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散了衆人,皇后走到姝昭容的寢殿之中。姝昭容此時此刻是清醒的,她不施粉黛的容顏在蒼白的肌膚下顯得毫無生機,看着皇后的目光也是略微呆滯的。
“唉。”皇后搖了搖頭,手輕輕搭在姝昭容的手上,“姝昭容,你可清醒着?可聽到本宮說話?”
“皇后娘娘。”姝昭容頓了頓,點頭道。
“你也要學着寬心些,年紀輕輕的,說到底你也是個有福氣的。你看看那些其他的嬪妃,哪個像你這麼早就有了孩子的?你如今才二十歲,有孩子的機會還是很多的,人家洛貴嬪不也是二十三歲纔有了婉玥公主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調整好身子,再好好給皇上開枝散葉……”皇后開導着檀香道,“而且你這個孩子……說來是有你的一份錯的,要是你不這麼情緒無常,怎會莫名的沒了這個孩子?皇上明察秋毫,在你有孕時候哪一點妨礙了你?這次的禁足……也好讓你冷靜冷靜。本宮會去勸勸皇上的。重要的是要調節自身的心情,本宮說一句,孕期煩躁是有的,只是你這樣的,委實不多見,依本宮的意思,還是要多調養調養的,本宮那裡新進了一些血燕,就拿來賞給你吧。”
姝昭容彷彿是聽進去了,微微點頭:“多謝皇后娘娘。”
“說起來香貴人到底與你是交好的,看着她也是挺關心你的樣子,說起來在這後宮之中,能有自己的姐妹也是有福氣,好歹有個人相互照應着。”皇后接着道,“本宮看着,和你一起進宮的人兒,比如富察榮華和傾昭儀也是不錯的。”
姝昭容冷冷一笑,要是皇后不提,她還真沒想到那個巴巴跟在她身後的香貴人。她懷孕的日子那香貴人趁着她的恩寵,也分了皇上不少寵愛,進了貴人的位分,如今她這一禁足,香貴人倒是對她不聞不問了。都說後宮人心易變,如今倒是看得真真得了。那華氏算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她赫舍裡檀香的一條狗罷了!還有富察氏和慕氏,連她赫舍里氏一根小腳趾頭都比不上!
“你的那個太醫也是不中用,醫了你這麼久都沒見好,改日本宮給你換一位連太醫,此太醫曾經是姑姑的太醫,本宮瞧着也好的很。”皇后絮絮叨叨,又說了許久才離開。姝昭容定定地看着皇后的背影出神,素瑛小心翼翼道,“主子……還請主子振作些吧!奴婢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因果報應。所以主子還是振作些,早日奪得皇上的寵愛吧!若是有朝一日……有朝一日皇上忘了主子,就什麼也來不及了!”
“我還用你提醒!這深宮之中,哪裡不是此情此景?!”赫舍裡檀香揚聲狠狠道,“什麼鬼魂索命宮女轉世都是幌子!我偏偏不信了!一定是有人要暗害我!”
“誰?”
“本宮哪裡知道!”檀香道,“許雍媚、富察晴音、劉瀾裳、慕清檸,還有這後宮裡的其他嬪妃,必定是有的!”
“娘娘,不可直呼錦淑妃娘娘之名……”
“你給我閉嘴!本宮自有分寸!”檀香道,她看着窗外的殘陽,暗中發誓,一定要找到殺害自己孩子的真兇!
=====龍宸殿======
“皇上,您都批了幾個時辰的摺子了,不如出來走走吧。或者,讓錦淑妃娘娘還是傾昭儀娘娘陪您去散散心可好?”薛霖海捧着一杯茶進來,說道。
“朕,今晚已經翻了傾昭儀的牌子了,這個自是不必說的。這陣子北部的戰事倒是平息了不少,只是南下又突發旱災,着實是要好好處理着的。”皇上道,放下手中的摺子,眯了眯眼睛,神色疲倦,“朕倒是真的累了,出去走走吧。”
“是。”薛霖海俯下身子,眼中閃過狡黠的光,“皇上不如去橋水亭坐坐吧,那兒的桔梗花開了,奴婢瞧着倒是挺清新的。”
“嗯。”
步行至橋水亭,撲面而來的就是一陣溫柔柔的花香,混着一些被雨淋過的青草味兒。夏日的大雨剛過,被壓下去的草又長起來,悠悠揚揚地闢開一條石子小道。道路的兩旁是成片成片的鳳凰木,依然挺立着,那是極致的硃紅色。
莫名鈴聲傳來,清清脆脆的,帶着沙爍的感覺,這是琉璃和水晶鈴鐺敲打出來的聲音,被風吹起,輕輕觸碰出美妙的音符,遠遠道去舒心安然。皇上不由自主地跟着風鈴聲,走向橋水亭的後方。薛霖海停下了腳步揮了揮拂塵,小聲道:“別跟着了,都回去吧!”
橋水亭之後是一供人觀賞的兩丈高的風水輪,輪下是潺潺的溪流,可見溪下青灰的鵝卵石,石上是通體澄紅的錦鯉魚。橋水亭後的小亭就建在小溪流的中央。小亭內的百花爭豔梨花木椅上,坐着一位手中拿着如意結的女子,她青蔥般水靈靈的指甲捏着橙黃色的線條,快要完成的如意結有一條長長的流蘇墜子,流蘇上綁着五色米珠和龍頭紋樣的翡翠,翡翠下是一枚水晶鈴鐺。少女的鵝黃挑線紗裙拖到地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雙青色的鞋,上衣是雪青色的妝花緞荷煙羅衣。少女的嘴裡,不知在輕輕哼着些什麼,手上的功夫卻越發細膩,風撫摸着她頭上的三翅鶯羽珠釵,耳邊的一朵桔梗花分外淡雅。
這是個吸引蝴蝶的好地方,湖底藍的、翡翠綠的、胭脂粉的、朱米色的、包括那如鳳凰木一般顏色的金蝴蝶也是有的,大片大片聚集在這裡,只是這時候都忽的沒了動靜。一隻青藍色銀邊的花蝴蝶蹦了出來,徑直往那花飛去,落在少女的鬢邊上,落在少女的青絲上,落在他的心上。
“你是……”明明看着很熟悉,但是就是記不得是誰。皇上回憶了一番,並未想起來。
少女聽了聲音,緩緩擡起頭,耳邊風鈴聲清脆響着,她忙不迭俯下身子,道:“嬪妾博爾濟吉特氏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