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依靈微微笑着,只覺“藤井美雪”這名字好生熟耳,想了想又問:“那姑娘叫美雪子麼?我聽芷竹姐姐說過,她的嫂嫂便是個扶桑女子,叫雪兒,乃是她哥哥遠遊京城時認識的一位異族富族小姐,他們羅家就因爲娶了這位夫人才興旺了起來,做成了海外的大買賣,羅磊的名氣也便是那時響徹了江南。重仁,我聽說你是認識羅磊的,羅磊成親時,你還曾親自登門喝了喜酒!當時還有一個很奇異的傳聞,說是羅磊的夫人不記得任何事,失了憶,獨獨一門心思的要嫁給羅磊,我亂猜着是不是你在裡面搗鬼?嗯,這兩個姑娘應該是同一個人吧!”肋
那個一門心思欲嫁給宇文棠風的扶桑少女正是羅磊成親之後,徹底失了蹤跡的!
結合如今羅夫人尋宇文棠風算賬的事,可以看出其中另有蹊蹺!
“呃,那些事無聊之極,不提也罷!”
他搪塞,莫名生了些心虛,生平就做過那麼一件任性事,說出來有些丟臉!
可依靈直勾勾的瞧他,沒打算放過他。
他無奈的瞅了一眼看好戲的阿寬,承認道:“對,她們便是同一個人。美雪子會嫁羅磊皆是我在背底下一手鬧的,但那是他們的宿緣,我只是借花獻佛助他們成了好事而矣!”鑊
實在不想提那些舊事,便一語帶過便轉了話題,轉頭去問阿寬其他事:“雲不意他們有什麼動靜?”
阿寬很識時務,知道重仁懶得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便立即接話道:“雲不意用心很詭異,那日他跟我同宿一家客棧,眼睜睜瞧見清波叫宇文棧叫人給抓了去,卻袖手旁觀,回頭又跟在我屁股後面好心的提醒我不必追了,說人早被押上進京的大船,即便我追進京城,憑我一個人根本拿他們沒轍,他勸我回來搬救兵!緊接着他便往新郡來了,呃,沿途相隨而來的還有鍾炎!”
“鍾炎”兩字,阿寬咬了重音,說話時更以別有深意的目光往依靈身上睇了過去。
但只一下,便轉開了眼,繼續說道:“仁哥你是有所不知,如今咱們的四方樓可熱鬧着,宇文棠華、雲不意以及鍾炎全住進裡頭去了。我回來時往樓裡去過一趟,跟他們照過面了,爹叫我支會你一聲,說這些人轟是轟不走了,問你如何打算。鍾炎還特意尋我說了一番話,他說:他不想往村子來鬧,因爲知道你愛靜,一定不想村子裡的知了你的身份,故而特意想通過四方樓正正式式的與你及嫂子見上一面,與公還是與私,他都有話說……”
依靈本還在琢磨藤井美雪的事,這刻聽阿寬說聞鍾炎又趕來了新郡,心中不由微微一驚,掌心的一手瓜籽撒了一桌子!
這幾天事兒鬧哄哄的,她的心思一直沉醉於重仁的柔情裡,心裡好些時候不曾想起鍾炎了,忽然聽到這個名字,心中頓時百味紛陳了起來!
鍾炎會找來,重仁並不意外,不找來才成了奇事,畢竟依靈是他全心喜歡的人。
孟津一別已有數月,鍾炎能忍到現在才尋來,定然是早知道了他的底細,清楚的明白唯有他宇文棠風方能保了她的性命,所以他才能耐着性子忍痛不來見!
如今忽然跑了來,自然是有其目的的!
擡起眼,他極特別的瞅了依靈一下,見到她眼裡微微的一些異樣,實在不想這人壞了他與依靈的寧靜,便擺了擺手,示意阿寬不要再往下說去:“這個事以後再說!”
可阿寬沒打算就此收了口,靜觀罷,淡淡一笑,倒了一杯新茶推到依靈面前,繼續說道:“何必以後再說呢,我以爲你們倒真是該會上一面了!”
他看着依靈說道:“嫂子!鍾炎口口聲聲怪仁哥瞞你事錯待你,對你也不曾死心,這樣拖着也不是個事!嫂子既有心隨仁哥一輩子,該了的總該要了一下不是麼!將心比心的想一下,人家陰魂不散的跟在屁股後面,就算仁哥不在意,我們這些兄弟瞧在眼裡也覺扎肉的緊!不知道嫂子以爲如何?”
阿寬這是在逼依靈把事情理乾淨!
依靈淡笑,收住微悵的心思,慢條斯理的桌面上的籽粒攏到一處,淡淡的道:“他未見得就是來尋我的,重仁不是說他如今在於大人手下做事嗎?你們與於大人乃是故舊之交,興許他來此爲的就是想遊說重仁去京城做正經事的!”
阿克說過,鍾炎此來是來尋人,在知道了重仁的過往之後,她可以肯定,他要找的就是重仁!
至於心裡那份隱隱的痛,她會把它深埋起來!
嗑了幾粒瓜籽,捧了茶喝了一口,她凝眸,笑看阿寬,說:“寬,我跟他,說到底,總是表兄妹,我家裡已沒了人,最親的親人也莫不過於他!那表兄妹的情份,便是你們再怎麼扎肉都是抹不去的!我的夫君倘若連這點容人之心都沒有的話,他便不是叫我喜歡的男子了!”
她直言不諱的在人前宣稱重仁便是自己喜歡的人兒,如此直露的言辭叫阿寬不由傻眼。
遂爾他吃吃笑着搖頭,衝着滿眼淡色的重仁擠眉弄眼,直道:“得得得,原來都是我在做小人了!”
重仁聽着,遂低低笑了起來,伸過手也不避諱阿寬在面前,敲了她的額頭,道:“喂,丫頭,麻煩你別這麼奉承我,我不見得就如你想的那般大度,興許哪天就會跟你一樣莫明其妙就吃起味來了!”
依靈臉兒微紅,忙拍開了他的手,惱他的不正經,卻瞧見了他眼裡深深的歡喜。
他是因爲她坦露了對他的喜歡而高興着,心一下柔軟了起來,輕輕一笑,轉而去看阿寬,故意把鍾炎的事擱置了,另外問話道:“還有什麼事嗎?見你進來時滿懷心事的樣子,是不是另外有事!”
“嘿,我這裡還真有別的事!”
“哦,什麼事?說來聽聽!”
阿寬瞧向了重仁,接着轉開了話題,說道:“仁哥還記得宇文棠刖的那個娃娃小妾鍾之屏?”
“記得!她怎麼了?”
“這丫頭上個月叫人趕出宇文府了,我在路上撿到她,已將人帶來了這裡!”
重仁聽得這話,微微一怔,有些出乎意料,訝然道:“鍾丫頭怎會叫人趕出來?”
那丫頭俏皮可愛,得着七堂弟宇文棠刖的全心寵愛,且世人皆知是這個小丫頭救活了宇文家這個性命垂危的七公子,所以,她當仁不讓就成了老傢伙跟前的紅人,如何會叫人趕出了宇文家?
根本就沒道理!
“棠刖怎容得他們把人趕出來?是不是另外發生什麼事了?”
他目光灼灼,問的犀利!
阿寬沒曾立即回答,不自覺的又瞄向了依靈,猶疑着要不要當着嫂子的面全說出來。
“有什麼要避諱我的麼?”
依靈皺眉:“唉,是不是又是關乎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