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中城
今天,隆中城的雪好像飄到了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大魔王要在隆中城甦醒的消息越來越真實,以至於只是單純的想要湊個熱鬧的修行者們,都連夜趕到隆中城。
也許,真的和傳言中的所說,徐佳卿掌握了大魔王甦醒的第一手資料,雖然外面傳的的沸沸揚揚的是徐佳卿得到了第一天大魔王的【心石】,然後威脅了第一天大魔王讓他在隆中城開啓通天塔想要一步成聖,但是第二個最爲可靠的消息是,第一天大魔王選中了最靠近帝國中心的地段,準備施展通天的法陣,大開通天塔,此地段,也就是隆中城,徐佳卿作爲隆中城的背後首腦當然不肯,只好召集羣英之宴,與所有人商量對策,和第一天大魔王本人沒有什麼交集。
而按照徐家卿對外公佈的消息,他確實是知道了第一天大魔王會來此隆中城,並且開啓通天塔,他與第一天大魔王力爭寬限幾天,那個第一天大魔王還算是有點良心,答應在一個月之後再做動作,在徐佳卿的故事裡,他的無奈也好,他的無能也好,他爲天下的心也好,都與第一天大魔王據理力爭起來,好像,事情確實是這樣似的。
沒有人真正的知道真相,但是沒有人會覺得徐佳卿說的故事是對的,這樣子老奸巨猾的人,說出漏洞百出的故事來,也臉不紅心不跳的。
所有人都說,這是一個局,一爲隆中城那偌大的生意,二爲徐家爭光。臉皮厚一點,那大家也都沒啥說的,也就背後笑談幾句,煞不了徐佳卿的威風,畢竟他的財力擺在這裡,沒幾個敢說啥的。
就是聽聞這羣英之宴,有免費的好酒好菜,那也得帶着笑臉比個大拇指說徐佳卿高。
但是,徐佳卿在外人看來這些名頭可能來的並不是很自在了,因爲扶鎮司白鹿王來了,隆中城的生意那是做不下去了,再是徐佳卿連夜被白鹿王調查,一連着幾天,都在牢獄裡度過,那可是真不自在,失了利不說,那名也丟了大半。
不是,你要說這白鹿王怎麼就敢查地方一霸徐佳卿呢?
因爲白鹿王不是一般人啊……
“你就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宣佈第一天大魔王來了?我看你是魔氣攻心!侵入了你的心智!”李廬升看着被綁着的徐佳卿,心中的惱火不打一處來,他拍了一下桌子,倒是沒多大聲,又平靜的說道:“前線戰士多少人駐紮在前方準備開戰?你知道你的消息一出,我們就必須防着後院起火麼?耽誤軍時,箭在弦上,不發,就是引弦驚弓!未傷敵手,先損自身!你知道聖上的怒火!到底有多大嗎?他要我見你,就殺無赦!”
這句話的分量,重的如此嚇人,好像他咬着牙,說出來,也是咬着字。
徐佳卿沒有說話,就是低着頭,看着他。
他瘦小的身子已經足夠的佝僂,根本不像是一箇中年人了。
周圍都是冷峻的空氣,冬天的雪,就像是,灼熱的血液,也是要把人驚醒的。
“在事情還沒有眉目之前,我們的兄弟是撤軍也不行,不撤軍也不行,夾在中間,突然就變得異常難熬,這活生生拖延了一個月的軍備糧草!都白白的消耗了!你知道你的罪狀有多大嗎?你們家三代都還不清!”李廬升的怒火直接將他頭頂上兩個小小的水靈鹿角也燒的通紅,他這才發起火來,惡狠狠的盯着徐佳卿。
小老頭子一樣的徐佳卿就是悶不做聲,他的眼神都沒有光,好像一切的回答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所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李廬升也不耐煩,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
李廬升看着面前這個讓人惱火的傢伙,他的一言不發,讓李廬升的拳風都重壓下來,將地上直接砸了個大洞。
徐佳卿的蒼老,好像是一日一日的可見,現在,他已經全白的頭髮遮蓋下只能看到那雙“蜷縮”起來的皺巴巴的眼睛。
“是……真的……”
他咳嗽起來,劇烈的,猛的從氣管裡發出可怕的呼嚕聲響,再是平靜,他看着李廬升,眼睛裡的一絲光亮瞬間消失。
李廬升看着他,他沒有發愣,只是難以置信,因爲纔在幾天前,他看到徐佳卿的時候,徐佳卿的樣子絕不是這樣的。
他也沒有說話,只是沉沉的坐下去,這裡的燈在冬天裡也昏暗的不像話。
“我……我是個父親……”
徐佳卿說話了……
就像是沉沉的鐘鳴。
“我死後……請你……告訴我的孩子……他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話又變得很輕,那種洪鐘般的聲音,忽然的又噎住啞,像是冬夜的寒鳥輕觸在雪地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什麼?”李廬升猛的坐起來,這莫名其妙的回答……又或者說這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這莫名其妙的託付,讓這個人看起來,如此的,糟糕透頂。
他又坐下,失落的,看着屋外的雪,很突然的,一道細微的藍光衝到他的眼角,讓他直直的盯過去,
那是……
又或者是眼花了。
那是朵冰藍色的花朵,晃悠悠的,在天空中落下來,它身上的寒光……就像是墜落而下的,點滴星辰。
他立馬起身,從架子上披了衣服便走過去,鹿角晶瑩剔透,也同樣點着藍光,但是這花的藍光不一樣,寒氣侵體,直穿心臟。
他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的徐佳卿,他在昏暗的燈光下躬着身體站着,就像一顆已經枯死的殘枝,他的身體如此的瘦弱,與幾日前的身影完全不同。
再看,那朵花……
好像深深的墜入到地下,陷入到雪地裡,那是冰晶凝成的花,花瓣斑駁的開裂,他不敢湊近,只能遠遠的看着,嗶哩嗶哩的微小聲響就像是冰晶開裂。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有些驚疑的,害怕的摸了一下的臉,冷汗從他的額頭冒出,說着他的臉慢慢的滑下。
“混蛋!”他猛的回頭看向屋內的身影,那靜靜的站着的人,到底,知道些什麼!
“全員!警戒!立即封城!讓他們撤退!”
他又是咬着牙齒,大聲的呼喊。
李廬升奔跑起來,他跳上正法司的大門,在高牆之上快速的奔走。
從正法司的大廳迅速奔走出正法司小隊,他們急切的敲響防火的鐘聲,【鐺!鐺!鐺!】的,便足夠傳遞到所有緊關着門窗的人的耳朵裡,此時,隆中城萬千的燈火接二連三,成片成片的亮起,宛如還未宵禁時的光景。
但是,防火鍾是不好的預兆,他們都急切的探出頭來,看看是哪家這麼倒黴,在大雪天失火。
“喂……我們也去看看吧……”
橘純一推了推正在修煉的長羽楓,長羽楓睜開眼睛,搖了搖頭。
“爲什麼?”橘純一很沒勁的揉了揉自己的腰,她也被鐘聲鬧醒:“這幾天,根本沒有前幾天好玩啊,這幾天天天宵禁,真是要無聊死了……起火了……你不想要去看一看嘛?也算是件好玩的事了……雖然……額……很缺德……”
“我不去……”長羽楓依然搖了搖頭,橘純一不知道爲啥他不去看熱鬧,有些掃興的又回到了牀上。
她大張着手臂躺在牀上,百無聊賴的看着天花板。
“好奇怪啊……你不覺得嗎?”橘純一看了看正在打坐的長羽楓,他凝神聚氣,讓靈力穿過他的丹田然後沉澱下來。
“嘶……我感覺……好奇怪呀……爲什麼那個什麼白鹿王一來,這羣英之宴就不擺了……徐佳卿好像也沒有消息了,按理說這個時候,徐佳卿不是應該出來宣佈兩天以後就是羣英之宴了嗎?還有……當時傳的沸沸揚揚的羣英之宴有很多規矩啊什麼的……我們沒有收到邀請的,好像只能坐在底下看。”
橘純一頓了頓,又看向天花板。
“羣英之宴,很顯然是個騙局……對吧?”
“我不知道……”長羽楓默默的搖頭。
這幾天,這件事情,客店裡的人都在傳,也沒有一個準信,都是不明就裡的胡說八道,道聽途說,怎麼有噱頭怎麼來,就連徐佳卿是第一天大魔王的後代這種扯犢子的事情都能穿出來。
區區的起火而已。
“哎呦,我也不知道你對於那個手絹上的預言啊什麼的到底是什麼態度,那個女人要你殺蘭洛,說不定你就是冥冥之中的天命之子啊對吧,什麼神人來幫你指路,神乎其神的,別人不信,我信的,對吧?我親眼看着那個預言的女人出現在我面前。”
橘純一百無聊賴的看了看手指,彈了彈指甲。
“我其實很難做決定……”長羽楓嘆了口氣,把手放在膝蓋上:“先不說第一天大魔王的強大,就是她出現,所有的修煉者都想從她的身上撈點好處,這幾日我們也見了那麼多視第一天大魔王爲玩物的修煉者,他們對於第一天大魔王一無所知。”
“那……怎麼辦?”橘純一摸了摸自己頭髮,將它們捋順道:“我那本書不知道丟哪去了,這些是成爲守護者才知道的機密……七大魔王的記載全都是和徐佳卿這樣的子虛烏有的小傳說……真正的資料早就被封鎖了……”
橘純一閉上眼睛,在牀上扭了扭肩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覺。
“嗯……所以,在這件事情上,我只能,也必須謹慎抉擇,無論我會不會和其他的修煉者一樣去誅殺現世的大魔王。”
他頓了頓,又看着窗戶外已經燈火通明的夜晚。
“那又怎麼樣呢……現在的我……好像難得的不站隊……不站在任何的一個陣營。”
“陣營?是……啥?你以前站在哪個陣營?”
橘純一睜開眼,又去看長羽楓,長羽楓沒有說話。
只是看着牀頭。
“沒什麼……我只是感覺很像陣營而已……錯綜複雜……我也分不清……或者說,和誰纔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讓我迷茫……”
那遠處的燈火,沒有滾滾的白煙,而是個個飛檐走壁的正法司隊員。
有人大呼跟着他們離開。
有人在排列隊伍,那些緊緊跟着人,很不情願,但是又沒有辦法。
“喂……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隆中城,怎麼又突然趕我們走?”有人在隊伍裡對着正法司人員大吼大叫。
“不會讓我們去送死吧!這麼大的雪天!喂!”
正法司的人沒有任何聲響,只是一把鎖鏈將那人捆起來。
那人要發作,但是被正法司人員扣着,用白布堵住了嘴巴。
“好像,並不是失火了……”長羽楓看着此種情景,皺着眉頭看着已經排的很長的隊伍。
他們的模樣可不像是看熱鬧的,反而像是被羈押。
“什麼?”
橘純一起牀,快步的走到窗口,她震驚看着樓下的一切,難以置信的看着長羽楓。
長羽楓正要開口,便聽見大門口的聲音道:“客官,隆中城封城了,所有人都必須離開了,您們也趕緊下樓去吧,房錢全數退還。”
還沒等回答,那人便又去敲其他人的房門了。
“封……城了……”橘純一更加的不敢相信,但是彷彿還帶着一些興奮的擠眉弄眼:“反正不管怎麼說……第一天大魔王的事情,肯定有眉目了……有好戲看了……”
“但願如此……我們收拾東西就走吧……”
“我們什麼東西也沒有帶……修仙之人的衣服就沒有要換的好吧,走走走……我們現在就走……”橘純一開心的去開門,長羽楓也只能跟着了。
他們素來沒有財產,而小藍一直在睡覺,化爲魚藏在了長羽楓的袖口,他們可以說是兩袖清風,根本沒有帶來任何東西。也不會帶走任何東西。
等他們下去,才發現那麼多的人都已經在排對出客店,那些奇形怪狀的武器,那些奇形怪狀的衣服,那些奇形怪狀的人都看着長羽楓。
或許……
長羽楓忘了什麼……
等他回過神來想起來忘了什麼的時候,好像已經追悔莫及。
“公國人……”大大小小的驚呼聲,都對着長羽楓,竊竊私語也足夠的多,好像,一切都變得麻煩起來了。
長羽楓清秀的短髮,此時也能成爲衆矢之的了。
他們兩個尷尬的站在樓梯口,看着那些排成排的異樣目光。
再奇怪,再奇形怪狀,他們的頭髮,都是長的,無論是男是女……
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長髮便是帝國人,短髮,表示公國人,即使你不是,標籤如此,你就也是了。
長羽楓猛的擡頭,往樓上去,進了房間,將那個斗笠輕紗戴在頭上。
也許是這幾日賦閒在客店,因爲禁令而沒有出過門,現在突然間要出門,便忘記了這個身份牌。
但是無論如何,那些異樣的目光,如此的焦灼,雖然已經不至於讓他緊張,但不適感,確實是有的。
愣在當場,意識過來的橘純一也跟着上樓,見長羽楓遮着面紗出房間,又站在原地等他。
“呵……我以爲真能看好戲,結果就看了一出自己的好戲……哈哈哈”橘純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對不起,我應該注意一下的。”
“沒事,我的錯……”長羽楓點頭,輕紗內的橘純一頗有些不好意思。
“好吧,也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公國和帝國關係這麼差……麻煩死人了……”
橘純一很苦惱的下樓梯,長羽楓沒有回答,而是跟在她的後面,看着腳下的樓梯。
一階一階……
像是愁緒。
他想說我不知道。
但他說不出來。
便是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