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還是不看,這是個問題!
杜風唸叨着莎士比亞的臺詞,捏着這一小卷信,屋子裡不斷的徘徊……
正當他拿捏不定的時候,卻聽到屋外有人說話,“什麼看不看的?有什麼可看的?”
杜風一愣,隨即明白了,這是杜牧起牀了。他看看手裡的信,很爲自己剛纔的猶豫不決感到懊惱,不過如果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估計多半還是站屋裡前後徘徊,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該打開來看。
“少爺,有你的信!”杜風叫了一嗓子,就從屋裡衝了出來。
杜牧睡眼惺忪,還真是一點兒才子的樣子都找不到了,“信?什麼信?”看樣子,他還沒完全睡醒。
“大概是馮小姐寄來的吧,這字體很娟秀,應當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筆。”
這一下,可把杜牧的睡意全都趕跑了,一聽說是馮鶴娘寄來的信,當即他就呆若木雞一般。隨即,他的臉上浮現出幾分苦笑。
“好像,我是忘記了點兒事情……”
從杜風手裡接過信,杜牧直接展開了。
信不長,也就一張紙,大概幾十個字,杜風隔着杜牧的身體,一眼下來已經看了個清清楚楚。
上邊顯然是一派質問的口吻,問杜牧是不是整天就惦記着醉生夢死了,居然走了三個多月,一封信都沒給馮鶴娘寫,末了還恨恨的說早知道杜牧跟杜風以及許渾一起不會有什麼好事……
杜風心裡大叫着冤枉,心說跟我沒關係,都是許渾拉着杜牧整天遊逛青樓,爲此他都說過杜牧好幾回,讓他讀書斷了……
但是,同時杜風也爲馮鶴娘嘆息,這個馮鶴娘還真的是性情耿直,一點兒心眼兒都沒有。如果換了一個稍稍有些手腕的女子,這個時候不但不能興師問罪,還要用極其溫柔的口吻來對杜牧撒嬌,噓寒問暖,問他是不是路上不順利啦,又或者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啦,所以纔沒給她寫信啦……總之不能用這樣質問的口氣。這還沒跟杜牧有什麼關係呢,就敢用這樣的口氣跟杜牧說話了,要是以後杜牧真的跟他成了點兒什麼,那還不變成個“妻管嚴”啊?像是杜牧這樣的大少爺是絕對不會喜歡這樣的女子的。
杜風同時也便想到,難怪真實的歷史上杜牧後來沒有跟馮鶴娘成婚,而是跟狼州刺史裴偃的女兒結了婚,照這樣下去,形勢的確不容樂觀。誰願意沒事娶個母老虎回家管着自己啊?誰不想要個溫柔似水,就像是止小月那樣的女子?
轉念一想,好像也不對,止小猜要是再大點兒,估計能比馮鶴娘還要霸道。但是杜風很快爲自己找到了理由,“我是二十一世紀來的,我們那會兒喜歡的都是野蠻女友,跟杜牧他不一樣!”雖然是找到了理由,但是自己心裡不免還是有些心虛……
他是心虛,杜牧心虛……
從長安城離開之前,他是答應了馮鶴娘三天一封信的。雖然這三天一封信,的確有點兒爲難,但是杜牧一向自詡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一言鼎,如今完全把這件事拋諸腦後了,他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子游啊,那個我們今早原本是打算幹什麼的?”
杜風看着杜牧,似乎杜牧的腦門上都有些虛汗了。要知道,這可是數寒冬啊,即便江南比較溫暖,但是也不至於出汗吧?
“研讀兵法……”
“呃……你要我們是不是能夠順延一下,我看我也的確該給鶴娘寫封信了……”杜牧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拘謹,完全沒有了他平日裡青樓之那種瀟灑寫意的勁頭,反倒像是個被人欺負了的小媳婦,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杜風哈哈一笑,“這個事關少爺的終身大事,小的不敢耽誤……”
這樣一說,杜牧就加尷尬了,訥訥的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只是低聲問了一句,“你剛纔是不是看到信的內容了?”
杜風默默的點了點頭。
杜牧又說,“這樣不好,以後不要偷看人家的信了。”
杜風立刻很委屈的大叫了起來,“少爺,這話不對吧,你把信就這麼我面前攤開來,我想不看,可是就那麼幾十個字,一眼就看完了,想扭頭都來不及……”
杜牧面露尷尬之色,“呃……這個……那以後你看見了能不能就裝作看不見?”
杜風聽了杜牧的話,其實很想笑,但是還是憋住了,板着臉假裝很嚴肅的說,“其實應該是少爺你以後再看馮小姐給你的信的時候,避開我,這纔是比較正確的選擇。”
“呃……好像也是……”說着話,杜牧便捏着那張紙,默默的轉身回到自己房間裡去了。
杜牧回到房間裡之後,立刻鋪開紙張,開始給馮鶴娘寫信。
可是就猶如提筆忘字一般,每每打算下筆,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原本他跟馮鶴娘之間就沒有太多可以聊的東西,現兩人又隔的這麼遠,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磨磨蹭蹭弄了大半天,也寫不出什麼東西。
終於咬壞了三杆毛筆,扔了一地的廢紙之後,杜牧終於寫下一篇不知所云的散……
就是這篇散,還是杜風不斷的催促他吃飯的前提之下,才實沒辦法應付完成的。
應付的結果就是,馮鶴娘接到這封信的時候,發現信裡對於杜牧現的生活完全的隻字未提,所有的字都是辭不達意的風景寫照,又是什麼春風拂楊柳,又是什麼瑞雪兆豐年的,還有什麼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之類的也都寫了上去。只是爲了多湊些字數,好讓整封信看起來豐滿一點兒。完全忽略了時令,短短一封信裡,居然出現了四種不同的季節。並且經常性的讓太陽和星星一同出現夜空……
幸好杜風不知道這封信的內容,否則他絕對有可能立刻拍馬趕回長安,找馮鶴娘將這封不知所云的信討要到手,然後拿出去拍賣——杜牧的真跡,比小學生作還要差的真跡。筆優美,情感淳樸,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寫些什麼。估計一定能長安城內引起轟動,說不定賣出個天價,讓他們下半輩子從此衣食無憂也說不定!
馮鶴娘接到這封信以後,差點兒哭出來,當然不是激動的熱淚盈眶,而是被杜牧這沒心沒肺虛情假意的無厘頭式風格所震驚,幾乎就要聯想起她死去的父親……
終於,未時來臨的時候,杜牧完成了這封信,並且小心翼翼的將信捲成了一個小筒,塞進了竹管之,綁鴿子腿上,還很拉風的弄了一條綠色的綢帶,就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放了一隻鴿子讓其飛回長安帶信一般。
杜風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爲他的肚子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脊樑上了,而實際上他這段時間之內,除了到院子裡打了三趟拳,並且圍着院子跑了七八拳,非常好的貫徹了全民健身的口號之外,還給止小猜寫了一封同樣不知所云的信,信裡除了打哈哈就是打哈哈。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想看看止小猜人不長安該如何給他回信。
比杜牧早了半個時辰將信鴿放出之後,杜風就開始準備他們豐盛的午餐了。
看到杜風端上來的午餐,三菜一湯,貌似很豐盛的樣子。
杜牧很是有點兒狐疑,因爲自從讓杜風管理錢銀之後,杜風幾乎每頓都讓他吃點兒什麼青菜葉子豆腐湯之類的,今天居然看到一盆雞湯……不對,這雞怎麼那麼小,而且一盆湯裡放了兩隻雞……
“這個,是什麼禽類?”杜牧狠狠的咬了一口“雞”之後,滿嘴淌油的問杜風。
杜風很神秘的一笑,“嘿嘿,少爺你猜猜,是什麼禽類有這麼嫩的肉?”
杜牧很認真的想了,想完之後大驚失色,滿臉惶恐,“這,莫非是後院的……啊……鴿子?”
杜風苦着臉,點了點頭,但是演的很不成功,一看就是沒有經過演藝界的培訓的,“是呀,少爺一直都抱怨我們吃了不少天的青菜葉子蘿蔔纓子了,我也想讓少爺吃點兒肉,因此不得已,看到後院養的鴿子倒是越來越肥了。反正有三百隻,吃幾隻也沒什麼關係,於是就抓了兩隻肥的,估計這樣的也不能指望它們送信了,這麼肥,非得路上累的飛不動不可……少爺,你覺得這個鴿子的味道如何?”
杜牧也顧不上了,不管如何,反正燉是已經燉熟了,不吃是不可能的。因此塞了滿嘴的說到,“嗯嗯,味道鮮美,非常不錯。不過以後不要這樣了,似乎不太好……”
杜風心裡很是鄙夷杜牧,但是嘴上卻說,“少爺,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拿馮小姐的鴿子來煮了吃了。不過,說真的,這大冬天的,吃點兒鴿子肉,喝點兒鴿子湯,還真的是大補呢……”隨後,也不管杜牧聽得懂聽不懂,又是什麼蛋白質啦,又是什麼纖維含量啦,反正現代成分醫學的名詞一個個的往外蹦。
好一來杜牧根本顧不上聽他說什麼,只顧着吃了,二來這麼久了,早就習慣了杜風嘴裡經常冒出一些他聽不懂的詞彙,所以也沒有意。
這兩隻可憐的鴿子——是信鴿——就這麼被杜牧杜風主僕風捲殘雲一般吃了個乾乾淨淨,就差沒把骨頭也咬碎了吃下去了……
酒足飯飽,杜牧突然聽到後院的鴿子一起叫了起來,彷彿爲它們死去的同伴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