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真是一個妙人,及時的出現,打斷了主君和主母之間的鬥嘴。
元順對於好吃的好玩的,天生有着濃厚的興趣,趕緊探出頭問:“什麼好東西?讓我看看”。
男子哼了一聲,心裡想着真好養活,但凡錢買得起的,就能哄你高興。
花瓣姑娘似乎讀出了男子的心聲。輕輕說一句:“知我者謂我心喜,不知我者,謂我何樂。”
通房大丫頭最受不了他們之間打啞謎,說:“到底要不要?要就趕緊接着。”
她手裡提着一個小包袱,打開來看是五顏六色可愛的小福人,不過這一次全是木頭的。
有藍色,彩色,褐色,紅色,黑色,水紅。
小姑娘高興的眉開眼笑,指着說:“你真有心,謝謝你,好人小蜜蜂,你還記得我要的禮物。”
上一次就是從天字號倉庫買瓷娃娃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楚皓笙皺了皺眉,把臉轉過去,他不願意參與女孩之間的小心思。
“還有兩天你就走了,記得沒事就回來看我,我捨不得你。”
“老爺,”小風又語調委婉的加了這兩個字,滿腹憂怨,滿腔的心事說不出來。其實夫人挺好的,你完全可以留下他呀。
“多事。”楚皓笙徑直回了回去,不允許再談這個下話題。
“真的很謝謝你,我很喜歡,全都是福氣,帶給我的家人。”
元順聲音輕快,用小手指頭點着可愛的木娃娃。
楚皓笙皺起了眉頭,雖然只是轉瞬間輕微的一個動作,卻逃不出熟悉他的通房大丫頭的眼睛。
小風眼中掠過一絲疑惑,想出聲問,但是卻發現老爺衝他眨了一下眼睛,這是很嚴重的警告了。
難道又出了什麼事情嗎?小風使勁想,沒有稀奇古怪的事情呀。
“這邊,這邊,”元順玩的不亦樂乎,指指點點的說:“我最喜歡這個褐色小人了,你看他圓溜溜的眼睛圓嘴巴,其實呀和我爹一點都不像,我爹長的纔是。”
元順突然止住了聲音,好像想起什麼樣的事情,仰頭看向門外,可是門外的那個人早已經不見。
“夫人,出了什麼事嗎?”
“不是,只是有一些奇怪。”
“連夫人都覺得奇怪的事情,一定講來我聽聽。”小風迎合着夫人,可是腦中揮之不去的是老爺警告的眼神。“
“好吧,”元順把衝出天坑遇到的那個白衣人簡單描繪。
“你是說,剛纔他來到了咱們的門前?”元順的話讓小風很吃驚,她看向老爺,楚皓笙點點頭,表示沒錯。
“難道真的是白公子嗎?”
楚皓笙點點頭。
元順鬆開木娃娃,雙手和食食指相對,沉吟着說:“可是他的做派特別像我爹。”
“平眉細目長鼻口方用8個字概括,我聽你說起過。這關作派什麼事兒?”
“我真說不出來,人有活潑的安靜的,但是那種清淡與世無爭,把什麼事情都看不到眼裡去,我爹就是那個樣子。”
“你是說權傾天下烈火烹油一樣的丞相公子,也是清淡無爲嗎?”
“沒錯,清淡無爲,”元順點點頭,剛剛離開的大活人,比木質娃娃更能引起興趣。
“行了,這個事情已經結束了,”楚皓笙三言兩語轉述了剛纔白衣人的對話。
什麼意思?他爲什麼突然現身?
小風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位白衣公子神龍不見首尾,始終隱藏在暗處,眼見的塵埃落盡,卻突然現身,這會不會是一個新的陰謀的開始呢?
“來者不拒,去者不留!”楚皓笙用8個字對這件事做了總結。
“你這纔是真正的清淡無爲,”元順嘟囔一句。
“白公子只有20歲出頭,就像你爹?想象不來,”這是小風最後一句話。
小風從外邊來帶來的是喜悅,可是另外一個人不請自來,卻讓閒適的空氣再一次凝重。
白生春,靜塞軍首領,慢悠悠的從外邊晃了進來,這一次卸去戎裝,束起頭髮,淺灰色的長袍,手裡搖摺扇,一副儒雅文人的裝扮。
元順實在忍不住,輕聲的提醒:“你要是一身短打扮,頭上包着頭巾,更像一個店小二,如假包換。”
白生春好看的眉毛挑了挑,臉上很遺憾,說:“看來小夫人對我誤會頗深,我再怎麼說也不會是販夫走卒之類。”
“你對自己評價不對。”元順用小手捂住了嘴巴,眼睛笑意盈盈。
小風知道白生春這個時候來,一定不僅僅是顯示衣服好看,趕緊張羅着端茶倒水。
元順自然不必避讓,乖巧的坐在地鋪,雙膝併攏,把小腦袋放在膝蓋上,閉目養神。
“這可鬧的是哪一齣啊?還有完沒完?”白生春和楚皓笙熟不拘禮,想到啥就說啥。
“他喜歡這麼樣就這麼樣吧,”楚皓笙不想多談這個事兒。
元順擡起頭狠狠的看了一眼男人,希望自己滿心的憤怒委屈,形成巨大的壓力,讓他起碼心痛一下。
哪個不知道躺在厚厚實實的牀上好,非要睡在冰冷的地上?還不是你逼的。沒來由的又想到小風受驚,自己捱打,元順連續伸出兩個指頭晃一晃。
楚皓笙在視線的那一端,自覺的閉了一下眼睛。這個下意識的舉動拒絕了花瓣姑娘的滿腔憤怒。
白生春知道自己的上司兼夥伴悄悄發生些變化,但是小風更知道變化在哪裡。
老爺原來對男女之事毫不在意,唯一能夠讓他動心思的就是權力生殺。可是現在,小夫人的充滿孩子氣的舉動,老爺都要做出迴應,這到底是怎麼了?
老爺心眼兒變小,斤斤計較了?
“小夫人,我是一個遠客,想喝桑葚水。”
元順眨巴眨巴眼睛,沒好意思問:你喝桑葚水就喝嗎,與我有什麼關係?
“去倒些來。”楚皓笙吩咐,右手向身旁的小風按了一按,意思是你別動。
想想也對,被老爺指名道姓,是希望小夫人親手操勞。
元順沒奈何站起來躬身福了一福,其實啊,你的嫂子幹這事兒,當然可以。可還有兩天,我就不是你嫂子了,以後不要麻煩我。
元順輕輕巧巧的往外走,掀起門簾兒的一瞬,白生春目光如電,掃了一眼楚皓笙。
廷尉府正悠閒的坐在桌旁,從始至終,只對手裡氤氳蒸騰的白瓷茶杯感興趣,滿面沉靜,可是高高的眉骨下清如寒潭的眼睛,看不出絲毫的波瀾。
白生春不問自答:“情況越來越壞。”
小風心中一動,可是不敢問。憑藉往常的經驗,她知道出事情了。
原因有二:第一雖然不知道什麼情況,但是在海子邊和現在兩相聯繫,必得有一件大事情,老爺和白將軍密切關注,可想是如何令人心驚的大事。
第二,每次說到這樣的事情,他們都含糊其辭,甚至刻意避着夫人,那麼一定與夫人相關。
小風多聰明伶俐,老爺不說她怎麼敢問?低頭把桌上的茶漬,輕輕的抹乾。
“先解決了眼前的事。”楚皓笙悶聲說一句。
“也只好這樣。”白長春的話透着些無奈。
元順動作麻利,轉眼託着泥金黑漆盤進來。
桑葚茶沏的很濃,烏紫色,清亮誘人。
乖巧的給大家斟好,當然也包括自己。調皮的舉起茶盞,笑着說:“以茶代酒,祝賀白將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白生春趕緊站起來說:“多謝夫人吉言。我此次前來,確實有一些事情順利些,真的就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了。”
楚皓笙舒服的往椅子裡靠了靠,用手輕輕的敲擊着桌面,這是他慣常的動作,氣度閒雅,處變不驚,看淡一切。
這件事情紛紛複雜。楚皓笙一直在明處,白生春躲在暗處,他們確實需要好好的來合計合計了。
白生春飲了一口桑葚茶,點點頭說:“味道不錯。”
這是誇元順了。可是下一句,元順臉上的笑意,被一把收了回去。
“我們遇到活鬼了。”白生春壓低嗓音,神情詭異的說。
大白天的,說什麼鬼?元順莫名其妙,膽戰心驚的朝周圍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兩個陽氣盛旺的男人端坐眼前,怦怦亂跳的小心思放了下來。
小姑娘好像對這種這種陰森的話題,又怕又愛,不敢聽,可是心裡又癢癢的。
難道真有鬼嗎?難道鬼不應該晝伏夜出嗎?小風敬鬼神,但是真的沒有遇見過,有此一問。
元順退回到自己的地鋪,乖乖的做好,把小腦袋搭在膝蓋上,準備只帶耳朵聽,絕不插言了。
“一個與死人做鄰居的,渾身陰森,離死人也不遠了。”
小風心中一動,看一眼老爺,眼光中充滿了疑問。因爲在她所認識的人當中,就有一個死人的鄰居。
兩個小姑娘安靜的側耳傾聽,男人的話全都是重要的信息。
白生春收斂起笑容,放下茶盞,沉靜的說:“事情比想像中更復雜,更看不透。”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定性,小風心中一動。
楚皓笙抿了一口桑葚茶,脣齒留香,口味回甘。緩緩的擡起眼睛。視線在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將領身上停留一刻,又轉移開來。
他想的要遠遠多於另外三個人,他需要做最後的決定。
“光天化日,魑魅魍魎,百鬼橫行。”元順朱脣輕啓,吐出幾個字。
衆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