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直直的盯着她,目光落在她側去的臉上。
兩人一陣沉默。
屋子裡的空氣似乎正在凝固升溫,而屋外的樹葉卻沙沙的響聲,惹得兩個人有些心神不寧。
“哼!”K突然詭異的一笑,原形畢露,威脅的說道:“你不告訴我,我就不放你下去!”
曉玉見他一切如常,立刻轉過頭瞪着他,一吐舌頭大大的做了個鬼臉:“不下去就不下去,反正我舒服的很!”說着竟在他懷裡搖晃起來,盪鞦韆似的。
“是麼?”K壞笑着,看着她在自己懷裡胡亂的動着,眼神中浮現一絲狡黠,忽然假裝一鬆手,曉玉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摟住他脖子,緩過神來瞪去K近在咫尺的臉。
“怎麼,改變主意了?”他抿嘴微笑,曉玉知道那笑代表什麼,於是知趣的閉了嘴,卻還是忍不住朝他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K哼笑一聲,踩上腳踏,輕輕把她放在牀上。
曉玉覺得身上一沉,竟是他的身子壓了過來,她心頭一抖,驚叫一聲:“啊!你,你幹嘛?”用力去推K的肩卻不敢大聲喊叫。
“噓!”K輕聲叫道,側着臉躺在她的臉旁,鼻尖觸到她的臉上,微熱一點。
K只是靜靜的躺着,嘴角帶笑,滿足的很。曉玉推不動他卻又不能叫喊,用力打他也無濟於事,那人身子死沉,爛泥一般紋絲不動。
唉,今天這是怎麼了?……曉玉想到今天遇到的這兩個人,竟是如此合拍,難道他們之間心有靈犀?哼!想到掙扎也無濟於事,於是放棄了,以一種投降的姿勢無奈的躺在下面,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壓在雷峰塔下的白娘子,可憐得很。
月光冷清的照進屋子,樹影斑駁在窗上微微晃動,院外隱隱傳來守夜人細細的腳步聲,兩人只是這麼靜靜的躺着,靜靜地。
起初,曉玉還覺得害羞的很,幾時和人這般親密過,想到今日門前哪一齣,更是卯足了精神,警惕着,生怕他一時衝動做出些什麼。可是轉念卻覺得這個想法可笑得很,這個人不會似那人一樣強迫自己,這一點她確定無疑。於是,放鬆下來,有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來,她似乎,似乎有些享受這種姿勢,感覺安全又踏實。
於是低頭望向身邊的人,他閉着眼睛,嘴角帶笑,竟覺得有點可愛。她很想伸手摸摸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只是,想到抽他那一巴掌,手心現在還麻酥酥的,他卻毫不生氣,反而來安慰自己。呵,這人還真是傻的可以,那一巴掌不過是,替人受過而已……
想來,自她進宮以來,他們之間真的生分了很多。以前無話不談的,那個可以在他面前各種吐槽的人,現在卻變成了那個自己最防備的人。曉玉想來想去總覺得對不起K,可心裡話卻又不能對他說,憋在心裡悶得很。是啊,悶得很,真是悶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曉玉緩緩神才發現被他壓得有些難受。良久也不見他動一下,而他呼出的熱氣在自己的脖子上拂動着,癢癢的,心想,這傢伙別是睡着了,於是推推他,可他卻不動。曉玉覺得蹊蹺,心中莫名恐懼,用力的搖晃着他的肩膀,急促的叫到:“K!K!你怎麼了?K!你睡着了麼?……”
他終於忍不住身下人這般嘰嘰喳喳的叫聲,慵懶的聲音悶悶的傳來:“幹嘛?……別動!”他輕聲說。曉玉只覺得他說話時吐出的氣息似乎炙熱的有些過度了,憑着醫生的直覺伸手去摸他的脖子。
“你發燒了?!”曉玉摸見他飆高的體溫迅速縮回手,着急的問,他卻不語。
曉玉使盡全身力氣將他推了起來。他本不願起的,猶是那小手捂在自己脖間的時候,冰涼一片,舒服得很。可她卻像只熱鍋上的螞蟻躁動起來,望見她這般緊張自己心底一絲絲的甜意,只是又怕她擔心,於是不捨的長嘆口氣,坐直了身子,眼神卻有些迷濛,曉玉麻利的坐到他身邊,摸摸他的頭,滾燙滾燙地,心中更急。
“怎麼病了也不說一聲?!我給你拿藥去!”說着翻身下牀,K卻用力把她拽回自己身邊,一把摟住她的肩膀,炙熱的臉貼在她的頸上:“別走!”
這一聲她卻聽得心驚。
她本想掙開的,卻此刻呆呆的怔在他懷裡,聽他在耳邊輕聲的說:“曉玉……對不起……以後不會讓你獨自面對危險了,你,你相信我!”他的呼吸如此炙熱,聲音微微弱弱,卻一字一句聽的真切。本已如此虛弱卻還對今天的事念念不忘,語氣中透出深深的自責,讓她的心中一陣溫暖,卻又隱隱作痛,有什麼涌了上來,卻被自己暗暗壓了下去。
“K……”沒想到那感覺如此強烈,竟是她壓不住的,終於涌上鼻尖,泛在眼中。她暗暗恨自己沒用,於是努力的睜大眼睛轉了轉,不讓那些如他體溫一樣炙熱的東西滴落下來,也不想被他看見,於是低着頭用力想要推開他,故作鎮靜的說道,“我去給你拿藥!”
“不用了!”他輕輕一笑,她的一個細小的動作他都感同身受,“感冒原來是這麼幸福,可以被你憐惜,被你照顧……”
他的話,夾雜着那灼燒的氣息衝進她的耳朵,曉玉只覺得胸口悶得很,喉嚨有些哽咽,還沒等回過神來,K黑衣閃過,魅影般的消失了。
屋子裡空空蕩蕩,只有清冷的月光和搖晃的樹影,而他似乎從未來過。
“K!”曉玉跑到窗邊,卻見那微微晃動的窗外只又暗藍的天空中點點繁星迴應着自己的目光,而那黑影早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她站在窗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冷風吹過,髮絲悠悠飄蕩在胸前,她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滾滾而出,落在窗櫺上,氤溼了一片。
要,怎樣選擇。
這兩個男人……
一個風情萬種,一見鍾情,逃不過他溫柔的目光,也藏不住心中的悸動,
一個滿腔赤誠,默默守護,躲不過他溫暖的懷抱,也遮不住依戀的情愫,
兩個人的感情,三個人的糾結,奈何,奈何……
***
午後的陽光透着淡淡的花香安靜的灑在院子裡,照的黑漆雕柱的廳堂裡暖洋洋的。廳堂正中掛着一幅玉駿圖,下面的黑漆桌角兩邊各放一個高頸青花瓷瓶,榮王妃坐在桌邊做着針線,聞聽腳步聲擡起頭,見林翊穿着官服從陽光裡走來,英姿威武。
王妃一見,自豪的喜悅蕩在嘴角,放下手中針線起身迎了上去:“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哦,今天告了個假,我爹呢?”林翊卸下劍,遞給身邊的丫鬟。
榮王妃聞聲心中一驚,知子莫若母,林翊是個盡忠職守之人,今日怎會無故告假?!他向來處事穩重,今日望他面色匆匆,似乎還有些許的慌張,不知是何要進的事,於是說道:“你爹爹在書房!翊兒……找你爹爹,有事?”本想試探着問一句,林翊卻形色匆忙,只說道:“嗯,有事和您二老說。”一言未盡,便朝着書房去了。
榮王妃見林翊嚴肅的樣子心中有些納悶兒,不知道究竟何事要當着兩人的面說。
不一會,榮王爺便隨林翊到了廳堂,在夫人身邊坐定,問道:“有什麼事,說吧!”
林翊走到兩人面前,官袍一抖,單膝跪地。
“翊兒……你這是……”榮王妃微微站起,向他一伸手,心中觸動,不知爲何行此大禮。
“爹,娘!今日有件事,想請您二老給孩兒做個主。本來端午之前就想說的,可是公事纏身一直沒有機會,今天想請您二老爲孩兒定奪,孩兒想……娶善宜……”林翊低頭拱手說道,後面幾個字半帶羞澀,半帶緊張,說的吃力。
“這……”王妃一聽皺起了眉頭,再看看身邊王爺,陰沉的面上低垂着眼眉,儼然山雨欲來的架勢,趕緊說道,“翊兒,這件事……你可想清楚了?”
“是,娘!翊兒想清楚了,請二老做主!”林翊的聲音異常堅決,抱拳又一拱手。
“哼!”榮王爺瞪他一眼,狠狠的將頭扭向一邊。
夫人不想讓王爺生氣,卻又不忍傷害林翊,忙說:“翊兒啊,你表妹天香纔剛進了宮,你就要娶公主……是不是……”
林翊咬了咬牙,懇切的說道:“娘,成婚之事,翊兒並不着急,只是想讓爹爹……去和皇上提親,把這件事……”
“荒唐!”還沒等他說完,榮王爺就奮力的拍着扶手大吼一聲,震得榮王妃肩頭一抖,“這件事,我和你說了多少遍?早就勸過你不要再和善宜有什麼來往,你不但不聽,還要娶她,我看你真是瘋了!”
“爹,善宜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只不過……”林翊心中一緊,抱拳提善宜辯護道,可不提則罷,一提那名字,王爺面色更沉,一拍扶手站了起來,指着林翊的手抖個不停:“混賬!這件事不許再提!”說完袖袍一甩,滿面怒火,憤憤離去。
林翊咬了咬牙,心中再次落敗,跪在地上抱拳的手慢慢落下。
榮王妃見王爺憤然的背影,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林翊,輕輕搖了搖頭,走到林翊身前,握着他的肩膀勸道:“翊兒啊,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吧,你爹爹也是爲了你好。善宜是個好孩子,可是她貴爲公主又有些專橫,皇上和太后對她百般嬌寵,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免不了磕磕絆絆的,倘若真是……”
“娘!您,別說了……”林翊喉嚨一動,霍然起身,望向王妃憂心的面上,稍一行禮,轉身走進陽光裡。
“翊兒,翊兒!……”榮王妃雙手握在身前,望着他低頭離去的背影,心頭重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