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長老微微皺眉,說道:“怎麼會有陪葬品。”
石棺邊的執事們若有所思。
“確實不對勁,”關雅放下了手裡的雙龍玉佩,“這裡是純陽教封魔之地,棺材裡的人是罪大惡極的魔頭,爲什麼會有陪葬品呢。”
沉默寡言的執事厚德載物,沉吟道:
“既然是純陽教的封魔地,陪葬品自然是他們放入的。”
夏樹之戀反問道:
“爲什麼純陽教要爲一個魔頭準備陪葬品?”
衆人皺眉思索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這時,張元清發現姜精衛突然停止了揮舞小旗的動作,一動不動的僵在那裡。
他皺了皺眉,正欲詢問,便聽姜精衛輕嘆一聲,說道:
“因爲那是一羣不孝孽徒!”
少女嗓音清脆,語氣卻老氣橫秋,暗藏滄桑。
衆人齊刷刷的看向姜精衛。
不孝孽徒?這張元清大凜,臉色微變,試探道:“你,是誰?”
他心裡閃過一個駭人的猜測,但又覺得過於離奇,不敢置信。
關雅等人各自擺出戒備姿勢,臉色極爲古怪,顯然,他們心裡也有了相應的猜測。
只有高峰長老面不改色,只是眯起了眼睛。
“我是誰?”
姜精衛回過身來,眼眶內漆黑涌動,遮蔽了眼白和瞳孔,襯着白皙精緻的小臉,顯得異常妖異。
她嘆道:“我只是一個被孽徒鎮壓封印的可悲之人。”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表情皆變,儘管心裡已經隱約猜到,但親耳聽說,心裡仍然震驚的無以復加。
他就是石碑上記載的魔頭,他竟然還沒死?
只有關雅因爲知道老梆子這位復甦的古代日遊神,有過經驗,所以有一定的心理承諾能力,驚訝但不震撼。
果然是他,和老梆子一樣“沉睡”到現在,但沒有像她一樣被靈境容納,成爲副本,我明明看過精衛的面相,她沒有厄運纔對張元清默默放下手裡的古籍,繃緊了神經。
他再次睜開星眸,暗中觀察姜精衛的面相。
依舊是正常面相,既沒有陰雲籠罩,也沒有血光之災。
高峰長老審視着姜精衛,道:
“你是純陽教的長輩?”
那魔頭不着痕跡的瞥一眼張元清,接着收回目光,也審視着高峰長老,反問道:
“你是北方玄武門的掌教、長老,還是朝廷五行司的五位掌印之一?”
說完,他又掃一眼在場的聖者們,笑道:
“無需緊張,本座沒有惡意,經歷了漫長歲月的封印,吾已平復心魔,找回自我。如今是哪朝哪代?可還是趙氏坐擁天下?”
他表情平靜,語氣溫和,絲毫沒有邪道之人的陰翳桀驁。
高峰長老道:
“千年已過,如今是百姓當家做主的年代,皇權早已是歷史中的塵埃,伱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那被漆黑佔據眼眶的雙眼,露出了一抹恍惚,隔了幾秒,這位古代修士嘆息道:
“千年彈指一瞬間”
他望向高峰長老,道:“本座乃純陽教的掌教。”
關雅蹙眉道:“我不管你是掌教還是魔頭,請從我同伴身上離開,不然,我們會採取一切強制措施。”
“呵呵.”純陽掌教笑了笑:
“我的一縷殘魂寄託在烈焰旗中,是她使用法器激活了我的意識。本座只是借她的身體,出來透透氣,苟延殘喘了一千年,本座的元神已經極度衰弱,很快便會迴歸天地間。”
衆人看向了高峰長老。
高峰長老微微頷首,似是認同了純陽掌教的狀態,問道:
“你是怎麼被封印在此地的,碑文上說的事蹟,是真的?”
見長老在打探古代仙門隱秘,衆執事暫時安靜下來,豎耳聆聽。
魔頭扭頭看一眼下方的石碑,嗤笑一聲,“斷章取義罷了。”
“我心魔纏身之時,確實做出了很多錯事,殺了很多無辜之人,但這一切,都拜那孽徒所賜。北宋年間,天地靈力日漸稀薄,無數修行者再難寸進,我那孽徒天資聰穎,奈何受限於天地大勢,無法晉升金烏。爲了尋求突破,她一念成魔,想出了一個欺師滅祖的法子。”
“什麼法子!”高峰長老問道。
純陽掌教眼裡閃過一抹痛恨:
“她趁我閉關之際,聯合魔門之人,以秘法激發了我的心魔,再以純陽教的鎮教之寶攫取我的陽魄,妄圖以吃人的法子,取我而代之,晉升金烏。
“但她小覷了本座,我雖丟失半數陽魄,卻仍殺出重圍,從此神智錯亂,被心魔主導,釀下了一系列的人禍。”
又是“吃人”晉升的邪術,老梆子說過,自宋至明,天地靈力枯竭,修行者爲了活命、晉升,同門相殘,就連她的弟子廟祝,當年也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嗯,金烏指的是日遊神吧.張元清思緒飛揚。
純陽掌教的說法,符合他對古代修行歷史的認知。
純陽掌教繼續說道:
“再後來,她順利煉化本座陽魄,晉升金烏,率純陽教衆欺師滅祖,將我封在此地。這些陪葬品,不過是虛情假意的做作罷了。”
花語執事恍然大悟:“難怪碑文內容對於你的記載語焉不詳,原來是有這般隱情。”
幾位執事信了大半,但高峰長老不置可否,思索幾秒,問道:
“那她爲何沒有殺你,而是封印在此。”
純陽掌教哼道:
“這就是那孽徒的虛僞之處。封印我上千年,與殺我何異,她反倒落得一個好名聲。”
高峰長老問道:“你口中的孽徒,石碑上記載的那位宋代的帝姬,是誰?”
他要做進一步的確認。
純陽掌教略作沉默,溫和笑道:
“我那孽徒恐怕早已耗盡壽元,死去多年。你們想看,那便給你們看看。”
說罷,沒有握烈焰旗的左手揮了揮,於身側製造出一道幻象。
那是一位身穿素色宮裙的麗人,盤繞精美的髮髻上插着一枚金步搖,五官清冷絕麗,光潔的額頭貼着梅花形狀的花鈿。
這,這.張元清難以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明顯的震驚、錯愕。
老梆子!
純陽掌教幻化出的妙齡女子,赫然是老梆子。
當然,並非今時今日的老梆子,而是年輕時的老梆子,清冷之中,透着一絲青澀和傲嬌,看年歲,大概不會超過二十,還處在自己的是個“美美小公舉”的青蔥歲月。
純陽掌教口中的孽徒是老梆子?
老梆子當年也用了吃人的法子成就日遊神位格的?
關雅臉上也露出了驚愕,她在殺戮副本中見過老梆子。
不,老梆子雖然性情高冷,不好相處,但她確實是正神,說起自己弟子吃人修行時,語氣中的厭惡絕不是假的,她也沒必要對我說謊.
儘管他未必就瞭解老梆子,但相比起不知底細的純陽掌教,張元清更願意相信打過幾次交道的老梆子。
這時,純陽掌教微笑道:
“諸位,容我再借用這具身體片刻,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卻夙願。”
衆執事不由看向高峰長老,後者沉吟一下,道:
“可以,但必須在我的視線之內。”
純陽掌教頷首:“可!”
但就在這時,張元清急聲道:
“長老,別信他!他說的是謊話,別讓他再佔着精衛的身子。”
花語、夏樹之戀等人吃了一驚,紛紛看向元始天尊,不明白他從何判斷純陽掌教說謊。
純陽掌教眯起了眼,嘆道:
“本座說得都是實話,小友爲何不信?”
高峰長老扭頭,看向元始天尊:“你確定?”
張元清點頭:“我認識那位帝姬,她是正派之人,不像是會做出欺師滅祖惡行的人。我不知道這位純陽掌教拖延時間想做什麼,但是最好不要上當。” 周圍的執事們眼神都變了,元始天尊居然認識古代修行者,認識幻象凝聚的那位絕色女子?
高峰長老也有些意外,他沒有觀看年中的殺戮副本,因此不識三道山娘娘。
沒有任何猶豫,他無條件相信五行盟的年輕天才,高峰長老探手抓出一杆黑布幡,重重抽在姜精衛身上。
一道虛影頓時從姜精衛身上彈出,迅速飄向遠處。
姜精衛一頭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見狀,高峰長老右掌猛的一託,只聽“轟隆”聲裡,高臺邊沿升起四面土牆,形成一個正方形,將臺上衆人困在其中。
那道虛影撞在土牆上,竟被彈了回來,無形無質的靈體,居然無法穿透土牆。
這個時候,衆人才看清虛影的模樣,一位披着虛幻道袍的青年,五官俊美,滿頭白髮,眉眼極爲陰冷。
是的,非夜遊神職業也能看到這道虛影,這不是普通的靈體,而是元神!
直視這道元神,張元清感覺自己的靈魂在戰慄,彷彿遇到了天敵。
見無法離開,純陽掌教當即目標明確的掠向張元清。
高峰長老橫身擋在元始天尊身前,手中的黑布幡抽向純陽掌教的靈體。
豈料那道靈體瞬間潰散,化作一股嫋娜的青煙,避開了黑布幡的抽打,繼續飄向張元清。
這位掌教在元神方面的造詣極高,換成張元清,絕對做不出“打散”自己靈體的操作。
“元始!”關雅花容失色,不顧一切的擋在他面前。
艹.張元清心裡一驚,立刻取出伏魔杵,狠狠紮在大腿上,一輪煊赫的金光爆開,充斥高臺每一個空間。
純陽掌教的元神一頭撞在爆發的金光中,頓時冒出虛幻的黑煙,發出淒厲的慘叫:
“你爲何會有純陽教的鎮派之寶,你和那個孽徒是什麼關係?”
高峰長老臉色平靜的收回黑布幡,掌心對準沐浴在金光中的元神,輕輕一抓。
霎時間,一縷縷黃濛濛的土靈之力迅速凝聚,吸附在純陽掌教的元神身上,並不斷壓縮,壓縮,凝成一顆小球。
隱約可見球中一道青煙似乎亂撞,似乎想衝破牢籠。
與此同時,高峰長老擡手一招,張元清手裡的伏魔杵自行飛起,浮在他身前,三棱尖端對準土黃色的小球。
高峰長老輕輕揮手,伏魔杵激射而出,穿透土黃色小球。
又是一輪金光爆發,伴隨着純陽掌教的慘叫聲。
幾秒後,金光消散,一切化爲虛無。
衆人無聲的吐出一口氣。
好強,明明是個土怪,卻連靈體都能困住張元清俯身撿起掉落在地的伏魔杵,心說有八級長老庇護,果然有濃濃的安全感。
關雅則奔到初中生身邊,一番查看後,皺眉道:“精衛狀態有點不對。”
髮際線後移的高峰長老走過來,看了幾眼,道:
“她的精神力被榨乾了,成了那個怨靈的養分,剛纔那位純陽掌教拖延時間,是爲了恢復力量。很奇妙的手段,不愧是古代修行者,我沒見太一門的長老用過這種招數。”
張元清想的是,他明明用星相術看過精衛的面相,沒有任何異常,而現實是,她“受傷”了。
高位格的夜遊神,能矇蔽星相術?
高峰長老說道:
“你們把陪葬品分了,這些東西就不要寫在報告裡了。”
不然,按照五行盟的規矩,這些物品都得上交,換取功勳和獎金。
官方組織是不允許私藏戰利品的,當然,此類事件屢禁不止,沒人舉報,官方也不會管就是了。
這是什麼大慈大悲的領導?張元清忙說:
“長老,您也選一件吧。”
高峰長老擺擺手:“層次太低,我取了無用。”
“長老,那我請你吃大餐吧。”張元清改口道。
高峰長老眼睛一亮,沒想到這小子如此識趣,露出笑容:
“可以!
“有空來杭城,我帶你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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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元清一時間不知道該拒絕還是答應。
當即,衆人瓜分了石棺裡的陪葬品,張元清理所應當的收起了兩本古籍,外加青銅小鼎。
關雅因爲有漢八方古劍,把削鐵如泥的小劍讓給了夏樹之戀,拿走了雙龍玉佩,並替姜精衛保管烈焰小旗。
花語執事選擇了碧綠珠子,厚德載物選擇了古鏡,最後一尊青銅饕餮獸,衆人打算上交杭城分部。
分完髒,衆人手牽手,高峰長老按住夏樹之戀的肩膀,帶下屬土遁離開。
古墓之外,明黃色的警戒線邊,一位治安員緩緩擡起頭,眼眶漆黑涌現。
他回頭看向古墓入口,嘴角挑起,低聲自語:
“好徒兒,原來你還沒死.”
盛夏之夜,十一點半,吃完大餐,並與幾位執事、高峰長老交換聯絡方式的張元清小隊乘坐商務車返回鬆海,抵達傅家灣別墅述職。
傅青陽默默聽完,道:“我知道了。”
他神色平靜,對古代修行者的歷史並不好奇,似乎早已知曉,而古墓事件,屬於杭城分部轄區事件,不歸鬆海分部管。
張元清道:“我想把這件事傳達給三道山娘娘,通過她驗證純陽掌教的話,但自從上次降臨後,她一直沒有動靜。”
傅青陽審視着他:“所以?”
“我想向分部申請召喚儀式的材料,嗯,我希望這算經費,而不是我的私人開銷。”張元清說。
私人開銷是要還得,而經費不用。
傅青陽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淡淡道:
“列一份清單給兔女郎,稍後我會讓人送到隔壁。”
但只要不是很過分的要求,錢公子都會滿足心腹下屬。
“另外,”傅青陽沉聲道:“最近好好待在家裡,不要外出。”
他沒解釋爲什麼,揮揮手:“回去休息吧。”
張元清起身,“您也早點休息。”
他化作一道夢幻般的星光,消失在書房裡。
凌晨一點,小戶型別墅。
穿着睡衣到處亂逛的女王和小綠茶,終於回房歇息。
二樓臥室裡的張元清聽見了敲門聲,打開門,身段高挑的兔女郎亭亭玉立在門口,身後是一輛餐車。
“元始先生,您要的材料到了。”她微笑道。
效率真快張元清點點頭,拉着餐車進屋:“你回去休息吧。”
關上門,揭開餐布,上面擺着數十種材料,常見的有硃砂、黃紙,亂葬崗陰土等,不常見的,如通靈玉,星沙等。
除了召喚儀式的材料,張元清列清單時,還把製作符籙的材料也一起報上去了。
不出所料,擅長以德服人的幫主,又一次滿足了他的需求。
張元清依次取出召喚老梆子的材料,開始了召喚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