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跟上,別磨磨蹭蹭的!”
長羽楓幸運的見到了那個押運的副官,在芙蘭城南門的正對面,週一和週五也在看着將貨物搬進城裡。
如果逐虎派的人手不太夠的話,不,就算是人員調度也會使其他地方的防守出現空檔時機或者防守薄弱的環節,如何利用好這個空檔,想要進去並不是什麼難事。
“不知道趨龍派會不會來……”
“可能,但是規模應該很小,芙蘭被定位中心區域,就是因爲我們身後這片森林,要想要進這片森林,大部隊壓過來,只需要一個偵察兵就能看的一清二楚,反而我們這些小規模的隊伍能夠躲避偵測。”週一拿出一隻極小的儲物袋,從裡面拉出一根極細的鐵鏈,那鐵鏈沒有碰撞的聲音,又細又長,他看了一眼身後正在靠近的長羽楓說道:“趨龍派沒那麼傻,這裡易守難攻,芙蘭城背後就是逐虎派的地界,這片森林阻隔了物資的補給,光靠傳送點補給一定會被短時間的絞殺,再次被奪城。”
週一嗅了一下鼻子,看了一眼長羽楓的小腿,雖然長羽楓不那麼顛簸,但是這種東西可藏不住。
“小兄弟好像受傷了。”週五也看出來了,不過她也開始準備進城的東西。一和抓腳的鉤子,和計算好了的長細繩。
“小兄弟很強,不用管他。”
週一將烏黑的鐵鏈纏在身上,也拿了一個抓鉤勾住鐵鏈,試了試韌性,又去觀察南門口。
南門口正在一點一點的卸貨,很奇怪,如果剛剛那個隊伍可以搬得動那些貨物,爲什麼要在城門口卸貨?還是說那些貨有問題?
爲首的副官向夏爾藍圖報告,夏爾藍圖點了個頭,看着旁邊正在一箱一箱單獨搬進城裡的箱子。
那些箱子蓋着黑布,可不像什麼好東西。
長羽楓並沒有靠近週一週五兩個人,而是慢慢的靠在樹上,他的腿並沒有多疼痛的感覺了,不過還是流了新的血液,他挽起褲腿,又開始換新的紗布,鼻子靈光的,對於血是很敏感的,逐虎派的兇獸獵犬可不是好惹的,將小腿的傷口封的嚴嚴實實,可以暫時消減這些氣味,不過也別想太多,只是不那麼容易發現而已,獵犬該聞到還是得聞到。
“啊哦……好像有很多很不好的東西,你確定要進城嗎?”尋荒影躺在長羽楓的頭上,提醒着長羽楓,作爲一個擁有“千里眼順風耳”的工具人,他無時不刻在告訴長羽楓,城內根本沒有他想要找的東西。
“是什麼?”
長羽楓拉緊繃帶,將褲腿放好,他對於尋荒影並沒有絕對的信任,或者說,他覺得那種可怕的東西其實無所謂,因爲對於麻雞來說,隨便一個會使用靈力的人都極度危險——這是天生的差別,就看靈力使用者的道德素質高不高了,不然麻雞永遠只會被壓的永世不得翻身。
正因如此,他不怕,以至於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都平淡的不像話,他的喘息已經結束,開始慢慢的靠近週一和週五。
週一和週五發現了他,但沒有示意他過去。
“那個獨眼男人,靈力應該在木字階三段,擅用通靈道可以喚物,身法估計也不錯,雖然對於我來說還是不太行。那個女人,靈力應該在金字階五段,擅用修羅道,應該是雙刃耍的不錯。”
尋荒影給長羽楓提供信息,目不轉睛的盯着那條烏黑的鐵鏈。
“那條鏈子還不錯,應該可以幫你進城。”
“他們是帝國的人?”長羽楓有些詫異尋荒影用字階來形容週一和週五的實力。
“我哪裡知道。”
“那你用金字階,土字階?在公國,實力不那樣分。”
“哦,那就,還好啦,你聽得懂我說啥就好了,他們是金字階左右,實力已經不錯的,在白靈山,金字階都可以下山修行了。”
尋荒影倒是蠻不在乎怎樣形容,聽得明白就行。
週一的實力和週五的實力應該差不了多少,金字階的實力也確實超過了一般人。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具體戰鬥起來,還要看戰鬥經驗。不一定真有那麼強。”
尋荒影縮成一個毛球,在長羽楓的頭上滾動。
他悠閒自在,倒不見得長羽楓悠閒自在,他開心的打滾,見到長羽楓擁有較強的自我管理意識,他的開心勁就不打一處來。
“那他們呢?”長羽楓走向週一和週五,將目光注視向夏爾藍圖和那個副官。他們正在小聲的交談,就如長羽楓和尋荒影交談一樣,在風的呼嘯裡,聽不明白。
“那個官大的……哇喔,星字階,和以前的你一樣強啦~想不到那個人這麼強,應該是光元素的修行者,比較克你,旁邊的那個差點意思,也就水字階的樣子。這種實力押送那麼重要的東西……不得被亂殺?”
“什麼東西?”長羽楓再一次的問了,尋荒影先前沒有回答,這一次自己提出來,可能是因爲“彙報信息”讓他全身都來了勁,這種天下獨一份的情報快樂,也就只有他能夠享受了。
“被魔氣感染的動物幼崽。”
“什麼?”長羽楓停住,將尋荒影從手上拽下來:“他們要幹嘛?”
尋荒影被長羽楓拽着,丟掉了手裡的頭髮。長羽楓寶貴的頭髮被他丟在地上,飄飄零零的被風吹起來。
“還能幹嘛?提升戰鬥力,懂吧?他們在打仗,只要能贏,用啥辦法我都……”
“他們想要同歸於盡?”
“不至於不至於。聽說過化學武器嗎?魔氣感染過的動物幼崽,就像是可控的生物炸彈,感染一個敵軍都是極大的勝利。還會傳染,這不得殺風了?”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做……”
“啊?你不會生活在天堂吧,我說了這個世界完蛋了,你信還是不信?”
長羽楓看着尋荒影,可能尋荒影是真的不在乎,所以說的這麼輕巧,而他確是只能默默的抓緊拳頭。
“你這麼激動幹嘛?”尋荒影撫平自己的毛髮,那像是劉海一樣的白絨毛軟綿綿的捲起來,像是一坨不能看的物什:“你又不是什麼派系的人,吃虧的是趨龍派,倒黴的是趨龍派,和你有什麼關係?對吧……”
長羽楓看着他,被他的話激的有些生氣,將他往地上丟,而這樣丟肯定沒用,尋荒影一溜煙便又舒舒服服的趴在了長羽楓的頭上。
“沒什麼事啦~你可以去阻止他們嘛~對吧~又沒關係。”尋荒影又縮起來,他的嘴很欠,又挑着長羽楓的痛處來說話:“哦,我忘了,你不能用靈力。血統詛咒,真是折磨人。”
長羽楓這次反而很平靜,安靜的走向週一和週五,不再理會尋荒影的叨逼叨。
“小兄弟,趁夏爾藍圖在這裡檢查,我們從北門繞進去。”週一只有一隻右眼,所以在他看着長羽楓的時候,長羽楓也只能看着他那隻獨眼,沒有太多的關注點。
夏爾藍圖指的應該是那個星字階的高手,星字階和金字階的差距天差地別,金字階與星字階的差距就像是一條鴻溝,想要跨過去只能靠天賦和積累。
“好。”長羽楓應答,看着週五也看向自己,自己才從週一的獨眼裡引開注意力。
“小兄弟,你到底想要去城裡找什麼?真的要找維多利亞公爵?你沒有開玩笑?”週五狐疑的看着長羽楓,將手上的鉤鎖繫好:“如果你還沒有想好,最好不要跟過來。”
她看了一眼長羽楓的小腿,意思很明顯,這種樣子的長羽楓很明顯不應該出現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所謂富貴險中求,芙蘭城現在是一座廢棄的城市,就算現在是,以前也不是,那些王公貴族們總有值錢的東西拿不走,去城裡走一圈如果能搜刮到什麼好物件,絕對是鋌而走險的典範。
“我們分開走。”長羽楓看出了她的意思,自己也自然不會爲難他們。
“那就維多利亞莊園再見。”
週一和週五快速的壓低身子,說走便走了,只留下一陣風吹在長羽楓的臉上。
“我以爲你認識他們呢……原來他們只是路人。”尋荒影看着長羽楓開始靠近南門的城牆,很明顯,趁着城內的人員調度,夏爾藍圖到了南門親自檢點重要的“貨物”,週一和週五兩個金字階的實力,一定可以進到城裡去。
長羽楓往西走,尋找芙蘭城東邊的暗門。
芙蘭的城牆很特別,因爲是都城,所以在建造的時候出現了極其重要的設計保留,那就是進出城的暗門。本來是爲了方便王公貴族門出城,不用驚動內務府,也不需要通過傳送基點讓人察覺,一個城市的城牆內有暗門,並不是人盡皆知的秘密,長羽楓知道這個暗門,也僅僅是因爲與莉莉婭和霍爾相識過,所以從他們手上知道了這個通往城外的秘密。
暗門的設計是非常巧妙的,處於護城河與城腳下的隔間,只要找到地下河流,就可以通往暗門,到達城市的內部。
長羽楓作爲一個普通人來這裡,自然是想過類似的問題,他不會傻到沒有準備就在逐虎派駐守的城池裡穿行,雖然他無比熟悉芙蘭城,在這裡生活,他幾乎跑遍了芙蘭的大小街道,包括圍繞維多利亞莊園的街道。只是他沒有權利進入,也沒有資格到其他的地方去。
芙蘭上空的風之縫隙吹的猛烈,日夜不停息,將整個芙蘭城的居民都吹跑了,再加上戰爭的爆發,沒有人願意待在芙蘭,除了軍事策略外,再無其他。
“實際上,我確實只和他們見過一面,我在森林裡徘徊,找不到出路。”
長羽楓回答着尋荒影,卻像是述說着自己的現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走出那片森林,尋找自我,然後他們出現,和我聊了很多。然後……我也就只剩下,尋找到維多利亞的唯一動力。”
“真的嗎?”
“假的。”
長羽楓毫不猶豫的說自己的話是假話。
“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走。我去找維多利亞只是因爲我從來沒有找到過她而已,我想要真正的找到她一次。”
“然後呢?”
“然後,就把自己關在棺材裡,我患了不死症,最壞的打算,也就是被燒死。”
長羽楓的右腳顛簸了一下,他的身體有些傾斜,不過被他強行拉正。
“你想要做什麼,我覺得,我都會無理由的幫助你,然後信任你。”
尋荒影知道長羽楓在說什麼,他也只能應答,應答的無聲無息,不留半點猶豫給自己。
尋荒影嘆了口氣,聽着長羽楓又開始訴起苦來。
“我的人生,在我進入棺材的時候,就差不多結束了,或許在某一天,有人把我從棺材裡找出來,會告訴我,爲什麼你會被埋在棺材裡,而不是去利用你的力量去拯救這一切。爲什麼不好好活着,拯救這個世界。”
“我只能告訴他們,我無法真正的改變任何人,我連我自己都改變不了。”
長羽楓靠着牆,開始慢慢的敲擊旁邊的城磚。
城磚啵啵的響了兩下,是實心的,他尋找着自己依稀記得的暗門位置,開始摸索,輕輕的敲,輕輕的嘆息。
尋荒影也跟着嘆息。
“可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小子,人活着,就是要好好的活着呀!死是過去的事情。”
尋荒影看着長羽楓正在進行着完全沒有正常邏輯的敲打,他的心很平靜,就像是知道維多利亞不在城內,他也會想辦法進到城內。
進到城內,他的心就不再跳動。
“你還是沒有保護好她對嗎?”尋荒影睜着大大的眼睛,看向長羽楓,尋荒影的雙眸濃黑透亮,五彩斑斕,在他的眼裡,長羽楓輕輕的敲擊暗門的磚石,就像是一個悲傷的老翁敲打一棵樹。
那老樹生了根,發了芽,長在人的心上。
“那個人太強大了對嗎?你根本敵不過他。”
尋荒影詢問着,那個人卻沒有所指,不知道到底是誰。
或許,那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帶着人間之惡,從不在乎生者的死亡。他嘲笑人的生死,不自覺的瘋狂的笑,他又肯定自己的一切,在否定自己一切中所有的肯定。
然後……
長羽楓敲開了一塊城磚,將那慢慢的放在了地上,接二連三的將磚拿開,他的手伸進城牆,就像是伸進無底的黑洞。
他側着身子蹲進了那個剛搬空的洞穴,再將磚頭放好,屏住呼吸。
他看向這黑色的洞穴,潮溼的氣味如此深沉,帶着苔蘚的清臭,他一下子跳入暗河。
這一次,他在暗河裡,便不能說話了。
人只要一直將自己的痛苦放在心裡,就不會再痛苦了吧。
孤獨,是吞噬所有良方的絕症。
尋荒影泡在水裡,看着這個孩子開始遊了起來……
明明這條暗河的前方一片漆黑,這個孩子卻還是要跑的更快一點,不讓自己,害怕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