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那名瞎了一隻眼睛，身形挺拔如標槍，神色冷峻如冰刀的白色短髮男子，冷冷道：“歌莉婭女士，這就是你們天人組織所謂的‘精心策劃，萬無一失’？我已經損失了足足十五名兄弟，卻連對手究竟有多少人都沒弄清楚！”
然後，是對面身形高挑，穿着高跟雨靴，帶着金絲邊眼鏡，看不清楚神色的女子：“親愛的上校，請您千萬理解，我們並不是在超級市場裡購物，而是在搶劫聯盟防禦森嚴的戰略資源倉庫，我的人也傷亡慘重，所以呢，我們就要在這裡抱怨和悼念到天亮嗎？”
楚歌心道，看來這個獨眼龍就是“上校”寧烈，但“歌莉婭女士”又是誰？
啊，在歌莉婭女士身後，他看到了“引導師”。
引導師依靠特殊的催眠能力，在天人組織裡，怎麼說也能混個總經理級別的中高層幹部吧，連他都只夠資格站在“歌莉婭女士”身後，看來這名女子的地位極高，至少，應該是天人組織針對靈山市這次行動的指揮官纔對。
聽上去，雙方指揮官，關係並不怎麼融洽啊。
排除雜音和噪聲，卻聽上校繼續道：“我開始懷疑你們天人組織的辦事能力，後悔不該如此輕易相信你們‘盡在掌握的佈局’了，兩個小時之內，必須完成所有基因藥劑和戰略物資的裝載，我連一秒鐘都不想多待在這裡。”
“如您所願。”
歌莉婭女士微笑道，“這也是我們的希望。”
“還有，承諾的所有基因藥劑和戰略物資，連一支、一件都不能少。”
上校冷冷道，“否則，我保證你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而天人組織亦將永無寧日！”
雙方指揮官針鋒相對，下面的僱傭兵和天人組織成員們亦是劍拔弩張，硝煙尚未散去的空氣，再次凝固起來。
“聽上去，他們純粹爲了利益才暫時合作，根本沒半點忠誠和信任可言，倘若利益有了小小的變化，分分鐘撕破臉皮。”
楚歌心想，“這一點，說不定可以利用。”
上校和歌莉婭女士說着，朝存儲基因藥劑和戰略物資的東倉庫走去。
楚歌不敢操縱無人機跟隨他們，待僱傭兵和天人組織成員都走得差不多，才啓動無人機往回飛。
他原本想操縱無人機往關押俘虜的辦公樓靠近，去一探究竟。
但辦公樓四周卻有大量僱傭兵和天人組織成員守衛，冒險靠近，暴露風險極高。
這時候，牆角兩名僱傭兵的撕扯，引起了楚歌的注意。
他微調着無人機的方向和高度，恰到好處停在兩名僱傭兵的視線死角，卻是將他們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冷靜，乃蓬，你弟弟乃猜已經死了，你再發瘋都救不回來！”其中一名僱傭兵拼命阻攔，提高聲音。
“是誰殺死我弟弟，我要殺了他，放開我，勇也，我要殺了這幫偵察兵，把他們每一個人都碎屍萬段，讓他們給我弟弟陪葬！”名叫“乃蓬”的僱傭兵咆哮。
“上校說過，不要製造無謂的殺戮，這隻會讓你墮落成一頭嗜血的野獸，而不是一名訓練有素、極度冷靜的戰士！”
名叫“勇也”的僱傭兵沉聲道，“而且，未必是偵察兵乾的——乃猜是在化工廠外圍，被人活生生絞碎了整條頸椎，我們懷疑，除了一隊偵察兵和一隊紅頭盔之外，還有人潛入進來——包括‘灰蛇’的死，也非常蹊蹺！”
楚歌眨了眨眼，整條頸椎爆裂，豈不就是被曹大爺絞殺的那個傢伙？
這麼快，對方就看出不對勁了。
“說來說去，還是天人組織這幫無能之輩的錯，若非他們信誓旦旦，整個市區都亂成一鍋熱粥，我們也不會如此掉以輕心，按照三級警戒來準備。”
名叫“勇也”的僱傭兵咬牙道，“我早就和上校說過，不該過於相信這些陰溝裡的老鼠，是他們害死你弟弟的！”
“喂，勇也。”
名叫“乃蓬”的僱傭兵深吸一口氣，瞪着兩隻充血的眼睛，忽然道，“你說，天人組織會不會在欺騙我們，提供了錯誤的情報？”
名叫“勇也”的僱傭兵輕輕“嗯”了一聲。
“上次‘金丹之戰’，我們已經吃夠了錯誤情報的大虧，千萬不要再次被人像白癡一樣耍弄。”
名叫“乃蓬”的僱傭兵陰着臉道，“你真相信，天人組織這幫比毒蛇更狡猾的危險罪犯，會真心實意和我們合作，事成之後，二一添作五，所有戰利品大家平分？要知道，我們過去的關係可不怎麼融洽，我們跟隨上校，親手抓住過不少天人組織的成員，萬一他們想要借刀殺人，一箭雙鵰呢？”
名叫“勇也”的僱傭兵苦笑幾聲：“上校未必沒有想到，但想要醫好所有淪爲廢人的兄弟，這是唯一的方法，就算對方是惡魔，也只能閉着眼睛合作。”
“沒錯，現在只能合作，卻絕不能閉着眼睛。”
名叫“乃蓬”的僱傭兵道，“我就是不甘心，我們付出了這麼大的犧牲，連我弟弟都死了，到時候還要白白分一半基因藥劑給對方——他們在靈山市區的計劃，搞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拖延住敵人，還有臉分基因藥劑？”
“不是一半，是六成。”
名叫“勇也”的僱傭兵道，“因爲我們要多拿槍械彈藥、通靈戰甲和各種先進戰爭機器，所以要多分對方一份基因藥劑。”
“混蛋！”
名叫“乃蓬”的僱傭兵勃然大怒，“區區四成基因藥劑，真能治好每一個兄弟？萬一有人傷勢特別嚴重，或者運氣不好，一個療程下來毫無反應，難道就要放棄嗎？要我說，倒不如……”
“噓！”
名叫“勇也”的僱傭兵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到時候再說，我們多找幾個兄弟商量，大家態度一致，再去找上校，反正幹完這一票，我們就拍拍屁股走人，建立‘修羅之國’需要大把資源，沒理由白白放過到嘴的肥肉。”
說到細節，兩名僱傭兵壓低聲音，通過無人機，再也聽不到了。
楚歌心裡打了個“咯噔”。
兩夥勉強湊合在一起的敵人，彼此之間的裂痕，比楚歌想象中更大。
也是，都是窮兇極惡，殺人如麻的悍匪，爲了搶奪基因藥劑，連地球聯盟都敢招惹，幾萬人的生死都沒放在心上，這樣的絕世兇人，真會信守承諾，真誠合作嗎？
或許，面對聯盟的圍捕，基因藥劑又勉強夠用的情況下，他們忌憚彼此的實力，還能勉強維持表面的一團和氣。
但如果楚歌有辦法搞點兒小破壞的話……
楚歌撓了半天頭髮，也想不出該怎麼搞“小破壞”。
要是許諾在就好了。
呸呸呸，自己想什麼呢，許諾那小丫頭要是在這裡，怕是鼻子都要哭腫了吧？
還是回去找曹大爺商量一下。
楚歌收回無人機，貓着腰，貼着牆根，原路返回。
還沒回到食堂，就聽到幾聲槍響，好幾扇玻璃窗統統粉碎，緊接着，曹大爺被兩名僱傭兵和兩名天人組織成員拖了出來。
“啊！”
楚歌死死咬住手背，才勉強沒有叫出聲。
曹大爺沒死，只是被對方五花大綁。
但看他滿臉血污，不停抽搐的模樣，顯然正處在極大痛苦之中。
對方扯着曹大爺的衣領，大聲質問他什麼，只換來曹大爺一口帶血的唾沫。
對方勃然大怒，對曹大爺拳打腳踢。
楚歌怒火中燒，眼珠都快化作導彈飛出去，但四名敵人加上頭頂盤旋的三架無人機，沒留給他半點機會。
對方拖着曹大爺，往東倉庫的方向去了，“上校”和“歌莉婭女士”都在那裡，以一敵二，楚歌估計不是對手。
“混蛋……”
楚歌背靠牆壁，深吸了十幾口氣，才勉強阻止震驚能量和沸騰的鮮血混合，以暗金色氣流的形態，從周身毛孔中噴涌而出。
“我原本只想鬼鬼祟祟躲起來捱到天亮，這都是……你們逼我的！”