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宮。雲芍院。
清檸早已不是第一次來到麟趾宮,只是以前總是匆匆走過,從不知除了富麗堂皇到簡直可以說是奢靡的宮殿以外,還有一片大型的花園。向來後宮嬪妃的花園一般不超過五畝,而這一片花園遠遠望去足足有十幾畝,連皇后宮中也是遠遠超過,不負雲芍院此名,芍藥開放宛若血紅色的雲霞一般連綿不斷。夏季來臨,芍藥所剩不多,僅錦淑妃宮中一枝獨秀,芍藥足足有六七畝地,遍地硃紅綽約,再加些許蔦蘿和紫薇點綴,何止美豔嬌嬈。
走過雲芍院的六棱石子印花路,清檸緩緩的在皇后和錦淑妃面前盈盈下拜:“參見皇后娘娘,參見錦淑妃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錦淑妃娘娘娘萬安。”
彼時,皇后正在石凳上,鬢邊一朵如今不可多得的杏粉色牡丹在盛放的芍藥之間顯得與衆不同,而錦淑妃在紫薇樹下,鬢邊同樣是如火的芍藥花,炫目動人。聽見清檸的聲音,錦淑妃芙蓉粉的衣裙隨着她的側身盪漾出淺粉色的波紋,彷彿開在地上的烈焰之花。
等行完了禮,清檸才注意到一樣坐在皇后身邊的姝昭容。姝昭容的手上正拿着一對金鑲玉如意,臉上帶着淺淡的笑容,看着清檸,道:“原來是傾妹妹啊。”就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抹去了本該有的行禮問安。
清檸淺淺一笑,頷首示意:“姝姐姐萬安。看姝姐姐的好氣色,想來姝姐姐的胎也已經有三個月有餘了吧。”
“傾姐姐好記性呢。想來嬪妾也是個有福氣的人,腹中的這個孩子如此的乖巧,竟不給嬪妾添一絲煩惱呢。”姝昭容有些略略得意地擡起了頭,秀眉微挑,一隻手搭在肚子上,笑容十分和藹。
一旁直腸子的瑞昭容冷哼淡淡聲:“哼,不就是有了個孩子嗎,和柳家一個德行。”
“今日本宮宴請各位來雲芍院,也是想請各位姐妹來看本夏的最後一次芍藥,三日之後,這些芍藥,會盡數斬草除根。”錦淑妃搖曳着動人的腰肢走過來,揚聲道,“也不是本宮想,只是過了今夏,這些芍藥必定會謝,宮中花匠縱使千般萬般手藝,十里芍藥也不是容易保住的,所以,本宮會盡數斬草除根。”
這句話帶着絲絲炫耀的意味,衆人皆是沒有說話。唯有皇后發言:“本宮一向記得錦淑妃最喜歡的莫過於芍藥和芙蓉,怎麼今兒個倒是……”
“不管是如何美麗的花朵,總會凋謝,自古美人如名將,等到了枯槁衰敗的那一天還巴巴地佔着位置不鬆手,還不如現在就動身除去,以後也少些煩惱。”錦淑妃的話語有些高傲而諷刺,她張揚的嘴角彷彿最美的血色芍藥一般,釋放出毒辣的劍柄。
皇后只是淡然的笑着,道:
“妹妹想要除去也便除去吧,事事難料,今日牡丹謝了,明日芍藥敗了,但是不管是今日昨日明日後日,總有新的花兒會開,花無百日紅,誰的年華是能再歸來的呢?”
錦淑妃烈焰般的眼眸看着皇后超然慈祥的臉,出聲道:“是,花無百日紅。但是嬪妾知道,年老的牡丹,總是比芍藥先敗的,花開花謝四世輪迴,本宮沒有皇后娘娘那麼出挑的學識,只得皇上時時刻刻教點一二,但是本宮知道,本宮院子裡的花兒,本宮叫它開就開,叫它謝就謝,不會有任何差錯。”
氣氛漸漸淡了下來,三三兩兩的嬪妃們走在一起,瀾裳不禁道:“錦淑妃真的是太過僭越了,那些話……就嬪妾聽着也是酸溜溜的,也虧得皇后娘娘那麼大度。”
“正是呢。還有那姝昭容,我看着也不是個善茬兒,剛剛她就在皇后身邊,卻吭也沒吭一聲。”晴音道。
瑞昭容道:“那姝昭容啊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主兒,不就幾個月身孕嗎瞧她那樂呵勁兒,後宮裡哪個女人沒懷過孩子啊。”
“只是,最近宮中貌似有謠傳,說原來姝昭容的宮裡有個小宮女,是枉死的。在那個小宮女死後沒幾個月,姝昭容就有孩子了。莫非是冤魂投胎轉世?”博爾濟吉特福嫺默默的一句話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蘭妃道:“別瞎說!世間哪有這樣邪乎的事情!”
清檸皺了皺眉頭:“那……宮女彷彿叫做……清漣?”
瑞昭容問道:“這樣偏門的事情你怎麼得知?”
“那清漣以前曾經侍奉過昭元皇后,不知道爲什麼莫名其妙的沒了一條性命。我見過幾次,看着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清檸如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