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審師爺

元順是真的替小風操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牽絆縷縷哀愁。

“老爺我知道一會仵作來,師爺來,但是小風的事情等不得。我,我想出去找她。”

“我真的不是出去玩,你相信我。”

元順嬌滴滴的說,不知怎的最後一句話,原本藏在心裡,從嘴巴溜了出去。

“我沒想着你出去玩兒。小風的事情我自有主張。”

難得年輕英俊的男子心平氣和說話,不急不躁。

元順不甘心,說:“可是在這裡,我覺得和小風的事情相距十萬八千里,我真的很焦急。”

按照林昊竹平常的性子,是從來不與任何人解釋的,但是畢竟涉及到小風,元順也是好心。

聲音清亮,耐心說:“

小風如果出事早就出事。小風如果是人家的人質,對方必定要找上我。”

“至於這些事情,總共是一盤棋。”

林昊竹用手示意元順出去,刻意叮囑一句:“不許回頭。”

豈止不回頭,元順捏着鼻子往外走。

這裡的血腥味兒太重了。

空蕩蕩的房間,冰冷的冰垛子子。一片狼藉。

門外有人高聲叫嚷:“師爺來了,仵作來了林老爺您等的人,來了。”

元順早已自覺的躲到院子裡,站在樹後。

一臉精明相的師爺,一溜小跑趕了進來,仵作手裡拎着一個包袱。

二人進門大吃一驚,不由叫出聲:“怎麼會這樣?”

巧妹本來就是非正常死亡,現在屍體開膛破肚。

英俊瀟灑的男子神態安然。

林昊竹似乎沒有打算解釋。找了一張竹凳,安逸的坐下。

師爺想了想走,上前躬身一禮說:“林老爺,聽說您叫我,我趕緊來了。”

林昊竹說:“師爺,你是一個重要人物,很多事情,恐怕只有你才能說得清楚。”

師爺指了指屍體,說:“要不,請林老爺移步,咱們換一個地方,這兒實在是。”

他說不下去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林昊竹沉着臉,看不出喜悲。似笑非笑說:“仵作,你是第二次見到巧妹。看看吧。”

仵作不敢怠慢,就地放下包袱,打開裡邊,是刀剪等物,鋒利光亮。

師爺沒奈何,恭敬的陪在一邊。不禁皺起了眉頭。

今天這幅景象真是做夢也想不到。

仵作是個老手,三下兩下歸併了屍體。仰臉朝上,四肢攤開,認真檢查。

隨時在旁邊記錄。

林昊竹倒也不打算認真看。

他的目光仔細的盯着冰堆陷入了沉思。

房間冰冷。林昊竹不遠不近的態度,更讓師爺如墜冰窟。

師爺接觸過林昊竹几次,得罪過,討好過。知道縣太爺對於這位京都來客畏懼如虎。

師爺輕輕咳嗽一聲,笑着說:“林老爺率先垂範,親臨現場,真乃我輩的楷模。”

林昊竹甚至不打算敷衍,無動於衷。

師爺繼續說:“這沁香樓原本是平安州一處有趣的所在,沒想到這兩天竟成了這副模樣。”

“這兩天?你是說與我有關嗎?”平平常常一句話,從林昊竹嘴裡說出,怎麼聽着都有些刺頭。

“不敢,不敢,下官沒有如此膽量,林老爺,是我說話不當。”

“我倒想問一問,平安州喬冠道老爺有多大的膽子,竟敢算計廷尉府。”

一瞬之間,林昊竹翻臉就像翻書一樣。暴怒發作,目光如電,惡狠狠的盯着師爺。

師爺頓時慌了,他見識過眼前之人的狠辣手段。

更何況他背後還有大名鼎鼎廷尉府做靠山。

這擺明了是來找茬兒的,官大一級壓死人,師爺不敢翻臉。

不住的道歉說:“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我是想說,我們沒有把您招待好。”

“招待好?是讓我林某人在平安州身敗名裂,還是乾脆送了性命呢?”

這個話已經很重了,旁邊的仵作專心自己的事情,還是不由手一抖。

師爺知道今天自己無論如何沒有好果子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說:“林老爺,我知道之前得罪過你,但絕對是無心之失,你一定要原諒我。”

“你弄錯了,我說的不是個人恩怨,我們兩個犯不着,我說的是公事,你還需要我再進一步解釋嗎?”

林昊竹威風凜凜站在那裡,他的身材很高,肩膀很寬。渾身肌肉緊實。清淨明朗的面容。

關鍵是那眼睛,實在是冰冷凜冽。

師爺心裡一動,不知道該說什麼,與其說錯不如不說。

匍匐在地上,房子裡一時安靜下來。

林昊竹先聲奪人,給了師爺一個下馬威。

又拋出了最後一記殺手鐗。

“天字號倉庫的夥計,賣油條的小販,剛剛從這裡出去。”

林昊竹不再說話,抿着嘴脣,硬生生的把話尾咬斷。

元順呆在院子裡,站在樹後。

這是小風反覆叮囑的——陌生男子面前不能露面,一個正室夫人應該有這樣的矜持,男女授受不親。

元順耳朵很靈,聽得很清。

心裡想:翠翠姥爺最後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張三走了,張三和老爺吐露了些什麼,師爺一定很想知道。

老爺偏偏不說。

元順輕輕的嘆口氣。

大家心思真複雜,想法真多,聽話的時候有表面的,有第二層第三層甚至第四層,自己的腦子是不夠用的。

偷看看天,從樹葉濃蔭透出斑駁細碎的藍天。清爽明朗。

遙遙的去看屋子——裡面光線暗一些,如同一個大黑窟窿。

時間流逝,元順倒還沒覺得什麼。

跪伏在地上的師爺,大汗淋漓。

他身在冰屋,但是渾身燥熱,頭都是懵的。

反覆思量:自己到底哪裡被廷尉府抓住把柄?

那個該死的夥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接下來自己到底要把話說到哪一層?

林昊竹緩步踱到他的跟前,輕輕的靴子聲像錐子一樣扎着耳朵。

“聽着,你不用考慮太多,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我就索性送你點什麼。”

師爺只有磕頭。

林昊竹柔聲和氣的問仵作:“情況怎麼樣?”

仵作趕緊答應:“老爺馬上就完,還剩最後幾個字。”

而後恭敬的雙手呈上所謄寫的文本。口說無憑,立字爲證。

“老爺,這具屍體剛剛被人解剖,用手指劃開了咽喉,胸腔和腹腔。

“胃部破損。從這周圍淋漓的血跡來看,有什麼東西從胃裡取出來了。”

林昊竹接過紙卷,一目十行。溫聲說:“你繼續說。”

仵作又磕了一個頭說:“老爺,巧妹的屍體,昨天也是我來收殮的。”

“現在看來昨天斷定是極品鶴頂紅髮作,沒有錯。但是再沒有想到,她竟然在身體裡面藏的東西。”

林昊竹安靜的聽。

元順忍不住從樹後探出頭。

她很想看清師爺這個時候的面容,可惜大門擋住了。

其實她沒看清,林昊竹也沒看清,因爲師爺額頭觸地——最爲恭敬的大拜姿勢。

元順的腦瓜迅速轉動——仵作的話說明什麼?

巧妹在表演舞蹈之前就知道必死無疑?

無論胃裡的東西是被迫的還是自願的吞下,她都在傳遞一個巨大的秘密?

一個嬌小弱小的女孩子,眉目也算清秀,沒有發育的樣子,穿着海立紋的銀片長袍,完全顯不出熱辣撩人的一面。

怎麼會有這麼倒黴的事情纏上她?

林昊竹只問了一個問題:“你能斷定她胃裡的東西是什麼時候吞下的?”

仵作想了想說:“容我斗膽一猜,她的胃裡是一些韭菜芹菜,很難消化的東西。”

“如果我猜測正確的話,她用這些裹着什麼,東西應該不大,吞下了胃,以免劃傷咽喉和內在的器官。”

林昊竹笑了說:“一聽就是一個行家裡手,我很滿意,下去吧。”

仵作恭敬磕一個,轉身離去。

他的餘光瞟見師爺的臉煞白。

“帶上門。”這是林老爺的吩咐。

偌大的冰庫只剩下兩個男人。

一個坐着一個跪着,一個神態安然,一個狼狽不堪。

院子裡已經沒有旁人,元順思來想去,悄悄的溜出來,貼着窗根兒站好。

整件事情危險恐怖。

要擱在平常,小姑娘早的躲得遠遠的,但是現在不行,因爲小風。

屋裡的空氣壓抑沉重的讓人透不過氣。

師爺最先繃不住,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揚起臉說:“林老爺,你想知道什麼?您就只管問,我一定會盡我可能回答你。”

“痛快,我有三個問題。”

“第一個,平安州和京都丞相府什麼關係?”

“第二個,平安州多大程度介入羅羅人的生意?”

“第三個,沁香樓這一切,你師爺有多大的功勞?”

三個問題,步步緊逼。從大到小,織成羅網,困死了師爺。

不僅是他,連喬冠道老爺,白楊丞相都裝了進去。

師爺遲遲沒有回答,他要考慮,他要盤算。

如果說實話,他就不要打算着再去見喬老爺和白楊丞相。

如果不說實話,他就現在就可以去見痛苦的死神。

他癡癡笨笨的說:“林老爺這些事情。”

這不痛快的態度,讓林昊竹有些惱火。

“也好,我不勉強你。”林昊竹起身往外走,身後留下一句。

“我徑直去找白楊丞相。請教和羅羅人做生意,派遣臥底多年,控制平安州地方軍政是個什麼樣的章法?”

元順聽的真真切切。

這個話表明翠翠老爺已經知道了秘密,而且說的很具體,但是又不說明消息來源。

那很可能丞相和縣老爺會懷疑師爺。

元順又想到一個問題,渾身冒了冷汗——按照他們這種歹毒的做法,不留活口,師爺定會白搭進去。

果然師爺跪爬兩步,帶着哭腔說:“林老爺,林老爺,您聽我說,我真的有難處。”

“只回答我的問題,別的我不感興趣。”

師爺強壓住最初的恐慌,心中平靜下來。

他知道,世上有一種人做事只講結果,不講過程。

師爺心中悲鳴——自己平常最喜歡和講道理的人打交道,因爲自己不講道理。

他惹不起林昊竹。

師爺回答問題很痛快。

第一。喬冠道老爺殿試的老師,就是當朝宰相白楊。兩人一直走得很近。

第二。羅羅人來平安州做生意,就是在喬冠道老爺當官的這幾年,如果沒有喬老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路路通根本不可能滴水不漏。

第三。路路通是師爺自己使用暗號叫來羅羅人動手的。因爲路路通神色實在奇怪,話裡話外都表明他的崩潰就在眼前。

不敢冒這個風險。

至於巧妹,一心想替喬姐報仇,所以安排她下毒。

回來喬妹以此爲要挾,要在貴客面前起舞。不得不在海力紋銀片上塗上極品鶴頂紅,毒死她。

至於讓賣油條的小販潛入冰窟,是要找一件極重要的東西,說不上具體是什麼,但是足以顛覆這樁巨大的秘密。

已經細細的搜過了所有喬姐和巧妹的地方,那麼最後的一點將是巧妹的屍體。

“林老爺您就在沁香樓,不敢保證她的口舌是否牢靠,所以讓小販務必找到。”

林昊竹問:“如果沒有找到你想找的東西呢?”

師爺回答的很乾脆:“等林老爺前腳走,後腳就一把火把沁香樓燒爲平地。”

林昊竹笑了,笑的毫無溫度,眼角掛着冰霜,說:“你們做事夠絕的。”

“林老爺,我所知道的就這麼多。”師爺重重的磕一個頭。

“你痛快,我也痛快。請便。”林昊竹甚至用了請這個字。

林昊竹邁大步朝外走。

門哐當打開,元順躲沒地方躲,藏沒地方藏,就愣在了當地。

林昊竹對她說:“跟我走。”

林昊竹個子高腿長,元順一溜小跑跟在後邊。

青衣小帽倒也是個隨從的模樣,嘴裡不停的誇獎老爺:“你真能幹,審出線索。我們到哪裡去找小風?”

林昊竹突然站住,花瓣姑娘悶頭往前跑,躲閃不及,撞在了林昊竹身上。

摸着有些撞紅的額頭,又不敢抱怨,眼巴巴的看着對方。

林昊竹沉着聲音說:“他們大概真的與小風無關。”

“啊,怎麼會這樣?我不關心別的,我只關心小風。”

“那就跟我來。”

“你是不是知道小風去了哪裡?”

“是。”

“你剛纔還不是這麼說的。我纔不要聽你審案子,我要去找小風。”

“既然你聽了,你聽出個什麼結果呢?”

“師爺嘴裡都沒有實話。那天歌舞,他明明就不在現場,他怎麼知道路路通神色實在古怪?”

“我們知道的,他都說;我們不知道,他都不說。”

元順有些生氣,有些着急,聲音不由得放高。

“打點精神,我們現在就去把小風找回來。”

元順懷疑的看着對方,對方罕見的沒有凶神惡煞瞪回來。

元順點點頭,這是她想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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