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整整十日。
每日下了早朝之後,皇上不是在閱奏摺見大臣就是在流雲宮,中午用膳也是在流雲宮,清檸在流雲宮和皇上下棋吟詩沒多久回去用晚膳,不到半個時辰又被召過去了。或者有的時候是皇上去流雲宮。這十日之內,也就見了皇后四次、見了錦妃三次,而其他的嬪妃就連面都沒見着。但是皇上依舊每日按時早朝,讓人挑不出半點兒錯處,後宮嬪妃中想要找茬都找不到。
後宮中流言紛紛,一旬嬪妃之言終於破了,雖然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慕清檸,如今可是身價百倍了。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如今宮中唯一還沒有侍寢的,便是那鈕鈷祿錦繡,太后的親戚了。
鈕鈷祿錦繡說是的了風寒足不出戶,而孫充衣更是譏笑她沒臉見人。
“皇上駕到!”這幾日以來,這句話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但是奴才們都彷彿是在聽第一遍一樣,帶着飽滿的熱情接駕。如今已經是春末,天氣已經有些悶熱了。
“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清檸規矩的福身,緊接着站起,“皇上在外面勞累一定熱了吧,嬪妾剛剛點上了清涼寧神的薄荷香,皇上聞聞。”說着端來一個精緻的琺琅小香爐在皇上面前,清涼的薄荷香味蔓延開來,無比清爽。
“嗯,慕卿果然深得朕心。”皇上閉上眼,毫不遜色於女人的面孔安靜下來,顯得格外的俊朗。天生帶着一股帝王之氣的他,卻生得一副這樣的容顏。
“話說回來,皇上已經是第十一日來到嬪妾這兒了,皇上專寵嬪妾,外頭對皇上議論紛紛。”清檸垂目。
皇上睜開了他漆黑的眸,調侃道:“難道你不希望朕日日過來看你?”
“嬪妾沒有。”清檸愣了愣,接着道,“可是如此專寵,必定鬧得後宮惶惶不安。皇上不如去看看其他的姐妹吧。比如皇后、錦妃娘娘和蘭妃娘娘。”
“可是朕只想看着你。”皇上略帶沙啞的聲音,彷彿一劑湯藥,融化開心底的寒冷,清檸不由得微微看癡了。
清檸回過神來,至皇上面前福身道:“後宮專寵必使前朝不平,皇上是明君,懂得雨露均沾。”
“別的嬪妃一看到朕,就巴不得貼上來永不分開,哪裡還顧得上去讓給別的女人呢?你怎麼就這麼喜歡推開朕呢?”皇上把玩起清檸一縷調皮跑出的髮絲,道。
清檸覺察皇上的動作,耳尖不由得動了動,但還是道:“皇上是君,嬪妾是臣,臣有義務分擔君的憂愁,更有權進諫於君。嬪妾不是喜歡推開皇上,而是覺得這樣子其他的姐妹便會生出對皇上的怨懟,引發前朝的不安。前朝不安則皇上不安,皇上不安則嬪妾不安。就當做是爲了嬪妾,皇上也應該分一點恩澤給旁人。”
皇上擡起頭,直視着清檸認真的眸,微微一笑:“也就只有你,會在這種時候對朕說這些話。那朕依你,晚上朕就去看看錦妃。”
“嗯。”清檸微微一笑,突然皇上捏住了清檸的手,道,“不過你也要答應朕,在晚上之前,朕都要留下來陪你。”
清檸笑容彷彿海棠綻放:“嬪妾遵旨。”
=====錦瑟宮=====
“薔薇,這已是第幾日了?”鈕鈷祿錦繡十分安康地坐在梳妝檯前,望着自己珠翠滿頭的模樣,眼神卻是一片空洞。正如孫充衣所說,她不是感染風寒,而是沒臉見人。
薔薇懨懨道:“小主,皇上寵幸慕美人,已經是第十一日了。後宮衆人都說,傳言‘一旬嬪妃’破了。”
“已經是第十一日了嗎?”鈕鈷祿錦繡呆呆的站在鏡子前。一年的心理煎熬,使她原本容光煥發的面容變得憔悴而枯黃,沒有當時的一片生機。
剛入宮的時候,第一個吃螃蟹是佟佳氏,她安慰自己說佟佳氏父親有功,第一個寵幸她是應該的;
富察晴音也被寵幸的時候,她安慰自己說富察氏生的美麗,先侍寢是應該的;
大半年過去的時候,她安慰自己說沒事,還有那麼多嬪妃沒侍寢呢;
等到李答應也侍寢的時候,她安慰自己說不是還有一個慕答應嗎,自己也不是很糟。
可是如今。可是如今。
就連那唯一一個與她同病相憐的慕答應也搖身一變成了美人,後來居上的她有了萬千寵愛。那些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疊起來,讓錦繡不堪重負。
一開始的時候,太后還回來陪陪她,和她說說話。可是太后身子不好,鮮少出宮。她後來便去找太后,可是一路上總是受盡冷眼,甚至連太監宮女都對她議論紛紛。她想裝作沒聽見,可就是做不到。後來,她就沒有再去慈寧宮了。
薔薇終究是不忍,出聲勸慰道:“小主別灰心,來日方長,小主一定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的。”
“來日方長?是啊,我還要煎熬的日子,竟還有那麼長。”錦繡撫着她青春美貌卻無人憐惜的臉,“若是在這寂寂深宮中,我熬不下去死了,除了你,還有人會知道嗎?我鈕鈷祿錦繡,竟然要無聲無息地死在深宮之中嗎?”
名門出身的她何等的心高氣傲,可是現實卻是如此地打擊她。再這樣下去,她終會在某一個落日的黃昏,或者某一個刺眼的清晨,帶着一臉的迷茫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