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清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他嘗試動彈身體,肌肉卻痠軟無力,就像全身麻醉一般。
身邊的女王和精衛也差不多,都是臉色發白的扭動身體,做着綿軟的反抗,看起來甚至不如三歲孩子有力。
“不用掙扎,中了青龍幫的軟筋散,便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要軟個一盞茶的功夫。”王北望淡淡道。
“表,表哥,你這是做什麼,”張元清強顏歡笑:“我是你表弟李二蛋啊。”
王北望冷笑連連:“明人不說暗話,我已經擺脫你們的心神操縱了。”
催眠是現代的說法,在古代,叫“心神操縱”。
張元清心裡一凜,拋棄了心裡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一邊苦思對策,一邊拖延時間,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王北望拍了拍劍柄:“劍客煉心,區區心神操縱,只能影響我一時,夜裡睡覺前,我和爹孃聊過你們,當時就隱約察覺不對勁,睡到一半自然驚醒,才發現中了你們的心神操縱。你們膽子真大,居然還敢在我家住下來。"
“你不是隻會些粗淺功夫嗎。”
“我豈會與敵人交底!”
張元清聞言亞麻呆住,不是因爲王北望騙了自己,這並非關鍵,關鍵是“劍客練心”四個字,用靈境行者的角度來說,這是劍客的被動技能:鋼鐵意志。
鋼鐵意志是4級劍客才能掌控的被動,理論上來說,最多超凡階段的王北望不可能擁有“鋼鐵意志”,但古代修行者和靈境行者不一樣,後者是靈境醍醐灌頂,而前者是靠自己一點點修行。
也就是說,古代的斥候在超凡階段時,就開始磨礪意志,等待在聖者境蛻變成“鋼鐵意志”,此爲循環漸進的修行。
這些東西,涉及到張元清的盲區了。
看着神色呆滯的敵人,王北望冷哼一聲:“我這人耐心有限,再不從實招來,休怪我不客氣。”
張元清眼睛轉動,臉上堆笑:“這位好漢,我們.....”
一旁的姜精衛不服:“要殺就殺,別廢話。”
“去!”張元清扭頭啐她一臉,這蠢逼丫頭是來墊飛我的吧。
他繼續說道:“好漢,我們遇到仇家追殺,逼不得已才躲在貴府,想借貴寶地避難,僅此而已,對令尊令堂並無敵意,不然豈有蹭吃蹭喝,什麼事都不做的道理。”
天尊老爺向來能屈能伸,很識時務者爲俊傑,若非手腳被捆,身子疲軟,張元清當場就給他表演一個納頭便拜。
女王連連點頭,“沒錯沒錯,我們只是藉助幾日,絕無不軌之意,王大哥,江湖兒女,俠肝義膽,您就幫幫我們吧。”
她只恨自己不是樂師和愛慾,無法施展美人計。
王北望目光在三人間流連片刻,忽然一腳踢翻木箱,指着滑出的三件明黃色便服,冷笑道:“黃龍服,這玩意可是皇帝穿的,凡夫俗子別說穿,敢織造私藏,形同造反。你們三個來頭不小啊。”
他目光一厲,忽然拔出劍,刺穿了張元清的肩膀:“你到底是什麼人?”
張元清痛哼一聲,鮮血瞬間染紅肩膀,額頭沁出汗珠,他嘶了一聲,高喊道:
“大俠饒命,我們是盜衣的竊賊,正是因爲偷了黃龍服,所以才被追殺。”
王北望冷冷道:“我問,你答,與白日時一樣,每個問題我只給你三個剎那的時間,慢了,我就刺你一劍,慢一次刺一劍。”
張元清心說,三個剎那是幾秒?你的計時單位是不是太隨便了。
還不等他吐槽出來,王北望便問道:“就憑你們三腳貓的功夫,如何潛入皇宮?”
“衣服不是皇宮裡偷的。”
“那是哪裡!”
“鄭家。”
“鄭家爲什麼會有黃龍服?”
“鄭家想謀反。”
“是鄭家在追殺你們?”
“是。”
“爲什麼要偷龍袍。”
“我們替楊家做事,楊家想收集鄭家造反的證據。”
快速對答的過程中,張元清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反應,讓每句話都顯得無比真實,對抗王北望的洞察術。
楊家的人……王北望沒有繼續問話,陷入了沉思,他被問答的內容驚到了。
作爲國都人,又長期混跡江湖,他的眼界和普通的江湖草莽、市井百姓不同。
鄭家圖謀不軌,楊家螳螂捕蟬……這裡面涉及到了最高層次的權利博弈、鬥爭,不是江湖廝殺能比擬。
他認爲“表弟李二蛋”沒有說謊,至少有着銳利心眼的他,沒有察覺出說謊的跡象。
而且三件黃龍服繡工精美,布料上等,絕對出自宮廷或顯貴。
這三個“蟊賊”有些本事,但不多,不可能潛入皇宮,相比起來,潛入鄭家的可能性更高。
見王北望神色陰晴不定,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來轉去,一副陷入頭腦風暴的模樣,張元清鬆了口氣。
十幾秒後,王北望收回思緒,忽然看向姜精衛,問道:“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姜精衛用力點頭:“真話。”
王北望目光倏然銳利,看向張元清:“你敢騙我!”
猛地抽出劍,帶起一潑鮮血,接着手腕一遞,就要把尖劍刺進張元清的胸膛,作爲江湖幫派的成員,作爲刀口舔血的劍客,他向來殺伐果斷。
眼見就要一劍穿心,王北望突然收住,尖劍半截刺入張元清的胸膛,在刺穿心臟前停了下來。
“留着你們還有用。”他把精鐵長劍插回劍鞘。
張元清如釋重負,知道是自己暗中操縱對方情緒的行爲,在關鍵時刻生效了。
甦醒過來後,張元清就開始暗中影響對方的情緒,考慮到對方是劍客,所以只做淺層影響,讓對方覺得“三個蟊賊”很有利用價值,激發物盡其用的情緒。
劍客的情緒最難操縱,所以他才故意拋出一堆有價值的信息,引導對方探索,爲自己操縱情緒爭取時間。
至於精衛“被迫”出賣隊友的後續,並不重要。劍客不會蠢到只問一個人,而女王和精衛都沒有剋制洞察術的手段,被發現是謊言很正常。
張元清想要的也不是騙過對方,而是拖延時間,讓情緒操縱生效。
雖然中了軟骨散,雖然四肢被捆綁,但身爲靈境行者,只要物品欄不被封印,就永遠有絕地反擊,不,逃命的機會。
王北望也不會一直盯着他們。
張元清剛這麼想,就看見王北望揮舞着劍柄,抽向自己的側臉。
“啪!”
劍柄抽在耳後,張元清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王北望如法炮製的抽暈姜精衛和女王,離開了屋子。
......
張元清被輕微的顛簸聲吵醒,睜開眼,發現自己在狹小的馬車裡,整個車廂隨着轔轔的車輪搖晃。
他雙手被捆在身後,腳踝也被捆住了,蜷縮側躺在車廂裡,與他並排躺着的是姜精衛,身後則是豐滿柔軟的觸感….女王躺在他後面。
“咦!”馬車前室傳來王北望詫異的聲音:“李二蛋,你身體最孱弱,卻醒的最快,奇哉怪也。”
張元清吃力的坐起,喘了幾口氣,苦笑道:“表哥,我們兄妹千里迢迢進京投奔,你卻將我們五花大綁,難道是要把我和我妹妹們賣去青樓?”
王北望嗤笑一聲:“兩個妹妹姿色不錯,賣進青樓說不定能當頭牌,至於你嘛,倒是挺俊俏的,可以送給達官顯貴當孌童。”
菊勢不妙……張元清嘖嘖道:
“去哪個達官顯貴家裡?表哥提前跟我說說,我好有個心理準備。”
王北望冷冷道:“不用試探,到時候自然就知道,路上別耍花招,你敢呼救,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割舌頭有什麼好怕的,等我見到小姨和紅雞哥,一管生命源液就治好了!張元清豎起耳朵,傾聽馬車外的動靜。
沒有響亮的吆喝聲,沒有嘈雜的人聲,很認真傾聽才能偶爾捕捉到動靜。
這裡不是鬧市區,周圍比較僻靜。
哎,大聲呼救也沒什麼意義了,等途徑鬧市再說!張元清無奈的嘆息。
遺憾的是,一直到馬車停下來,他都沒有找到機會。
王北望走的路線是經過研究的,避開了所有的鬧市。
隨着馬車停下來,車內的張元清、女王和姜精衛,紛紛睜大眼睛,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張元清小聲道:
“你們聽我說,王北望應該帶我們去見青龍幫的高層了。我已經想好一個完整又完美的故事矇騙青龍幫,待會兒我會用道具催眠你們,讓你們相信我的故事,只要青龍幫的高層不是聖者境的劍客,咱們就有生還的希望.......”
之前是沒有防備,被王北望襲擊了。
不能再重蹈覆轍。
停好馬車,王北望躍下馬車前室,幾秒後,張元清三人聽見了“咚咚”的敲門聲。
又過片刻,門開,王北望的聲音響起:“我要見徐長老。”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徐長老在練功。”
王北望道:“十萬火急之事,現在就要見。”
對方沉默幾秒,道:“我去通報,你先進來。門後有板子,你自己鋪。”
腳步聲匆匆而去,王北望則來到門後搬出板子,鋪在門檻和臺階上,然後牽着馬,在一陣磕磕碰碰中進了宅子。
這時,張元清剛好催眠完女王和精衛,艱難的把懷錶收回物品欄。
王北望坐在前室,守着三人,囑咐道:
“待會兒,你們就要見青龍幫的徐長老,他問你們什麼,你們就回答什麼,青龍幫絕不會濫殺無辜,可如果你們敢耍心眼…….徐長老的劍可不像我這麼軟。”
張元清心裡一凜:“徐長老也是劍客?”
王北望語氣裡夾雜着崇敬:“我的劍術,都是徐長老教的,他是領我入門的人。”
我是不是強暴靈境的老母了,這麼搞我……張元清一顆心沉入谷底。
剛纔的準備都白費了。
青龍幫的長老,肯定是聖者境,被催眠的女王和精衛能不能瞞過劍客他不知道,但張元清知道自己一定瞞不過劍客的洞察術。
這個時候,他開始懊悔把紅舞鞋借給了紅雞哥,超凡境的大部分道具都需要身體去操作,身體乏力手腳被縛的情況下,很難發揮作用。
紅舞鞋不同,這玩意不需要支付體力,穿上就能飛檐走壁,閃避屬性還高。
靈境兩個大區所有的職業,在超凡階段時,基本都沒有飛天遁地的能力,畢竟超凡只是強於凡人。
寥寥幾種,如火行、夜遊、滑翔也都不適用於現在。
紅舞鞋這種規則類道具,獨一無二。
這時,外頭傳來一道沉穩嚴肅的聲音傳來:“北望!”
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用木簪束髮,兩袖飄飄,形如道士的中年人,在門房的帶領下,從曲折的迴廊裡走來。
王北望立刻跳下馬車,挺直腰桿:“徐長老,弟子有事稟告,我昨日回家,在家中逮住三個蟊賊。”
雖然打扮出塵,眉眼卻極爲銳利的徐長老皺起眉頭:“你說的十萬火急,就是三個蟊賊?”
王北望解開背上的包裹,放在馬車前室,道:“徐長老請看。”
當着徐長老的面前解開包裹,露出一抹繡金龍的明黃色彩。
徐長老瞳孔驟然收縮,化作一道白影掠至前室,將一件黃龍服緊緊攥在手裡,語氣嚴厲的問道:“哪來的?”
“正是三個蟊賊隨身攜帶。”王北望將目光投向車廂。
不需多言,徐長老攥着黃龍服的手,急迫的掀開車簾。
徐長老目光一掃,率先落在女王的臉龐,愕然道:“朱芙?你不是在宮中嗎。”
女王愣了愣,沒搞清楚狀況。
心說朱芙是誰?這位徐長老認錯人了?
下一秒,她反應過來了,王歌姬是青龍幫安排進宮的刺客。
徐長老旋即看向姜精衛和張元清,在看清後者臉龐時,神色一變,失聲道:
“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