束她們的痛苦。
但是突然的,他又拿開了手。
黑色的袍子將他的白骨包裹。
【不過,我還是感覺到了對於命運的違逆。你還是做到了……魔王。】
【框!】
門被劇烈的打開。
一個身影衝到病牀前,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綠衣服的她,虛弱的喘着。
“我的血……ha~血!”一把刀割在動脈上,那雙綠色的手臂沒有任何躲避,像是洪流般的血濺到兩個人的嘴裡。
“可以救人!”那個女人心急的喊着,任憑金色的血液在大動脈飛濺。
金色的血流進咳嗽的兩人嘴裡,順着她們的喉嚨穿行,來到她們的全身。
金色的光像是耀眼的白晝,黑色的魔氣貫穿而出,兩個人劇烈的咳嗽換爲了嘶啞的吶喊,那不像是人言,黑色的魔氣死咬着她們的喉嚨,像是牙關劇烈顫抖的搏命一咬!
“去死吧!”
魔氣的聲音像是恐怖的發着狂的怪物。
又是一刀!
金色的血液像是泉涌而出,飛在兩個人的身上,那魔氣像是暴怒的遊蛇,撞向屋頂,灰飛煙滅。
“椿……”所有人驚訝的看着這一切。
那些血慢慢的滲入皮膚和骨髓。修補琳兒和艾瑞卡的身體。
“呼……總算趕上了……”椿騰的一聲倒地。暈了過去,綠色的皮膚開始有些許的枯葉,枝芽般的手臂化爲灰燼。
【不可思議。魔王。這就是人類的感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