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千里迢迢從邊境跑到帝國的中心位置,爲的當然是保護帝國的百姓,只不過,事情已經出乎了他們的意料。”白玉堂眯起眼睛,盯着長羽楓的白紗斗笠看,眼睛裡的紫色光芒神采飛揚,讓長羽楓很難不正對着他的眼睛。
他半遮着面,在扇子下的嘴角也是微微的翹起來,彷彿遇到了什麼很好玩的事情,興致高昂。
“因爲關於隆中城,又或者是關於第一天大魔王的整件事情,都不是徐佳卿開的玩笑,這件事情,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那又怎麼樣?我們不就是爲了第一天大魔王來到這裡的嘛?要不然也不會在這裡挨凍了,現在鬧了這麼一出,真是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點人性。”唐蒙錘了下地面,一個拳頭就將雪完全的推開,再是震了一下,紅色的靈力冒出來,又很快上揚着飄散在空氣裡。
“所以……他們截胡了唄……這有什麼好說的……我們得到的情報不夠多啊……被別人一下子就截胡了。”
衣服裡的橘純一說話倒是有幾分利索了,不在哆哆嗦嗦,她特意躲在寬大的衣服堆裡,就像是裹着被子,比一般人要暖和的多。
“所言甚是。”白公子轉頭看橘純一的方向,雖未見人,卻也點頭示意。
“所以,剛剛那個大個子如果敢違命的話,當場人頭落地也不奇怪。”橘純一慢悠悠的說,還頗有些得意,就像是洞曉天機一般,那種沒來由的得意讓衣服堆晃動的厲害。
“聽你這麼說!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唐蒙一咬牙便說的大聲,把周圍的人也驚了,長羽楓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話,盯着他腰間的玉佩看。
玉佩並不是白靈山的獨物,因爲帝國的玉礦豐富,所以玉配飾非常多見,以家族配飾,身份象徵來的更多。
那塊玉,也就是一個卷草體的唐字,紅色的丹朱點在字上,也少有的渾厚。
如果長羽楓沒有猜錯的話,白玉堂白公子肯定是先觀人,再“救人”,把比較暴躁的唐家三子從正法司的劍下拉了回來。
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除了普通的衣服之外,還真沒有其他什麼東西可以表明身份。
出門在外,先報名號,先亮身份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也可以結交到更多行走江湖的人。
先說白靈山,別人以爲你是白靈山的,白靈山是三座知名的仙山之一,怎麼說也得給白靈山個面子,不至於讓你有多難堪,雖然真是碰面互報家門很複雜,但是素未謀面的,也就只能以這一句話來快速的瞭解你。
白靈山能夠象徵身份的物件當然有,但是在長羽楓這素白的衣服上還真找不到,倒是橘純一那邊有。
那一堆的衣服,確實是有幾件白靈山少主專門的衣服,那些獨有的梅花標記和【天眼】一樣的徽章,也就只有白靈山的寧家才能穿着,而那些衣服素來在自己袖子的小空間口袋裡,不曾穿着,橘純一要,那就給她了,自己向來不拘小節,對待衣服這件事情,還真沒有太在意。
如果僅僅是從散落的衣着上看出端倪,這個白玉堂未免太過敏銳。
如果他確實看到了,並猜到了,那麼種種行爲說不定也說的通。
雖然是長羽楓的猜測,但是好像已經板上釘釘,這個白玉堂,只需要看一眼橘純一堆起來的衣服取暖地,就判定了許多事情。
長羽楓又疑又奇,只是不知道此人所謂何事偏坐在這裡。
“這件事情,還真由不得王法來定奪……”白玉堂輕搖扇子,威風帶雪,有些異樣的逍遙自在:“所有大魔王的資料都極少,甚至是隻知道他們的一些暴行,根本沒有辦法判斷他們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生物。”
白玉堂看着正着腦袋思考狀的長羽楓,像是在單獨對着他說道:“他們是人是鬼,也就只有當年見過他們真容的人才明白。如果真的沒有王法,那麼城裡的人,怕不是一個都出不了城。”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說實話,你說的我依然聽不太懂,但是我知道,這樣子把這麼多人囚禁在這裡,絕對是不正確的。要犯衆怒的!”
唐蒙還是沒有打消這個念頭,這讓他很氣憤,但是有氣發不出,有些鬱鬱不樂。
“所以……你準備怎麼做呢?”白玉堂笑的非常自然,他對着這麼榆木腦袋的朋友並沒有過多的調侃,而只是避開了這個問題。
“不行,我還是要去跟他們理論!”唐蒙就要站起來,一下子被白玉堂壓着膀子坐下。
“哎~不需要在去了,你這大身板,就是在這冰天雪地裡待上幾天幾夜,也不會出什麼事,何必又去惱人家的清閒?或許過了明日,就恢復正常了呢?”
“可是,我剛剛都看到有人快要被凍死呢!這怎麼能行呢!我母親說仗義出手,絕不要猶豫的。這簡直是欺人太甚!”唐蒙轉頭就去看那個正法司人員,而那正法司人員在勸阻他人靜坐,根本就沒看他。
“如果我告訴你,第一天大魔王就在隆中城內,你還想着要讓所有人待在城內嗎?”白玉堂收了扇子,眼神掃了一遍能夠觸及到的人。
有些人靜默,有些人則同他一樣,觀察着其他人。但是都沒有管他人死活的。
所有小團體都各自爲營,靜靜的聚攏在一起,商量着什麼。
所以,雖然很多人也不滿被堆在這裡,也不見得有幾個人會在這裡爲別人說話的。
唐蒙生的壯實,憨厚也確實憨厚,只是現在聽到了白玉堂這樣一說,也愣了一下。
他的腦子裡依然轉不過來,他難以置信的說道:“難道這樣的處理方式就好了嘛?起碼也應該讓我們更大的空間纔對!起碼也需要發放火石取暖,再不濟,也需要讓我們擁有足夠多的避難所才行!難道這樣子就是對了嗎?”
“當然不對。”白玉堂也沒有多做解釋,而是又站起來:“怕就怕,這裡的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處境,他們更在乎……隆中城的事情。”
“你是說他們更在乎第一天大魔王麼?”唐蒙也看了一圈周圍的人,他看的很快,就是粗略的看了一遍,沒有多用心記其他人在什麼方位。
“他們連自己的處境都這麼不堪……竟然還有閒工夫去管大魔王……就是這樣子疲倦的戰鬥力,不說單槍匹馬,就是真團結一致,也絕不可能打敗第一天大魔王啊……”唐蒙皺着眉,他的不理解,讓橘純一在衣服堆裡極其的不耐煩。
她險些鑽出來就要說唐蒙笨腦子了。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嘛?
果真是見了,才覺得見怪不怪。
長羽楓嘆了口氣。
說實在的,就現在這樣子的情況,城裡發生了什麼,自已確實是只能靠猜測了。
如果說,徐佳卿的話被證實是正確的,那麼被撫鎮司橫插一腳,就絕對也是真實的了。
白鹿王李廬升隔絕了所有前來撈好處也好,受邀前來誅殺第一天大魔王的也罷,都已經被阻隔在城外。
月牙灣往城內看,也看不出什麼異樣。真要是撫鎮司單獨對抗蘭洛,長羽楓也只能爲他們捏一把汗。
如果蘭洛依然的暴怒,或者說情緒波動極大,就是這裡人加起來的勝算,也不可能超過一成。
蘭洛在想什麼,自己無論怎麼猜想,也只能向着蘭洛對於“某類”預言——死在長羽楓手下這個方向來展開。
因爲,知道的太少了。
就像現在一樣,情報太少了……實在是太少了……
他原本想過爲自己而活,但是現在的局面,他又覺得這樣子的想法太過奢侈。
不說被別人圍觀短髮的“公國人”,自己就必須小心翼翼的進行着動作,現在公國帝國的緊張局勢,讓自己左右爲難,就像那個老頭說的一樣,變化來的太快,有那麼一瞬間猝不及防,而自己又沒有太多的情報來預知,甚至是應對。
說真的,自己在情報這方面好像確實失去了主動權。
自己做過嚮導,在溫緹郡的時候,嚮導的工作就是把一個商隊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如果嚮導不熟悉這條路,絕不會帶着商隊走,對於道路上情報的掌握極爲重要,好的嚮導隊伍,絕對是把路況和會發生的情況分析完全的。
現在的自己,或許是太久沒有做這樣子的事情,已經失去了對於情報的敏感度。
很多人都比自己出色,自己完全不上心,導致缺失的東西越發的多。
好像確實是這樣,長羽楓因爲有尋荒影的存在,在某一段時間內根本就不需要在乎敵人的方位,敵人的下一步動作,敵人的思路或者是想法,他只需要做出來罷了。
遙想出龍大會,那個現在哈圖林面前的男孩子,說着不畏懼的話,多少還是有些幼稚。
在正義的故事裡,出龍大會這樣子的小孩子如此的張狂,甚至是說自己一定會把幕後者揪出來,或許下一秒那個幕後者就會氣急敗壞,派出最得力的手下送給主角經驗和找到幕後者的線索。
這叫做多了事情而露出來的馬腳,但是,在那個時候,好像也只出現了溫緹郡魔氣感染事件,讓這個延誤了千百年的古城,直接葬送成人跡罕至的破舊空城——沒人敢再前往,因爲魔氣感染的威脅只要存在一天,就沒有人敢靠近魔氣所存在過的城市。
除非他不怕死。
好像除了這件事情發生,哈圖林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緊接着自己來到白靈山,蘭洛就跟着來了。再是不知道是真實還是虛幻的幫自己脫離了尋荒影的控制。
或者說並不是控制,而是……幫助。
光是尋荒影提供情報這一條——當然也是遮遮掩掩的提供情報這一條,也足夠幫到了自己預想可能存在的危險。
這反而是自己最需要的能力。
他的性格越發的以自己的沉默爲主,更難接觸到別人,甚至是成爲他人的目標,那這樣子下來,就顯得他獲取情報的能力越發的不足,甚至是顯得愚笨。
光靠自己一個人日思夜想是沒有用的,還需要實打實的信息補充,如果比作戰場的話,自己面對千軍萬馬來包圍,也不見得真的能夠第一時間知道,或者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那樣子的話,就一定會延誤時機,俗話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有千千萬萬次的機靈,來應對會發生的事情,也抵不過一個可靠信息來的實在。
所謂隨機應變,說的也正是這個道理。
他有個嗟嘆自己在這方面做的不夠好,又有些惋惜自己現在的愚笨。
愚笨就愚笨在,自己知道了些信息又如何呢……
如果失去了尋荒影也算是一個好的開端的話,那麼這個開端從一開始出現就結束了。
因爲世界圍繞着尋荒影,而不是圍繞着自己。
這種生活本應該很平淡的感覺,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被別人一激,甚至是一點小事就化爲烏有的感覺,變成了我需要奮鬥,我需要努力的焦慮感。
實在是有夠不是滋味。
如果當初自己不想要對那些自以爲是的幕後混蛋們進行明面上的復仇,那樣子的自己,會不會真的成爲了聖上傀儡般的白靈少主了呢?
那個時候的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這位女俠,爲何唉聲嘆氣呢?”白玉堂看向長羽楓,他的笑意未曾停過,對着長羽楓,有些很奇怪的感覺。
橘純一聽到了女俠,一頭鑽出了衣服堆,看着白玉堂含情脈脈的看着長羽楓,有些掃興的切了一聲。
“他是男的……”
“哦~原來如此……”白玉堂眯着眼睛笑,那模樣就好像在說這樣啊~那不是更好嗎?
長羽楓看着他,也不驚惱。
只是搖了搖頭道:“沒事,我只是覺得,李廬升大人的想法,或許對我們而言,太過決絕……城內,如果第一天大魔王真的現世,李廬升如何應對,都可能出現岔子。第一天大魔王,是極其危險的人物,不應該掉以輕心。”
“哦?這位兄臺,你的見解是?”白玉堂嚴肅起來,將扇子一收,敲在了他白白淨淨的修長手掌上。
“集衆人之力而摧之……不過已經不可能了……李廬升李大人一定是爲了不讓魔氣感染蔓延而出此下策,但是這樣激發了矛盾,很難有人在第一時間幫助他們……”長羽楓看着白玉堂,白玉堂看着長羽楓,兩人隔着輕紗,這種既視感,讓長羽楓看到了一個名爲清子女士的影子。
這種灼熱的眼神,讓長羽楓有些不自在,就和那個清子女士一摸一樣。
“好見解……所以……我們應該靜觀其變?”
“不,我們應該抓緊機會趕赴城內,如果蘭……第一天大魔王和白鹿王酣戰,我們必須以少打多,直擊要害。絕不能因爲怕添亂而坐以待斃。”
“兄臺哪裡人?”白玉堂又嘩的一聲開扇,嘴角笑意滿滿,好像他的想法也是如此。
“白靈山……金字階,寧楓……”長羽楓回答,他看白玉堂,前所未有的,看着這似笑非笑的眼神,紫色的瞳孔看的入迷了,竟然也不說接下來的話。
“好……”白玉堂以扇子遮面,示意長羽楓湊到他的耳邊。
長羽楓照做,白玉堂嘴裡呼出的熱氣就來到耳朵裡,有些熱熱的癢意:“兄臺,你和我去城內……如果收了第一天大魔王,得到的寶物都給你……我只需要一樣第一天大魔王的東西即可。”
長羽楓總算明白了,這人是來拉着自己做“大事”的。
以白玉堂剛剛表現出來的機敏,選擇自己,絕對是精心策劃的。
他一定有辦法溜到城裡去。
那這樣一來,白玉堂是敵是有,做何來歷,可就得小心提防了。
就好像長羽楓會搭話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一樣。
那要不要跟進呢?
面對白玉堂的表現,這樣子的一個人自發的找到自己,不出幾分鐘就讓自己對他有興趣起來。
跟,一定要跟。
到底是誰在佈局,誰在破局,自己又會去哪個人的局裡,都變得錯綜複雜。
但是毫無疑問。
自己必須跟進。
退縮的人,永遠沒有辦法得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