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這兩天一直忙着走親訪友,將自己即將遠行遊歷的消息一一告訴他們。原本想的挺美好的,打算用一兩天的時間走一遍說一遍就完事兒了,可是,往往事情的發展都不是他這樣的花花大少能夠預見的。這就顯出杜風的聰明,當時杜牧說兩三天之後就可以啓程,杜風就淡淡的說了一句,“只怕沒個十天半個月,我們是動不了身的。”杜牧當時不信,可是等到開始走訪親友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原因很簡單,雖然平日裡那些親朋不太待見杜牧,但是畢竟關係擺那兒,聽說他要出遠門,而且他今年還未及弱冠,總是要千叮嚀萬囑咐的,杜牧去到一家,那家就拉着他的手不放,說上半天的話兒,再留他吃個晚飯,基本上一天就只能跑一家了。
跑到第七天的時候,杜牧這晚剛剛回到杜府,看到許渾和杜風一如既往的騎影壁上,一人叼着一支菸,正得意的吞雲吐霧。他們看到杜牧進門,都表現出一臉的壞笑,弄得杜牧還以爲自己身上哪兒沾了泥或者是臉上有什麼東西,但是等到他走進正廳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外邊那倆傢伙臉上的壞笑是因爲正廳裡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個人。
“你終於回來了!”
杜牧很納悶,什麼叫做我終於回來了,這是我的家,我當然要回來。倒是對面坐着的這個人,這麼晚了,她怎麼還不回去睡覺?不知道晚了街上會有巡夜的侍衛麼?
“你這兒幹嘛?”杜牧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人站了起來,“聽說你要下江南?”
杜牧老老實實的點頭,“是呀,怎麼了?”
那人恨恨的跺跺腳,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鶴娘你怎麼還不回去?已經很晚了,回頭你兩位兄長又要責怪於我了!”原來,坐正廳裡的那個人,是馮鶴娘。
這裡插播一下,這幾天杜牧四處拜訪親友,跟他們告別,馮鶴娘很快就從她哥哥嘴裡得到了消息,原本指望杜牧至少會上門來說一聲的,沒想到一連等了幾天,也沒看到杜牧來找她。她自己就坐不住了,大下午的就跑來杜牧這兒守着,沒想到一等就等到亥時都過了,杜牧還沒回來。
馮鶴娘聽到杜牧這句沒心沒肺的話,氣的差點兒要哭出來。她一個姑娘家的,也不好說出口,於是只能恨恨的瞪着杜牧。
其實杜牧明白,只是他不想點破。原本就有些尷尬,要是說破了,豈不是加尷尬?杜牧是個聰明人,聰明人都有一個特點,就是不會願意讓自己落到尷尬的地步。
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對看了一會兒,馮鶴娘終究還是說不出那些話來,只得心裡暗暗的將杜牧狠狠的腹誹了一遍,然後語氣頗有些幽怨的說了一句,“我哥哥說想見見你,你找個時間去我家一趟吧。”說完,直接就擡腿走人了,搞得杜牧原本想送送她的,也沒來得及。
馮鶴娘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到許渾騎牆頭上吹了聲口哨,“馮姑娘走了?要不要小生送送你啊?”
這一下可差點兒就把馮鶴娘滿肚子的火都逗出來了,她回過頭,瞪着許渾,突然又很嫵媚的拋給許渾一個媚眼,“好哇,許公子,那就麻煩你了!”
許渾是有點兒呆,但是智商卻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他很清楚依照馮鶴娘那敢作敢爲的女匪式的性格,他如果跳下去站馮鶴娘面前,馮鶴娘會做出什麼來。弄得不好就是一個撩陰腳,直接讓許渾下半身的性福從此葬送。
因此許渾只是訕訕的一笑,“嘿嘿,小生想了想,還是算了。我沒有長安城的戶口,回頭被那些侍衛帶進宮裡,好像不太好。再者這外邊天這麼黑,我一向膽小,馮姑娘你還是自己請回吧!”
一說完,杜風哈哈大笑,身體一個趔趄,差點兒從牆頭上掉下來。
馮鶴娘看着許渾,瞪了他一眼,“哼,你這個耍貧嘴的東西,我詛咒你馬上就從牆上跌下來……”話還沒說完,那邊杜風正努力的保持身體的平衡,一不留神撞許渾身上。許渾正得意忘形呢,冷不防被撞了一下,哎喲一聲,真的就跌到了地上……
馮鶴娘掩嘴笑了,輕移蓮步,出門而去。
許渾摔得齜牙咧嘴的,不住的嘟囔,“看來還是聖人說的對,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得罪什麼都別得罪女人,她們的嘴太歹毒了!”好容易爬起來之後,又擡頭衝着杜風嚷嚷,“子游,你剛纔不是故意的吧?”
杜風又是一通哈哈大笑,東倒西歪的。許渾本想立刻就爬上去的,但是看到杜風笑成那樣,他忍了下來,他可不想剛爬上去又被杜風撞一下給撞下來……
又過了兩日,杜牧想了許久,還是去了馮鶴孃的府上。
馮鶴孃的兩位哥哥找杜牧倒沒什麼事,只是隨意的閒聊了一會兒,原本就是馮鶴娘想要讓杜牧來,因此她兩位哥哥聊了會兒,都藉口朝有事,先走了,留下杜牧和馮鶴娘繼續大眼對小眼。
好半晌,馮鶴娘終於嘆了一口氣,也知道杜牧是什麼都不會說了,於是站起身來,對杜牧招招手,“算了,你看來是也沒什麼話對我說了。我有樣東西要交給你,你隨我來。”
杜牧聞言,便也跟馮鶴孃的身後,隨她去了後院。
進了後院,就聽到一大堆咕咕咕的叫聲,一看之下,原來是好幾籠鴿子,一個個身強體壯,絕對都是“日飛千里夜飛八百的”信鴿。
馮鶴孃的大哥是朝御史臺的丞,管着察院那邊的事務,也就是管着監察御史們。監察御史是唐朝設置來主要負責彈劾的官員,天下官員莫不是他們的監察對象。這就有點兒像是明朝的錦衣衛,遍佈全國各地,暗監視着那些官員,一旦發現他們有什麼不妥的,就立刻飛報到御史臺來。若是情節輕微的,就用個百里加急,若是稍重的,就要到八百里加急了。若是犯下了欺君罔上的罪過的,通常就要用到這種一日之能飛行一千多里路的信鴿了。所以,掌管察院的丞手下,還有一個特別的部門,專門負責豢養鴿子,將它們訓練成高速有效並且還能途有效的躲避小孩彈弓獵人弓箭的信鴿,以此用快的速度讓御史臺掌握天下官員的各項動態。總之唐朝時分的御史臺,當然主要是下屬的察院,很有點兒央情報局的感覺。
杜牧一看到這些擁有強壯體魄的鴿子,就知道這一定是出自御史臺下屬的察院。只是不知道馮鶴娘要送他這麼多信鴿幹什麼。
“這是……?”杜牧問到。
馮鶴娘淡淡的一笑,“我知道你要去江南,雖然不是到揚州那種風月之地,但是到潤州,怕是也差不了多少。我找哥哥討了些被淘汰的信鴿,雖然是被淘汰的,但是用以傳遞一些民用的信箋,還是很不錯的。你帶着上路,我們之間若是有什麼消息需要互通往來,這些鴿子便可派上用場。你若是與長安城裡的其他人聯繫,也可以用到這些信鴿。”
杜牧聽完,當場就傻了。心裡說着,不是吧?本來我們幾個人走的挺瀟灑的,你這麼一折騰,不是想我們死麼?
可是,他的怨言還沒說出來呢,馮鶴娘終於跨出了主動的第一步,走上來挽住了杜牧的胳膊,輕言細語,媚態頻現,當時杜牧的骨頭就有些酥了。
馮鶴娘說,“我跟你說,你走後,每三天至少要給我寫一封信……”
杜牧本來心裡一下子就起毛了,天吶,三天一封信,豈不是要死人?但是馮鶴娘那溫熱又有些軟軟的身子貼他身邊,甚至他都能感覺到隔着厚厚的好幾層衣服之下,馮鶴娘那飽滿的胸部……就這麼一下子,杜牧腦子裡的血一下子就升起來了,當時腦子一熱,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
“那什麼,好,沒問題,小生遵命!”
馮鶴娘見杜牧答應了,這才放開了他,甜甜的對杜牧一笑,“這裡有百隻鴿子,你帶走三百,我留下三百,這樣我們就絕對不會耽誤信件往來了。”
杜牧這時才發現自己上了當,但是他自詡君子,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既然已經答應了,硬着頭皮也要照辦,也只能灰頭土臉的點頭應允下來。
就這樣,杜牧帶着三百隻鴿子,整整裝了十多個籠子,又拜訪了幾家親戚之後,終於跟杜風以及許渾一同踏上了下江南的路。
出門包了三輛車,一輛是人坐的馬車,還有兩輛是給鴿子預備的。
上車之後,杜風笑嘻嘻的說,“少爺,你這是被遙控監視啊?知道的是我們下江南,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賣鴿子的呢。人家肯定得想,難道江南那邊鴿子缺貨?居然有人大老遠從長安往江南運鴿子……”
杜牧無言,頭偏向一邊,撩開布簾看着窗外……
許渾又補充一句,“就是,人家是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你倒好,腰纏一百兩,騎鴿下揚州。小生佩服,佩服,佩服的緊吶!”
這下可把杜牧惹毛了,回頭狠狠的瞪了這倆幸災樂禍的傢伙一眼,直接翻開身邊的包袱,丟過去倆大饅頭,“好是吃饅頭的時候活活噎死你們倆!”
杜風和許渾對視了一眼,默契的拿起饅頭,邊啃邊笑,後,杜牧自己也忍俊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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