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獸出現的剎那,一切都被摧毀,沒有了畫面,只有巨獸的怒吼,父親的怒罵,母親的尖叫,和孩子持續的哭啼,然而在父母死去,自己的生命也將在巨獸手裡終結的時候,彼岸的臉上,卻沒有了之前的絕望和悲傷,剩下的,只有解脫,和閉上眼後的嘆息。
所有的人都讀懂了這眼中的意味,內心不由得感同身受,覺得生命依舊悲涼,人生依舊彷徨,一生等待,最終等待的還是死亡。現場有些人已經有了輕微的抽泣之聲,雖然微弱,但是沒有人嘲笑這樣的觸動。
這當然不僅僅是表演的原因。陳樂樂此時的琴聲,已經變得哀婉,像是鳥兒臨死前的啼叫,像是花兒散落前的芬芳,而此時彼岸的地獄之力也開始發力,慾念分爲很多種,貪慾和**,終於比不上悲傷,而地獄的力量,最擅長的就是給人悲傷和絕望。
然而表演之中,彼岸扮演的小女孩並沒有死,恍惚之間,她看到了聖光。她沒有看錯,一隻小小的聖光狗,站在了她的身前,擋住了身材遠大於她的怪物。這時候隱藏在人羣看臺中的李歡月見到了不由得會心一笑。
聖光狗終究還是靠着屬性剋制,打退了巨獸,自己身上傷痕累累,卻還是一臉的堅毅和不屈,而彼岸也看到這隻聖光狗的主人,一個全身都隱藏在黑色衣服裡的人。
而此時,彼岸看着自己死去的家人,又看着這個救了自己的人,用人類小女孩的聲音,說出了這段表演中的第一句話:“人生總是如此艱難,還是隻有童年如此?”
“一直如此。”這個叫做李的男人說道。然後,這個男人轉身就走。琴聲突然的停下,彷彿節奏已經到達了谷底,剩下,只有緩緩上升。而此時已經沒有別人看其他花妖的表演了,在現場的觀衆看來,這已經不是一場表演,這就是一出現實,一出悲傷的現實。同樣因此,彼岸收穫情緒收得不亦樂乎。
舞臺之上,彼岸也跟了上去,這時候陳樂樂的琴聲變得不再婉轉,琴調也開始緩緩上升,彷彿黎明之後,升起的太陽。
男人不進城,彼岸也跟着不進城。男人沒有給她吃飯,彼岸也強忍着自己的肚子不吃飯;男人不睡覺,晚上的時候,只是坐着,旁邊放了一盆花,這是他唯一的朋友。彼岸也不睡覺,但是兩天之後,她徹底堅持不住,暈倒在地。醒來時,身上披着的,卻是男人的衣服,和身邊放着的食物。
這個叫李的男人,只是灰色獵人。遊離在野外,人也殺,靈獸也殺,然後用戰利品,換做自己生存的資源。生活灰暗得看不清眼前的路,但是彼岸不在乎,生活只有有路,就無所謂是否灰暗。
所有人都感嘆於彼岸的倔強,也驚訝於李的鐵漢柔腸。雖然有些人想得多的,比如李歡月,質疑爲什麼一個灰色獵人會有聖光狗這種靈寵,而有了這種靈寵之後還會成爲一個灰色獵人。但是其他人不在乎,他們固執的認爲這就是真的。包括現在哭得稀里嘩啦的許琪。
在彼岸一次用自己的努力,救了李之後,李終於接受了這個小姑娘。
他們一起面對着山脈魔蛛的衝擊,也一起把鬼術蟾蜍打得抱頭鼠竄。
他們一起逃避過嗜血蜂的追殺,也一起和聖光狗倖免於難。
看到這裡,李歡月竟然笑了出來,眼睛裡流露着不一樣的色彩。
他們也遇上了朋友,和一隻金甲地龍各自相安,他們也遇上了敵人,和怖狼獾打得兩敗俱傷。
生活就像現在這樣美好的持續下去,他們在野外不愁吃穿,而小女孩也即將洗練完自己的第一個靈魄,而且學會了做飯,真正的能幫上這個叫李的男人。
陳樂樂的琴聲也悠揚到頂點,讓無數的人徜徉其中,彷彿不幸過後,生活變得完全不一樣。彼岸和李成爲了自己世界裡的兩個主人,這個世界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不說話,不親暱,但是,都支撐着彼此,然後在彼此支撐中堅強。
然而,李終究是一個灰色獵人,他手上劣跡斑斑,不乏好人的生命,最終,在聯邦巡查隊的攻擊下,他還是死了。
這一刻,琴聲都變得死寂,不要說是蘭花臺,就連整個花池,都只剩下了琴聲,和彼岸的哭聲。
人們知道,李不是一個好人,他死有餘辜,但是當他就這樣死亡的同時,天空都變成了灰色。彼岸成功的洗練了靈魄,馬上就可以成爲一名御靈師,她也即將長大,有着更美好的未來,但是一切都結束了。李死了,只留下了彼岸,和他的那盆花。
場景中,那盆簡單的香蘭卻出現了不一樣的變動,或許是李的死亡,也或許了彼岸淚水的澆灌,這盆花裡,誕生了一個花妖,花妖緩緩生產,變成的模樣,竟然好像有幾分李的模樣。而彼岸也拭乾了自己的淚水,遞出了自己靈契。
“這次,輪到我照顧你了。”
琴聲悠揚而止,全劇終。
但是在場的人彷彿還沒有反應過來,全都呆呆的寂靜無聲。似乎還在剛纔的故事裡溫存。
就如之間自信無敵的陳非凡,看着自己身邊的絳珠靜怡,都忍不住在心裡嘆息:“不是我軍太無能,無奈敵軍有高達啊。”
看臺上的城主們肯定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羣人。
“諸位,我這花魁大賽,還如何啊。”楊浩笑容自溢。
“名不虛傳。”暗夜城城主海容讚歎道。一切好似命中註定,卻又深入人心,只是這樣一來,自己的計劃,就不是那麼好施展了。
“也不是名不虛傳。”極炎城城主熊石說道:“我年輕的時候也來玫瑰城見識過花魁大賽,但是也沒見識過這樣的,看來,江山是代有才人出啊。”
“鶯鶯燕燕之聲,於國於家何益。”忽然有城主輕輕的低估,輕聲一看,卻是踏雲城城主,只是此時踏雲城城主既然是低聲,就不願強行拆楊浩的面子,楊浩自然不能直接於他計較,不然妄作小人不說,其他幾位城主心裡怎麼想的,還不知道呢。
不過,人前直言,這位踏雲城城主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來者不善,是肯定了的。
陳樂樂和彼岸表演結束就下臺了,只留下現場的觀衆還在回味,區別於之前單純的舞蹈,雖然彼岸的表演中也有舞蹈,但是不過是點綴,音樂和劇情纔是關鍵,雖然劇情都是由彼岸的地獄魅影來形成,但是誰又能說這不是彼岸的能力呢?而且,目前爲止,彼岸魔花的表現是唯一一個現象級的,毫無爭議。
甚至連李歡月也悄悄的走到了陳樂樂的身邊:“剛纔那個是什麼?”
“這叫劇,是和空調,肥仔快樂水,本子共同稱之爲宅族必備的神器。”陳樂樂很驕傲的說道,像極了一個在異性面前炫耀的孩子。
“這又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李歡月不滿的回答。
“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懂,你只要知道,這個很厲害就行了,是我的一個師父教我的。”陳樂樂擺了擺手。
“就像,兩年前的那個夜晚,你的那些故事一樣嗎?”李歡月的眼裡閃出了異樣的光芒。那絕對是李歡月這一生,最難忘的一夜,而陳樂樂口中的那些故事,自己回去以後到處查找,都沒有發現,彷彿是陳樂樂自己編的一樣。
陳樂樂原本不想回答,但是看到李歡月那雙美麗而又滿含期待的眼睛,還是不由自主的回答:“是的。”還補充到:“以後你想看,我排練新的給你看。”
外界依舊吵鬧,但是兩個人的世界,開始寂靜無聲。
現場的比賽還在繼續,只是很難讓人覺得會有什麼味道。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陳樂樂和彼岸帶來的新穎表演已經緊緊的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耳朵、和內心。也同樣因此,彼岸已經吸收了很多人貢獻的悲傷之力,現在已經在靈力空間裡消化了,而且根據彼岸的描述,只要明天的決賽還是會有這樣的收穫,那麼彼岸將有可能後來居上,成爲陳樂樂的靈寵中第一個突破縣級的。
此時,陳樂樂忽然發現了許玥竟然出現在了這裡,雖然進行了一定的僞裝,但是毫無疑問,那個曼妙的身影就是許玥無疑。而且,許玥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十一號臺水仙台上,那個擁有着雪藏玫瑰的斗篷人。
這個斗篷人的表現也十分不錯,畢竟是強大與美麗共存的雪藏玫瑰,同樣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而且與很多花妖不一樣的是,這隻雪藏玫瑰的等級很高,已經達到了縣級!這樣一個等級的花妖,在整個花魁大賽中都是一般無二,像陳非凡的那隻絳珠靜怡,實力不過裡級而已。
許玥關心這樣一個存在,究竟是何用意呢?
而且,許玥說自己年紀大了對花魁大賽不敢興趣,而且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寧願選擇去配置靈藥,因此陳樂樂和許玥纔沒有強求,而許玥欺瞞了陳樂樂和許玥,卻來到了這裡見他,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此時,海棠忽然醒了過來。跑出來一趟嚶嚶嚶,陳樂樂還很奇怪,這時候海棠應該老老實實的吸收着靈力精粹纔對,畢竟它已經被困在鄉級頂端這麼久了,得到一個能幫助自己突破的寶物,怎麼能不迫不及待?
但是此時海棠卻說,他感應到了一股氣息,是當初在花田之外的時候感受到過的,這種氣息的名字,叫做影子刺客!海棠的元素特質讓它的靈力感應變得敏感,但是並不能識別出一個種族的靈力味道,尤其是如果該靈寵是在靈力空間裡的話,這樣的感應就更加難以提起了。
但是,影子刺客不一樣!影子刺客的主人,平時通常不會讓影子刺客在自己的靈力空間裡,而是會藏在主人的影子之下,這樣在影子動手的時候,會更加的難以發覺。但也因此,這樣的御靈師的影子裡,就會和其他的人不一樣,裡面有影子刺客的味道,哪怕影子刺客進了靈力空間,這種味道都不會暫時散去。
而海棠記得這樣的靈力痕跡還是由於影子刺客差點殺死李歡月的時候,帶來的那種震撼,讓它銘記。
而海棠的靈力感應裡發現,有個人的背影裡,有影子刺客味道,正是那個擁有着縣級雪藏玫瑰的斗篷人!而在聯邦,擁有影子刺客的團體,毫無疑問就是界外之賊“影子”。
界外之賊,影子刺客,斗篷人,還有許玥,事情越發複雜了。聯繫上之前許玥對界外之賊的瞭解,陳樂樂有些不好的猜想,恐怕許琪的身世,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父親,就和界外之賊有關。而自己,恐怕也免不了和許玥談談,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現場的比賽還在繼續,花池依舊熱鬧,花妖依舊美麗,就和許琪這樣的心情一樣,連陳樂樂都不免放輕鬆了起來,管它呢,無論什麼事情,都有自己頂着,讓許琪這樣一輩子開心下去,自己和許玥也就心滿意足了。
安慰了一下海棠,還用彼岸和一鳴鞭策它快點修煉晉級。其實以普通精靈的天賦,修煉到鄉級之後,潛力就不在凸顯,有一些精靈在突破到縣級之後,想要再進一步,就很難了,這也是精靈的傳聞只是稀少,而不是強大的緣故。但是海棠不一樣,海棠的天賦在精靈中都是鳳毛麟角,在幼年的時間,晉級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只是長大了以後的海棠變懶了,不願意修煉,因此,才被困在鄉級這麼久,以至於彼岸都要後來居上。
原本陳樂樂的打算是讓海棠真的落後來鞭策它,但是後來發現這次花魁大賽的水太深,所以還是決定幫助海棠一起晉級,面對到時候可能出現的各種問題。
被催促的海棠嚶嚶嚶的安慰着陳樂樂,說了馬上就可以突破了,到時候還是彼岸的老大云云,聽得旁邊的彼岸直翻白眼:“瑪斯特,你這個無力的屬下需要教訓了。”
海棠:“嚶嚶嚶。”
夜裡當許琪和陳樂樂回到家的時候,許玥還是一如既往的在澆水,大橘也在桌子上趴着休息,好像一切都和平時不同,但是今天細心的陳樂樂發現,許玥說話的頻率,和以前確實不同了,心事只是隱藏在表情之下,而不代表它不在心中。
因此,當夜裡大家都回房的時候,陳樂樂還是打算和許玥說明現在的情況,包括他的發現,他的猜想,他的倚仗,都可以告訴許玥,因爲他相信許玥,正如五年前,許玥相信他一樣。
“許姐姐,我有事找你。”
當許玥看見陳樂樂一臉凝重的樣子時,許玥還故作輕鬆的問到:“這麼晚了樂樂你來找我什麼事?”
“許姐姐,今天我在花池見到你了。”陳樂樂這時候選擇開門見山。
“是嗎?那你肯定是認錯人了,我今天並沒有去花池。”許玥還想辯駁。
“我今天還看見了一個斗篷人,擁有着縣級的雪藏玫瑰,而且那個人身上,有影子的味道!”
而此時陳樂樂說的每一字,都好像刺在許玥心裡的針,讓她忍不住的色變。
直到陳樂樂最後的一句話讓她崩潰:“那個人,是不是和許琪的父親有關?”
許玥沒有忍住,竟然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