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旬強忍着疼痛,努力擺出笑的模樣,汗珠子從他的額頭滴滴嗒嗒往下流。
傷口崩裂,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處理。
楚大人果然高明,卑職輸得心服口服。
白生春把不相干的人全部攆出帳外,親手爲楚皓笙搬把椅子,坐在牀邊兒。
元順把腦袋埋在小風的肩膀上,想看又不敢看,只好豎起耳朵使勁聽。
楚大人去而復返,不知道怎麼看破了關鍵?
元順和小風心中一動,互相看了一眼。
倒也沒什麼,知道你在那個地方一定是找尋某物,但是必須由我們把你帶上來,東西還要在你身上,什麼地方纔是最保險的呢?自然是你的身上。我想到了上一次在路路通這個院子裡遇險,兩個管家之間的絕妙搭配。
哦,原來如此,楚大人真的是能力卓絕。
你不打算對我再透露些什麼嗎?
其實楚大人所說的就是我想說的,我必須下到地洞在那裡找到證據,而且要帶上來。
可是截止到現在,你都不打算讓這一點證據被我們知道?
慄旬捕頭沉吟一下,猶豫着說:我還沒有想好說不說,但是主要擔心你們不相信。
信不信在我,但是說不說,可就在你。
我當然會說,我從來沒有打算從頭到尾對你隱瞞,就是時間的問題。楚皓笙面帶嘲諷,冷冷的說:就像你的身世來歷,功夫門派。時間的問題。
彷彿沒有聽出話語中的冷嘲熱諷,慄旬捕頭鄭重的點點頭,說:如果你想知道,我現在就告訴你。
這應該是一場漫長的談話,小風拉了一把椅子,扶夫人坐下。
元順堅決抱着小風的胳膊不鬆手。
白生春遞上藥碗,這一次裡面裝的是蔘湯,慄旬一飲而盡,漲紅臉說:多謝!
我確實與羅羅國關係密切,但又不僅如此,這涉及到一個遙遠神秘的部族。等以後有時間再說吧。
我始終知道,路路通是幾方買賣的中間人。關鍵是這些買賣全都涉及到違禁物品,不僅是帝國不允許,而且是根本不允許。
別人安靜的聽着。小風就覺得手背輕拍,低頭一看,夫人瞪大眼睛,用手指指慄旬的方向,微微搖頭。
楚皓笙和白生春,神情嚴肅,面沉似水,沒有任何的表情。
這個話明顯講不通,不但是“帝國不允許”,而且是“根本不允許”,那麼比帝國更大的是什麼呢?
元順心裡裝滿了疑問,只是沒有辦法問出來。
那邊慄旬捕頭繼續緩緩的說:我必須要拿到證據。
你拿到了。白生春這一次說話語調下降,而不是一味的聲調。看來他認爲慄旬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你說的對,我拿到了證據。
大家的目光轉到牀頭的茶几上,就是慄旬剛剛伸手,從自己傷口處找到的一個小小物件。
大概黃豆大小,裹着鮮血,看不出顏色和質地。
沒來由的,大家心中陡然一驚,彷彿那個小小的東西,蘊藏着無窮的危害,將開啓無盡的災難和血腥。
白生春找過一片布巾,擦拭乾淨鮮血,把物件遞到楚皓笙的眼前。
的確是黃豆大小,顏色詭異,黃裡透紅紅裡帶紫,隨着轉動的方向透出瑰麗的色彩。
楚皓笙用手輕輕的捏,搖搖頭,看樣子是捏不動。
白生春用筷子夾着,取出火石打着。纖細火苗搖曳,東西絲毫不變,沒有氣味沒有形狀改變。
楚皓笙示意火光靠近些,溫度提高,突然一瞬迅速融化,而後迅速凝結。反覆試驗幾次,似乎這個黃豆大小的東西,會在一個溫度點融化,過高過低就不變化。
白生春死死的盯着黃豆大小的東西,陷入了沉思。
慄旬捕頭淡淡一笑說:這一番我發現楚大人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別人想盡辦法,求而不得。楚大人卻拒之千里。
楚皓笙神態自若,充耳不聞。
小風把懷裡的夫人摟得更緊一些。
小風,你們兩個出去叫大夫進來。楚老爺回身吩咐。
是。兩個女人趕忙離開了帳篷。
小風說:夫人,包紮傷口,我們不便在旁邊。
雖然身着男裝,但畢竟血腥恐怖啊。
元順連連點頭,說:對對。
帳篷裡,男人的對話繼續進行。
白生春冷冷的問:東西屬於誰?
慄旬捕頭沒有正面回答,咩叫了一聲。
果然是他,證據鏈齊全嗎?
齊全。難道楚大人來平安州,不就是爲了這黃豆嗎?
楚皓笙一言不發。
對方出面的是誰?
你應該能夠纔想得到。而且據我所知,恐怕不久,他們就不用這麼提心吊膽,可以光明正大行事了。
慄旬說着話,目光如電,死死地盯着楚皓笙。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大概也是爲了這突發的變故,楚大人才會離異的吧?
自從只有三個人在帳篷,楚皓笙第一次張嘴說話,硬生生的懟回去,說:需要向你解釋嗎?
雙眼一立,滿面殺氣,周圍的空氣都沉甸甸的。
白生春和慄旬臉上顯出畏懼。
楚皓笙說了自己的第二句話,不是商量是不容質疑的決定:東西放在我這。
這樣最好不過,也是我心中所想。捕頭說。
那你到底是怎麼下去的?問具體問題的是白生春。
我知道,咩家人就在我身旁,但是我必須拿到證據。如果按照通常路徑上下,絕無生路。
所以你就沿着懸梯外延下去,用寒玉粹抵住後腰,演了一出苦情戲?
不錯。
只是可惜現在這黃豆大小的東西,卻成了燙手的山芋,留也不是,丟也不是。
慄旬的語氣無限惆悵傷感,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白生春皺眉,知道他話中所指,只是不便接話而已。
等到小風掀起門簾的時候,屋裡的談話顯然到了一個熱烈階段。
我用匕首抵住後腰,面對着這東西,使勁的先往後撞,再往前撲,果然達到目的。我當時面對的不是黃豆,是整個牆壁都是這種東西。但是現在已經融化墜落,淹沒在地道中。
白生春問:那你敢保證,匕首進了你的腰,匕首尖可以刺中這種東西,而我們必定會救你?
兩害相較取其輕,我早想過了,我如果不這樣做拿到東西,就沒有辦法取得楚大人的信任,對方已經置我於死地,光憑言語是無法辯白的。
小風剛進門,聽到這個話,楞了一下:明明我們第一次看望你,你隻字不提,怎麼還成了你要取得老爺的信任?
白生春冷笑:看來你還得好好了解了解楚大人,他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說相信你,就不會懷疑你。
話是這麼說,可是白將軍,你跟隨楚大人上刀山下火海,過命的交情,我怎麼能夠比較你?這一次,算是獻上投名狀吧,望楚大人瞭解我的忠心。慄旬看向廷尉正。
小風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又說不明白。
元順面露喜色,悄聲說:這個糊塗鬼,竟然以死表忠心,還想欺瞞楚大人,怎麼可能做到?
楚皓笙照舊沉默無語,一言不發,安靜的坐在桌子邊,想自己的心事。
白生春主動說:楚大人,要不然你帶着小夫人她們回去,反正大局已定,我來掃尾。
也好。楚皓笙再無二話,昂首走出帳篷。
元順有些着急,追着問白生春: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出去這一會兒,你們就全都料理明白了?
是,你先跟着楚大人回永泰客棧,我料理清楚,就趕去給你講整個故事,驚心動魄,很可怕的。
刻意壓低嗓門,聲音粗粗的,嚇得元順跳開一小步,趕緊跑了出去。
白生春收起滿臉的笑意,掃了一眼慄旬,慄旬也正凝望着門口。
兩人同時搖了搖頭,無限感慨,各自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