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寫……”
額……
他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屁股扭來扭去,咬着手機的筆。
那隻筆上有很多小牙印。
“其實,我就是想寫一個少年簡簡單單去打大魔王的故事……就像……童話裡一樣……但是現在看起來,好難啊……我頭都要想爆了……”
他說着又撓了撓後背的癢。
他背後便是他的牀,牀上坐着一個女人,她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很仔細的看着旁邊的白冊子。
她時而輕輕的摸了摸肩頭垂下來的頭髮,時而輕輕的抿嘴,看着上面的一行又一行的小子,密密麻麻的,讓她又很不舒服的皺着細眉。
“等一下……恭新,我看到了我的名字……橘純一……這……完全沒改啊……你把我寫成了個啥……”她看着桌子前仰着頭背靠椅子上思考的恭新,有些好笑道:“我……不會說這些話吧……這小丫頭哪點和我像了……”
“對啊……是不像……我覺得你的名字好聽嘛……橘姓,比那些什麼西門,上官,都要稀有的多,一看就不是現實裡的名字。”
他平靜說着這個理由,把人名與人物名回到一個人身上。
恭新把手放在椅子上,側轉過身來看那個有些嬰兒肥的女子。
她頭髮是公主切,她說這樣顯的臉小,很可愛,恭新說臉大也沒啥的時候,橘純一白了他一眼,便拿了他桌上的稿子讀了起來。
讀到一半發現有自己的名字。
在橘純一的字條上明明白白的寫着【橘純一,記爲無影剎魂大魔王,能力:萬物相侵】
“那,這個萬物相侵是什麼?我不是很懂……其他的大魔王啊……之類的,我還是能夠明白一點東西的……這個萬物相侵,我不是很明白。”
橘純一扭了一下自己的一縷頭髮,依然皺着眉頭看着恭新。
恭新又撓了撓頭,望着天花板,思考了良久,才搖搖頭嘆了口氣:“準確的說,我當初構想的時候,沒有這個大魔王的……要不然也不會用你的名字了……這個人物給我的感覺就是很突兀……我當時想的萬物相侵,是一種心思的揣測……你可以理解爲看透每一個人的內心……然後讓他們崩潰而亡,這樣子的能力。”
“讓人崩潰?”
“對。”
“難懂……”
“哎呀……更通俗的一點,就是魔氣感染的鼻族,是魔氣感染的源頭。類似於第一個魔氣感染的宿主。她能夠操控魔氣……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懂……”
恭新在那張稿子上有寫了幾個字,便又放下了筆,拿了那張稿子,又撕掉,丟進了垃圾桶。
垃圾桶裡,很多的稿紙都一命嗚呼。
他又重新寫了一張稿紙,但是愣是停住了筆。
“聽的懂啊……鬥氣是吧……那個鬥氣化馬挺火的……我還看了幾集……”橘純一又翻了一頁,手放在她自己的小下巴上很詭異的皺着眉頭。
好像越看越不對頭。
雖然,有和她一樣名字的人在裡做着自己完全不會做的事情,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不是鬥氣,靈力纔是類似於鬥氣,哎呀,不對……靈力相當於武俠裡的內力和真氣,只是通通叫靈力而已。魔氣,就是跟瘟疫差不多,但是會讓人……額,變成喪屍,或者說很厲害的喪屍……”
恭新做着解釋,也乾脆不寫了,就坐在桌子旁慢慢品着咖啡。
“或者說,是一種可以讓擁有靈力的人,逆天改命的一種……藥劑?只是副作用太強了……導致完全不可能。人人都敬而遠之。”
也不知道橘純一聽明白沒有,恭新好像覺得她沒明白,一個只粗略看了自己大綱的人,他也不求啥。
只不過,還是希望有個人可以來談的吧。
“你發在了……女頻……”橘純一很輕快的笑了一下,又回去翻看剛剛的稿紙:“你這,明顯是冒險故事的大綱啊……需要發在男頻吧……雖然你設定都還算好啦,但是女生哪裡會看你這個打打殺殺的……”
“嘖……我當時覺得我筆力很爛啊……寫出來試試手的……但是,所有的設定也就全部用上了,就邊寫邊練咯……反正……我寫的蠻用心的……”
“這……如果給你寫推薦的話……怎麼寫?我不太懂……你這肯定是寫單機啊……你把你精心設計的設定全部弄到上面,不怕荒廢了?成績很難好的……”橘純一嘖嘖稱奇起來,倒也沒什麼惋惜,又反反覆覆的看着那本厚厚的稿紙。
“嘖……沒啥……”恭新放下了咖啡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一個作家的的想象力……有真才實學的,是隻會寫的越來越好的……怕思想枯竭,那就不要砰這一行了……”
“你……沒賺到錢吧……天天在家……我看你還要寫蠻久的……就坐吃山空?”橘純一看着恭新,恭新嘆了一口氣,她也嘆了一口氣。
合上稿子,她站起身來,白色的衣裙飄飄欲仙。
“你不是考了教資嗎?那個纔是正經事吧……”
“我也沒想過寫成大神啊……就……我想寫好這個故事嘛……做事有始有終才行……”
恭新嘆了口氣,但是有些笑意道:“其實也沒啥……賺不到錢肯定是我寫的不好……那就沒啥……我努力寫好就是了……”
“不不不,這些東西呢,是有很大程度上看運作的……如果能夠推薦到十個人,八個人被你前面寫的勸退,一個人看進去了但是被你後期勸退了,另一個人呢,看進去了並且支持你,這才十分之一的宣發率……再不說行業很吃作家的名氣和功力,就單單是你明白的資本運作,也會讓一本的成功度天壤之別。”橘純一活動着筋骨,毫不避諱的說着,伸了伸懶腰,看着窗戶外面的風,大風襲去,讓窗戶都有些抖動。
“那……你看,你個我寫的橘純一不也差不多嘛……這種事情,都看的透徹……”恭新又舉起咖啡杯,雖然沒有感覺到渴,但是卻好像口乾舌燥,渴的嚇人。
“這種事情……又怎麼說呢……我也知道我沒有辦法當全職寫手……我也在補充我的簡歷嘛……起碼不會像無業遊民一樣……考證啊……什麼的……”恭新喝着咖啡,眼睛卻盯着剛剛寫下去的幾個字。
【長羽楓】
這三個字,要是個女神,那魂牽夢繞還說得通,這三個字的名字……有着多少含義……又有着多少意義呢……
“每個人……都不一樣嘛……”橘純一看着恭新,衝恭新微笑了一下,甜甜的眨了一下右眼道:“對吧?”
“嗯……”
恭新回答,他沒有點頭,而是支支吾吾的說了一聲。
“所以啊……該怎麼走下去,應該只有他自己才懂……別人說的,從某種程度上已經很難改變他了……這纔是,人生啊……不然每一個人的人生都變來變去,毫無根據可言了……實際上,也就只能……先想想自己下一餐飯能不能吃飽了……”
橘純一看着窗戶外的樹葉,那些樹葉翻卷着,就像是綠色的絲帶一潰而散。
“吃得飽……不瞞你說,我修仙了,哈哈。”恭新的笑意很小,但是也算是笑了,他拿了桌子上的稿件,噸噸兩下,便是整理齊了,他又繞了下自己的脖子,放鬆了自己的筋骨。
“哎……多謝你前來指點了……我會虛心接受的……”
“嗯……”橘純一好像不想點嗯,頓了一下,用食指比了個一,又向恭新笑道:“那,我就暫且允許你用我的名字啦……不可以亂來哦……我看到她的感情戲了,說是什麼小舅媽……你……這輩分架的太高了,你不會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吧……”
“哈啊?那鐵定沒有……”恭新笑道,又將那摞稿紙平鋪在桌子上。
“這是,你的夢想嗎?將你所想要的故事寫下來……”橘純一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回頭看,從牀到門口,也就三步。
“夢想嘛……談不上,這年頭,夢想成真的能有幾個……我就是……一個破寫小故事的……哪能有什麼夢想……”
恭新看着那三個字。
【長羽楓】
這個主角的名字。
“你應該……換個思路……比如說,在奇幻裡,帶點感情,而不是奇幻就是奇幻,主角不能一直單幹,需要有智鬥,打臉,扮豬吃老虎,最好是逆天翻盤,或者是絕境逢生,不應該討論那麼多哲理……你是在寫故事,而不是在寫佛經,教人普度衆生的道理……”
“賜教。”
“不,我是說,你剛開始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冒險故事,那個什麼派洛斯,冰心巨魔,只要是開頭出現了,是必須一直出現的,不應該這樣分寫斷層,自覺長大啊,什麼的,也應該一貫而成,可以用幾個字來概括,只需要寫發生了什麼,就可以了,立人設,懂嗎?你這個主角被別人記住的,太多了,也不是說寫的不好,就是他好……怎麼說呢,他很像是一個有着自我意識的人,應該先立人設,再去依着人設寫,你這樣子太過複雜,導致他的性格多樣,讓人感覺他有些精神分類,再是……”
橘純一有所停頓,摸了摸自己頭髮,將頭髮甩到側後。
“蠻好的,加油吧,起碼我能感受到長羽楓有血有肉,他務實的態度也能夠從苦難中得到歷練,讓我能夠感受到他的變化,他的自省。”
橘純一要走,又回過身到:“壞人,一定要有毛病才行,你寫的蘭洛,沒有什麼毛病,讓人覺得主角不可能打贏啊……主角到時候又是跑啊跑的……很沒勁,是個人就又要弱點啊……對吧……優點也好,缺點也……”
“可是,她是大魔王啊……”恭新這個時候發話了,前面都聽的認真,到後面就不敢苟同。
“我們看到的大魔王,都是娛樂化,人性化的大魔王啊……我覺得真正的大魔王肯定不會因爲擁有如此巨大的實力,就……被別人什麼雙拳難敵四手的打爆吧……冷酷無情的大魔王,不都是殺人不見血,殺人如麻的嘛……大魔王被冠以大魔王還樂呵呵的,跟你嬉皮笑臉的,那……太掉價了……就變成沙雕了……”
恭新無奈的攤手:“說實話,我寧願相信有人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是殘酷的……也不要一直活在虛假的歡樂裡……知道殘酷的真相,沒有錢寸步難行,很多人甚至是無意間被他人傷害的體無完膚,我不想那些人看了我的以後說這種沙雕的東西無非是作者的意淫而已,然後在現實裡該壓迫的還是壓迫,逃避在世界裡……我想那些人對於沙雕更傾向於消遣吧……我並不是在裡教導他們怎麼應該怎麼做,我只是想告訴他們,在認清現實後,也依然能夠活的有滋有味,擁有創造美好生活,面對苦難也可以活下去的……勇氣……”
“這纔是你寫的理由,對嗎?”
“不,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
“你想要……用文字拯救……什麼?”
“我……沒有辦法拯救任何人……我……只能把我所想的告訴我的人物,讀者看到我里人物所說的話,他們的人生閱歷,或許並沒有那麼長,沒有辦法看清我寫在裡的意思……他們看到我所寫的人物受了苦難,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去同情,而是去看人物如何應對,他們的好壞,他們的想法,他們意志力與苦難的鬥爭,能夠感染着讀者,我就心滿意足了。”
恭新說完,便也站了起來。
“……”橘純一不說話,就那樣看着他,她的眼睛是棕色的,有一種很柔亮的灰蓋在她的頭頂。
她笑了,笑的很像是一朵盛開的白花。
“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嗯……寫寫你給我的指點。”
“對了,你相信逆天改命嗎?”橘純一歪着腦袋,笑的更加如花朵般美麗:“比如說你這本不可能爆紅的爆紅啊之類的,到時候你就是知名作家了……”
“可是你也分析了,這不可能……無論是宣發還是支持,成績。”
“哎呀,我是說你信不信……”
“不信……因爲我知道我有些地方寫的不夠好……我更願意相信……我寫的東西,只能算是茫茫大海之中的一粒沙塵。它在沙塵裡,可能會藉着海水發一發光,但是到了金子堆裡,它依然是沙塵,不會有一點的光芒。”
“所以,你信嗎?”
“我信……”
“爲什麼?你不是說了剛剛舉的例子不可能了嗎?”
“因爲,我所寫的長羽楓……正在做這樣子的事情……我希望他成功……不是因爲我是他的作者而讓他成功,而是寫到這裡,他的精神力,他的自省力,他的靈魂已經從苦難中覺醒,就算我沒有寫出來……他也一定會成功……”
恭新又坐下來,看了看那桌子上的三個字。
長羽楓。
“你說的對……或許,就是這樣,你寫出來的人物,他一定是成功逆天改命的……這並不是註定的,而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踏出來的……或許別人可以不由分說的一步登天,財權通天,但是他不行,不僅僅是他不放棄,而是因爲他到最後都沒有真正的放棄。”
橘純一拍了拍手。
瀟灑的拍了拍裙子,那裡了沒有灰塵,她微笑着,走出門去。
只留下一個坐在房間裡的男人。
他抓着手稿,看着那個名字。
依然久久不語。
他拿起筆來,便寫到。
【山海霧花一片月,鏡玉江河千帆雪
不是樓蘭終不破,只是歸人淚闌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